283.你就是我

2024-08-26 16:06:20 作者: 黑め眼圈
  一日之間,從天堂到地獄。

  光明的世界遠離而去,心核破碎,「路西菲爾」的身影划過虛空,墜向無底深淵。聖光羽翼也無法阻止他身上未散的攻擊性神力,雪白的羽翼無力的垂在身後,上面侵染著的聖光猶如絕佳的嘲諷。直到痛苦遍布全身的時候,他永生難忘的還是上帝冰冷的金瞳。

  他信仰的造物主為了人類捨棄了自己!

  無數年來的陪伴,還不如一個突如其來的亞當,無數年來堅守的七美德戒律,還不如那輕輕的一指,他所擁有的東西不過都是虛妄!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路西菲爾」的信仰全面崩潰,天使淡金色的血滲出衣袍,狼狽不堪。他停不住身體的往下墜落,穿過九層地獄的空間夾層,本就心核碎裂的身體更是傷上加傷。

  地獄的惡魔使勁的揉眼睛,試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個……是熾天使長?!

  地獄譁然。

  幾滴天使之血濺落在地面時,升起淡淡的白煙,把一部分地獄焦土都淨化了。趕過來查看情況的王級惡魔都打了哆嗦,能讓路西菲爾受傷到這種地步,出手的對象可想而知!

  第九層背叛地獄沒有用大地迎接路西菲爾,也不會讓最美的光耀晨星摔在地上,被王級惡魔帶走。在「路西菲爾」穿過重重空間到來之際,地獄的焦土驟然裂開,擋住了王級惡魔的靠近,猶如深淵的巨口一般吞噬了「路西菲爾」的身影!

  幾個王級惡魔:「……」

  啊啊啊啊啊!險些到手的天使就沒了!

  路西菲爾在心底面無表情的看著惡魔活靈活現的跳腳,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是在為上帝打落路西菲爾感到不滿,而實際上呢……

  路西菲爾把他們的面容一個個記住,下次找他們算帳!

  視線一晃,路西菲爾就看不見天堂或者地獄了,來到一個漆黑無光的世界。

  對這個詭異而危險世界,他很熟悉,上次來到地獄尋找那個銀髮惡魔,他就是被對方無恥的推進了無底深淵的裂縫,體驗了一把黑暗侵蝕的滋味。無底深淵的力量濃度甚至超過了水晶天大聖堂,路西菲爾曾經堅持了五天不被黑暗侵蝕,最後自己沒有被污染靈體,反而被惡魔「救」了。

  代價就是他被惡魔強迫的魂交了一次。

  簡直恥辱!

  不是他不想神降,而是無底深淵的力量隔絕了外界,惡魔鑽進了他的水晶身軀里,讓他進退不得。路西菲爾對這件事情接近恨得不行,重新看見無底深淵更是如此!

  路西菲爾的心揪了起來。

  宛若命運分支里的另一個金髮天使在不斷的下落,笑得淒涼。

  風在響,黑暗的風暴涌動,危險隨處會來,「路西菲爾」卻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放棄了防禦,放棄了掙扎,像是折翼的天使在黑暗中瘋狂。

  痛苦,麻木的身軀,還有在尖嘯的靈魂。

  仿佛——

  還在期待著誰能拉住他。

  路西菲爾看出這一點之後,立刻產生了想要拉住對方的念頭,在這個時候,哪怕是一點點救贖也比心如死灰來的好!可是他做不到!非但做不到,夢境裡的「路西菲爾」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能雙眸無神的在無底深淵望著上空,什麼也得不到。

  上帝不會來救他。

  沒有一個天使能救他,見證他漸漸絕望到極點的路西菲爾心中一痛。

  【為什麼會這樣!】

  【誰來救他啊,是誰都好啊!讓他離開地獄啊!】

  命運就是如此殘酷,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如何能改變。悲劇已經鑄成,旁觀夢境的路西菲爾永遠不可能扭轉這件事情的結局。他只能看,只能聽,然後對夢境裡的上帝感到憤怒。

  九天九夜的墮落。

  亦是九天九夜的無邊絕望。

  「路西菲爾」闔上眼眸,眼角的淚水滑落,不知道掉落了無底深淵的何處。

  正常狀態的路西菲爾都把無底深淵視作大敵,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黑暗污染,身負重傷的「路西菲爾」能忍受九個日夜,身體依舊是光輝之姿,在路西菲爾看來都不可思議,原來「自己」即使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心懷堅持!

  哪怕信仰崩潰了,他的心中也仍然殘存著對光明的執著嗎?


  路西菲爾為他毫無意義的堅持所悲慟。

  沒有用。

  他看見黑暗攀上了天使金砂般明亮的長髮,雪白的羽翼垂在在身後,聖光消失,羽翼似乎蒙上了一層灰敗。他聽到天使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對方的身體泛起寒氣,唇色蒼白。毫無疑問,假如「路西菲爾」還是拒絕黑暗的力量,他會死在這裡!

  曾經的路西菲爾寧可死也不願意染上黑暗,可是路西菲爾改變念頭了,他希望對方活下去,不管是發生什麼誤會還是出現問題,活著才能解開這件事情。

  【怎麼可以背負著「傲慢」之名死去!】

  【你也是路西菲爾啊!】

  路西菲爾的心意似乎傳遞到了夢境之中,手指微動,「路西菲爾」呻/吟了一聲,周圍的平靜被打破,狂風暴雨似地黑暗力量從四面八方湧來,無底深淵震動,感受到了「路西菲爾」瀰漫開來的恨意,黑暗力量欣喜若狂的包裹住他!任由他吸收!

  地表的魔氣絮亂,大量黑暗之力灌注入無底深淵,成為「路西菲爾」墮化的契機。

  堅守光明需要很多年。

  投身黑暗只需要短短的片刻。

  屬於天堂的「路西菲爾」被上帝拋棄,象徵身份的聖光之翼不復存在,六對漆黑如夜的華美羽翼張開。

  十二翼墮落天使!

  他的金髮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映襯著肌膚越發雪白,一身熾天使御袍也被黑暗之力染成了黑色,莊重而高貴。天使是純淨的靈體,一旦墮落就會形成**,在形成**的過程之中,普通墮天使會在黑暗之力的侵蝕下變得醜陋不堪,然而他從始至終都保留著完美的外表。

  這就是除了神之外最強者的實力!

  歷經生死的考驗之後,黑髮墮落天使終於恢復了自我意識。黑暗力量收攏於體內,他的眼睫顫動,緊閉的雙瞳輕輕打開眼帘,倒映在路西菲爾眼底的是一雙陌生而熟悉的黑瞳。

  冰冷,憎恨。

  那是對上帝將他打入地獄的恨意。

  路西菲爾愣住了,腦海中斷裂的線索飛快的連接起來。

  黑髮黑眼,十二翼墮落天使的外表,對他十分熟悉,還有一座不存在於現實中的地獄宮殿。明明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不被王級惡魔知道,強如上帝,也不知道他的存在。明明是詭計多端的惡魔,卻會以脆弱的靈魂形態出現,向他道歉。

  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結論,惡魔就是夢境裡的這個「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腦海里迴響著那一天的說話聲。

  「憑我的本事,想要在森林裡抓到一個精靈喝血太簡單了。可是我並不想——路西菲爾,如果不是你過來,我想我永遠不會去喝一個生靈的血。」

  【為什麼不想,是路西菲爾的驕傲不屑於飲血!】

  「路西菲爾,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實很開心。你握住了我的手,在那一刻沒有在意我是不是惡魔,只是單純想要救我。」

  【會開心是因為最絕望的時候,永遠沒有得到過一次援手。】

  「不,謝謝你。」

  「是你讓我重新認識到了自己,明白這個世上除了恨,還可以再多抱一絲期待。」

  【對神靈的恨意,是我……讓你從中解脫了嗎?】

  ……

  路西菲爾整個天使都不好了。

  假如對方也是「路西菲爾」,經歷了這段刻骨銘心的事情後,黑化實在太正常了,這就能解釋為什麼自己能和他感同身受,靈魂共鳴!因為他們的本源就是一個靈魂啊!

  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妄想,路西菲爾的思維混亂起來。

  他卻沒有發現,面前睜開眼的黑髮墮天使眉心一皺,蒼白的容顏神色淡淡,恨意從魔性的眸中收斂。對方仍然是黑髮黑眼的「路西菲爾」的形象,但是他的神情則已經改變,時光在他身上沉澱出慵懶的優雅,褪去了過去沉溺於仇恨的心態。

  這不是路西菲爾,是路西法。

  被上帝捨棄,被迫墮落,最後存在了無數年的地獄之主,撒旦路西法。

  路西法手一揮,總是第三者視角的路西菲爾就在他主導的夢境裡凝聚出實體。金髮蒼瞳的熾天使長與黑髮黑眼的撒旦對立而站,宛若鏡面,分割著光和暗。

  路西法的手指輕輕抹去眼角的濕痕,指尖放入口中品嘗。

  這是他當年的眼淚啊。

  他的臉上失去了笑容,靜若幽潭,深不可測,「路西菲爾,你看清楚了我的過去嗎?」

  路西法平靜的走到了路西菲爾的面前,指著這片世界,隨意的說道:「你瞧,無底深淵……我帶你在現實中來過,這裡是上帝的目光都無法企及的地方,我曾在這裡獨自死去,又僥倖的活了下來。」

  他的話讓路西菲爾自我否認失敗。

  然而路西法一開口,也讓路西菲爾記起了那場談話鬧崩的原因——「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用最溫柔的方式對待你,上次太粗魯了。」

  「啪——」一個巴掌打了過去,正中黑髮墮天使的右臉。

  路西法呆住了。

  打完了一個巴掌也不夠發泄怒火,路西菲爾的殺氣四溢,清雅的嗓音透著怒不可揭的氣勢,「你如果是『我』,為什麼要碰我!」

  為什麼?

  路西法一默,因為你的確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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