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熱鬧為開端的魔宴聲音漸漸變小,路西法直視著外面,其他惡魔和墮天使也隨之望去,越來越多的賓客表情僵住,最後,魔宴的現場……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的見。
安靜,詭異。
美酒佳肴都無法吸引惡魔的目光,容貌出色的墮天使侍從也不能讓他們流口水。
漫長的階梯終究有盡頭,當這抹高貴的身影踏上階梯的最高一層後,魔宴的氣氛被點爆了!不論什麼階級的惡魔都炸毛,想要惡狠狠的瞪那個跑來魔宴「砸場子」的金髮天使,又忍不住為光耀晨星的聖潔璀璨而痴迷,這就是地獄歷年戰場上最大的噩夢。
上帝所創造的最完美的造物,智慧,力量,美貌,光明,美德,造物主將一切美好的事物全部贈送給了熾天使長,神之代行者,天堂獨一無二的天國副君!
「熾天使長!」
「臥槽,他來地獄幹什麼!」
「笨啊,你忘了路西菲爾和路西法的關係嗎?」
「這是舊情人見面?!」
……
惡魔們議論紛紛,揣測著路西菲爾的來意,墮天使們則遲疑的看了一眼王座上的路西法。在路西法眼神慵懶溫柔掃過的瞬間,他們的背後一寒,專心致志的坐在位置上等待接下來的事情。
他們已經不是天使了,不需要為殿下行禮……但是,他們還是尊敬著殿下。
這是所有墮天使唯一不能出手的對象。
路西菲爾並非正大光明的到來,寬大舒適的白色斗篷遮掩住了底下天使的服飾,一路走來,障眼法模糊了普通惡魔的視線,畢竟他是來見路西法,而不是來向地獄宣戰。抵達了萬魔殿的外圍,他才將兜帽摘下,邀請帖觸及結界消失,直到走入群魔亂舞的魔宴現場。
第一眼,路西菲爾就看清楚了路西法的位置,心中微動,宛若無數次在夢裡的那個開端。
他推開萬魔殿的殿門,看見王座上孤獨的黑色身影。
黑暗中的王瞰俯著他。
視線在冰冷之中透著幾分蒼茫歲月的沉寂。
夢中他看不清路西法在黑暗中的真容,只能依稀感覺到那份發自靈魂的熟悉,是後來路西法主動接近他,他才知道了對方的長相。
萬魔殿還是那座萬魔殿,端坐在王座上的黑髮墮天使卻有了眾星擁戴。
「路西法。」
這是站立在殿門口,無人敢阻攔的熾天使長。
「路西菲爾。」
這是高居王座的未來撒旦。
說出姓名的時候,彼此透著現實和虛幻的距離,第一次相視而笑。
——終於看清楚了對方。
做錯的事情,彌補了;遮掩的身份,坦誠了;誤會的問題得到了解釋。他們在錯誤一場意外下,獲得了命運最大的善意。
路西菲爾移開視線,環視一周魔宴,所有惡魔都莫名坐直了身體,不敢彎腰駝背。然而路西菲爾看的不是他們,是那些空著的座位。路西菲爾對王座之下唯一空著的小號寶座沒興趣,挑眉說道:「你邀請我來參加魔宴,我的位置在哪裡?」
惡魔們恍然大悟,敢情是路西法邀請了路西菲爾過來!
這樣就不是砸場子了!
惡魔們窸窣的嘀咕起來,而王級惡魔的表情一個比一個不好。天知道路西菲爾怎麼會突然跑來參加惡魔的盛宴,路西法就不怕自己被路西菲爾奪取了聲望嗎!
一個路西法就已經是天大的難度,現在又多了一個路西菲爾,摔!
他們還準備造反呢!
路西法穩坐不動,對王級惡魔的狂暴內心一無所知,也沒有興趣知道,他優雅的手臂抬起,黑色的衣袖折射出淺銀的暗紋,宛若王者的邀請,「路西菲爾,我給你準備了座位。」
在專門為撒旦打造的黑暗御座旁邊,升起了一座金色和黑色交織的王座,比起純粹的黑色,少了一分霸氣,多出一分高貴和華麗的感覺。
這是地獄給路西菲爾的座位。
若是只看王座的外表,即使有黑色,也的確適合熾天使長來地獄當賓客的形象。
路西菲爾感覺到一絲異樣,卻說不清是為什麼,他舉步往前走去。忽然惡魔們耳尖一動,注意力集中起來,他們聽見宮殿裡出現了不該出現的細小鼻鼾聲。
是誰?
不想活了嗎?在魔宴還敢打瞌睡!
哪怕是最大膽的巴爾也為之側目,四處尋找起膽大妄為的「惡魔」,沒想到聲音的發源地是在路西菲爾這邊。路西菲爾感覺到越來越多惡魔火辣的視線,不以為然的在斗篷下捏了把瑪門的臉,把睡著的孩子給喚起來。
瑪門吃痛的「啊」了一聲。
這道極為稚嫩又撒嬌的嗓音傳出,惡魔們的眼睛脫框。
熾天使長獨自前來參加魔宴就算了!居然還帶來一個抱在懷裡的幼崽!
路西法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喜悅,從魔宴開始就維持著冷漠慵懶的他,多出了少許的笑意,「瑪門。」他萬萬沒想到路西菲爾帶了他們的孩子過來!
路西菲爾瞪了他一眼,懷裡的瑪門聽見有人在喊他,睡醒後就躁動不安的扭起來。
路西法才不怕路西菲爾的瞪視,低笑說道:「瑪門,到我這裡來。」
實在沒辦法,路西菲爾蹲下身,把懷裡軟手軟腳的孩子放在地面。一踩到光滑的黑水晶地面,瑪門的視線脫離了斗篷,赫然發現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這麼一個刺激,瑪門立刻抓住了路西菲爾的衣袖,想要重新縮回他的懷裡,「父親……」
路西菲爾沒有讓他成為八爪魚,柔和的說道:「去見你另一個父親,他在等你。」
瑪門聽著他的話,圓溜溜的黑瞳望向了王座之上。
在那裡——
有一個讓他感到親近的——父親?
路西菲爾放開手後,瑪門一身白色小天使的衣袍,踉踉蹌蹌的走向了路西法。他背後的十二翼還沒有巴掌大,甚至沒有學會收攏,黑色的羽絨好似雛鳥的形態,極為柔軟可愛。
路西法的心都軟了下來。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不是養子,亦不是需要遮遮掩掩抱養的哈尼雅。
瑪門——
千辛萬苦的走完這段路,瑪門啪嗒一聲的撲在他的腿上,像是凡間的某種年糕。路西法抱起了還沒有膝蓋高的他,然後聽見了瑪門口齒不清的聲音:「父、親。」
路西法沒有應下,而是像路西菲爾那般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道:「叫我父王。」
瑪門被他柔軟的唇瓣觸碰,軟糯的笑了起來,「父王!」
底下的群魔譁然。
王!
地獄無惡魔敢稱王,即使有,那也只是在自家地盤上的笑稱,巴爾也當過魔王,那是惡魔的王,而非地獄的王。能夠以王的身份立足於地獄的——只有地獄之主撒旦!
在路西法逗孩子的時候,路西菲爾已經坐到了他身邊的王座上。
斗篷解開,天使的修身衣袍顯露出來。
繡著花紋的金色腰帶圍繞著腰際,宛若典雅的藤蔓,將路西菲爾的腰部束起,下擺是簡單輕薄的純白衣料,端坐之際,腿部連接臀部的線條也勾勒三分,明明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任何暴露的部位,卻在惡魔向來猥瑣的眼中,帶來了禁慾的衝擊感。
只想扒了他的衣袍,看清楚他比衣袍更雪白純潔的身體,將他壓在床上狠狠的疼愛一番。
各種綺麗的念頭在惡魔們瞥到笑吟吟的路西法後,飛一般的消失。
這位的眼神……好像看穿似得。
無比可怕。
人心尚且無法束縛,惡魔的內心也是如此,路西法沒辦法讓惡魔的腦補停止,但是適當的威懾還是有助於清潔一下惡魔的腦內劇場。
「父王。」瑪門快樂的抱住路西法的脖子,又一個美人父親,不對,是父王。熟悉了之後,他也不怕底下虎視眈眈的惡魔,只管好奇的問路西法:「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路西法從容說道:「發呆而已,不用在意。」
惡魔們集體含冤的看向了路西法,什麼叫做發呆,明明是震驚!
這一個打岔,對路西法稱王的事情反倒是沒有多麼驚愕了。仔細想想,路西法連在天堂當間諜,最後墮天的事情都乾的出來,還怕他們區區這點「發呆」的目光嗎?非但不怕,恐怕還在王座上像看熱鬧一般的看他們吧!
再相信外面綁滿了惡魔之縛的七十二根石柱——
不少惡魔打了個寒顫。
寧得罪路西菲爾,也不能得罪路西法啊!
路西法對懷裡的瑪門說道:「今天你暫且坐在我這裡,以後……那邊是你的位置。」骨節優美的手指朝七宗罪的最後一個座位指去,眾惡魔秒懂,敢情這位才是位置的真主人啊!
「現在,魔宴開始吧。」
在走廊處準備已久的魔女們得到命令,各自展現出嫵媚的一面陸續走出來,端茶倒水,揉胸捶背,無所不能,一時間硬是把墮天使侍從的風頭都奪去了。
宴會上的美人艷光四射,香味瀰漫,奈寶尼爾還沒有長大,不懂成年人的愛好。捧著一杯果汁,他一肚子的氣變成一肚子的委屈。
爺爺有了兒子就忘記孫子!
阿萊也知道奈寶尼爾看似溫和,實際上心高氣傲,「奈爾,他是你的叔叔,你父親哈尼雅的弟弟。」看到奈寶尼爾還是板著臉,他不得不加重了一點語氣,「他背後是黑色的墮落十二翼。」
奈寶尼爾:「……」
好吧,他是白色的羽翼,不和黑色的比!
另一邊的王級惡魔圈子裡,借著魔女的身軀遮擋,他們眼神各自接觸,繼續咬牙按照原計劃進行——是生是死,那就看接下來的情況了!
反正,最低也要把七十二根石柱和上面的惡魔之縛打成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