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銘兒,咱為啥不搞遊戲廳呢?」
「就剛剛那一會兒,你知道多少人來買板兒嗎?」
「有水那狗日的收了八九塊錢,兩台機子啊!」
「這一天下來,不得上百塊?」出了門,薛剛絮絮叨的念個不停。【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確定人生方向的薛剛,一心掉錢眼裡了。
等咱賺著錢了,就去找人托關係學開車。
火車不行,咱開個大車也成。
要是能給領導開小汽車……光宗耀祖了……
時代的局限性就是這麼強大,哪怕賺到錢,想的也是怎麼找份鐵飯碗。
不光是安穩,還有來自家人、親友、鄰居及社會的認可。
做買賣,投機倒把!
呸,那是下三濫才做的勾當。
掙著錢回家,還要被家人數落:「丟人現眼的東西,怎麼沒死外頭。」
這就是時代的烙印。
頑固,刻薄,難以根治!
企業改制,有些地方寧肯不作為。
任由某些人把好好的企業搞爛包,拆的支離破碎也不做聲。
可能也有打破依賴心理,最後指望的思考在裡面。
不願改,那就往外攆好了。
沒了指望,要吃飯只能思變。
人挪活,樹挪死。
挪不動,不願挪的,就成了這個時代下的悲劇。
所以,薛剛的認知得慢慢來。
等真的把一麻袋錢擺他面前,等他見識了特區、江島的花花世界。
等市場經濟全面開放,他自然會知道該怎麼選。
薛剛人不笨,腦子軸,有股子草莽的豪邁和韌勁兒。
可不是說他不聰明,要不能幹出過億的身價,連帶拉著一幫親戚鄰居發家致富。
念舊、重情、本分,大智若愚!
至於為什麼不干遊戲廳……不是不想干,是目前不合適。
正版的機子一台得兩千三塊,盜版走私機也得一千五六。
以他目前的處境跟能力,最多也就能搞來三兩台機子。
腦子裡那麼多點子,明確知道未來的走向。
隨便干點什麼不賺錢,非得守兩台破機器過日子?
忒丟份兒了!
什麼時候賺著本錢,擺它個十幾、二十台的,倒是值得花點心思。
「對了,身上帶錢了嗎?」
「帶了。」
進了道口的小巷,薛剛掏出兩塊錢,拿出一塊遞給他。
張起銘伸手都給搶了過來,頂著薛剛幽怨的眼神說:「等會到小賣鋪買幾瓶汽水,放井裡涼涼喝更過癮。」
冰鎮快樂水,夏天的快樂源泉啊!
「那咱還不如到唐有水那拿呢,反正有你在,他也不敢要錢。」
薛剛小聲滴咕,想起汽水兒味他也嘴饞。
可要花錢買,心疼!
張起銘倒是也想,但那店是唐萬朝的,又不是唐有水的。
喝兩瓶,唐有水還能跟他堂哥說是自己渴了。
你成天去拿,到時候錢對不上帳,他不得老實交代。
唐萬朝一聽,後面的事兒就別想了。
連幾瓶汽水的便宜都要占的混小子,能有什么正事?
張起銘可還指著這條路子,給他賺第一桶金呢!
「出息。」張起銘白了他一眼,前面大水井也到了。
專門找來擱井口旁邊的大石板上,蹲著個瘦小的身影。
穿著滿是補丁的花格子衣裳,扎著兩條麻花辮。
渾身散發著質樸的氣息,說白了就是土。
可這個年代的畫面就是如此,土的純淨,土的讓人著迷。
望著那道背影,張起銘一時間呆在原地。
腦海深處的記憶沸騰翻湧著,「我,我不煩你,這就走。」
「你別灰心,錢還能掙!」
「我,我這有錢,一百六十塊零三毛,全,全是我自己賺的,都給你。」
「那我走了。」
然後,那個默默在他身邊守了多年。
落魄時無微不至,風光時把自己藏在角落裡的姑娘真的走了。
如果說每個人的人生里,都會有個被自己弄丟的姑娘。
眼前這個土裡土氣的傻子,就是被他弄丟的那個。
「起銘兒啊,還記得招娣半路讓人給堵了。
你見著說了句『這是我女人,都他媽給我躲遠點』的事兒不?」
「你可能沒當回事,當時你多風光啊!」
「道口小霸王,誰敢欺負道口的孩子你就帶人打回去。」
「咱們那片哪個孩子不怕你,小姑娘都圍著你轉花眼了吧?」
「可招娣當真了,她真當真了。」
「20多年,你風光了她就在家老實待著。
盼著你好,聽人說你過得好就開心直笑。
你落魄了,沒人陪了。
她就丟下一切辭了工作來找你,默默的守著你,陪著你。」
「你不好奇是誰成天給你洗的衣服嗎?」
「你可能根本沒在意過,床頭為什麼總有溫水。」
「後來換成蜂蜜水,因為你抽菸越來越凶,人說蜂蜜水潤肺,對身體好。」
「咱場子干不動,沒錢開支的時候,是招娣花錢買菜給場子做的飯。」
「我想跟你說,可她不讓。」
「她說啊,怕你知道了嫌她,趕她走。她就想每天看你一眼,就夠了。」
那一夜,身價千萬的張起銘坐在路牙子上,身邊擺滿喝空的啤酒罐。
嘴裡都都囔囔罵著「傻子,誰讓你這麼幹的……傻子,全他媽是傻子……」
低著頭水珠啪嗒、啪嗒往地上落,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
不惑之年的張起銘就想當面跟著她說一聲。
「你倒是給我個機會,給我個機會……」
所以,這就是老天對他的回應?
「起銘兒,起銘兒?」
好奇望了眼井邊慌張起身,低頭站立不安的唐招娣,薛剛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是咋了,嫌唐招娣挨他眼了?
其實這姑娘也挺好的,就是有點太粘人了,總想著往起銘兒身邊湊。
不就順道幫了你一回,那不看你是道口住的嘛!
還真以為起銘兒對你上心了,也不害臊?
抬手在眼角抹了下,張起銘笑道:「沒事兒,風迷眼了。」
說著大步上前,直衝井口。
看他到了跟前,唐招娣嚇了一跳。
雙手攥著用她娘舊衣裳改的褂子邊角,腳下慌亂的不知該往哪兒走。
直到一雙大腳映入眼帘。
唐招娣心裡一顫,怯怯道:「我,我現在就走。」
他嫌自己煩人,長的又不好看。
被說了幾次唐招娣就當真了,往日裡總是默默躲著他。
想了,就悄悄躲起背著看一眼。
看見他笑了,唐招娣就能高興好幾天。
然後,再看一眼……
可不是說他去姥爺家了。
這離開學還有好些天,怎麼提前回來了?
早知道,就……就夜裡再來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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