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樓,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銷金窟。
酒色財氣,凡是你想要的快樂都可以在第一樓得到滿足,這裡是人間天堂,也是深淵入口。
第一樓不僅販買快樂,也賣買人命。因為它同時也是天下最大的殺手組織,不過只接以武林人為目標的買賣。
第一樓不是只有一間,中原大地,有人的地方就有第一樓,不過這天底下第一樓有數百座,但這西湖之畔的第一樓,絕對是天下間排名最前的幾座之一。
這占地不知道多寬廣的園林之內,燈火璀璨仿佛不夜天,聲色犬馬,放浪形骸,道盡了人類的醜態。
富商、士人、官員、太監,當然最多的還是武林中人,一道又一道妖嬈誘人的身影穿梭其中,挑逗欲望。
第一樓有一條規矩,入得此地者,只能尋歡,不能傷人,但凡破戒者,第一樓的殺手定會教他好好做鬼。
這裡的客人身份各不盡相同,高低貴賤在這裡都沒有意義,能夠顯示你的尊貴的只有金錢,不管你的權勢多大,武功多高,在這裡都毫無用處。
因為無論你的權勢多高,武功多高,都不可能比第一樓背後的主人高。因為第一樓的主人叫「快活王」,護國武聖真傳弟子之一,天下十大至強者之一。
砰…
酒杯落地的聲音,酒杯的主人雙目卻瞪得發直。
「紅…紅娘子!」
喧譁聲暫時一靜。
只因一道妖冶媚惑的玲瓏身影款款出現。
身著紅紗,誘人的肌膚若隱若現,勾人心火的曼妙軀體似真似幻,讓那一雙雙眼睛目露痴迷,不忍移開。
紅娘子,此間第一樓的主事者。
凡見過她真容的男人無一不感嘆妖嬈絕世,禍國殃民,並忍不住生出占有之意。
她艷名遠傳,不少人不遠千里而來,只為一睹她芳容。若她開口一聲,怕這天底下甘願做她情下之臣者,能將這西湖填滿。
當然她永遠不可能開這口,也無人敢將這想法說出口。因為雖然她武功普通,但她是快活王的女人。
紅娘子巧笑嫣然,與熟客調笑,透著風情萬種。
一眾男人被撩動得血氣沸騰,卻無一人敢過分親近。
忽然,紅娘子仿佛看到了什麼,紅唇一抿,悠然走到一座酒池邊上,美眸一眯,嘴角微微勾起。
「咯咯…龍首看來前陣子收穫不小,你和你這些兄弟們在我這裡都快呆了大半月,竟還沒能把你們錢袋子掏干。」
十幾個衣著暴露的嬌美女子包圍著一裸露著精壯上身的黑面漢子,溫香軟玉包裹,芬芳玉露不斷送入他口中。
「嘿!紅娘子莫非還嫌棄我們兄弟送錢上門。」
被成為龍首的黑面漢子左右手各把玩著一團柔軟的麵團,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紅娘子,眼中透著火熱。
忽然,他伸手將身邊嬌艷女子的俏臉按到自己胯下。
那女子會意,不過片刻,黑面漢子舒爽地吸了一口氣,這番舉動毫不避諱紅娘子。
紅娘子也非常人,眼波流轉,春水盈盈,勾魂奪魄。
「咯咯咯…龍首火氣倒挺旺著,妾身真想與龍首這等英雄好好交流,不如妾身今夜掃榻相迎,龍首能否賞臉?」
勾人的聲線說著露骨的話語,黑面漢子被撩撥得更加火大,暗罵了一聲「騷貨」。
但他還沒有得失心瘋,敢動快活王的女人,縱使他自家老大同為真武殿真傳,也保不住他性命。
當今天下武林,除了高高在上,超然脫俗的真武殿。金字塔中段幾乎被洗牌了一遍,舊武林勢力中,除了緊閉山門,當縮頭烏龜的少林寺,已然是新武林勢力的天下。
辟邪神教、金剛寺、無極門、五嶽劍宗、九陽門、天下會、天寶幫、歡喜山莊、四象門……
這些新勢力地位就如同當年的少林武當,如今武林最頂級的勢力。然而武林已經不同往日,這些勢力隨便一個,都有能覆滅昔日少林武當的實力。
因為這些勢力的創始人,除了天下會門主江別鶴,幾乎都是真武殿護國武聖,天下共尊的聖主座下真傳弟子,武功皆是冠絕當世的至強者,各自手下更有無數高手。
這些人雖然得到真武殿聖主的真傳,卻沒有被阻止另立門戶,甚至被允許從真武殿役滿的弟子中挖人。
而能通過真武殿聖主考驗,成為其真傳弟子的無一不是當世人傑。因此崛起不過十年,皆已成為一方巨頭。
無論是黑臉漢子的老大,還是紅娘子身後的快活王,皆是如此,只不過師出同門,但也分高低。
紅娘子肆無忌憚地用言語與姿態撩撥著黑面漢子,看著黑臉漢子一副想吃了她但又不敢,只能如畜牲一般將欲望發現在周圍那些女子身上,這等慫樣讓她覺得很有趣。
突然,空氣中的糜糜之音,****突然一靜,紅娘子與黑面漢子感覺到異常,與其他人一般轉過視線。
只見一道道詭異的視線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道氣息詭異陰冷的身影。
「譴罰者?娘希匹,怎麼這種地方他們也出現!」
有人通過那突然出現的人身上的衣服,認出他們的身份。普天之下有這種裝扮的,除了真武殿座下讓天下無數武林中人聞風喪膽,避之不及的「譴罰者」,無人敢冒充。
而且那種與辟邪神教那些妖人極為相似,卻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之氣,也絕對不可能作假。
「譴罰者」根據地位與實力,分三種層級,紫衣最高,紅衣次之,黑衣最尋常。
而出現在這裡的便是三名紅衣,十名黑衣。然而即便是最普通的黑衣,尋常一流高手也不是對手。對於在場的眾人而言,那也是讓人腿軟的存在。
而顯然,這些「譴罰者」突然出現,不太可能是來尋歡作樂的,一些機靈之輩,已經在想怎麼脫身遠離這是非。
紅娘子扭動著水蛇一般的腰肢,身姿妖嬈地擋在這些「譴罰者」面前,嬌笑道:「這第一樓什麼客人我都見過,像諸位這麼稀客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來到即客,不知想要玩些什麼,妾身一定安排妥當,讓諸位盡興而歸。」
第一樓的客人中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各方的鎮守太監都是常客,自然各有各的玩法。
然而,紅娘子似乎拋媚眼給瞎子看,這些「譴罰者」正眼都不瞧她一眼,面對這種讓男人瘋狂的絕世尤物,反而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厭惡,似乎看到什麼讓人作嘔的東西。
極擅長察言觀色的紅娘子臉色頓時一僵,隨即才想到什麼,心頭莫名一堵,笑容逐漸勉強。
三名紅衣人中,一名長相俊美,目光陰厲的「青年」,視線越過紅娘子,掃視了一圈後,突然定格。
他理都沒理笑也不是笑的紅娘子,盯著與一眾嬌美女子歡愉的黑面漢子,邁步走去。
他身後之人見狀齊齊無聲跟上,他們所過之處,無論是何人紛紛避讓,顯得極為恐懼與慌張。
「四象門二十八宿,蒼龍七宿之首,龐統?」
紅衣人聲音尖銳,透著冷漠無情。
黑面漢子龐統早已推開身邊的女子,穿上布褲,半眯著眼,毫無半點懼意地直視:「嘿!狗鼻子倒是挺靈的,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不過就你們這幾個……不是來送死的吧?」
話落,在場其他一些人臉色悚然,大感不妙。
「譴罰者」是什麼樣的存在,這二十多年來無盡的屍體,與足以將西湖之水換掉的血水,足夠明明白白的讓他們知道這是何等不能招惹,也不能被盯上的恐怖存在。
然而眼前那黑面漢子,瞧其桀驁不馴的姿態,似乎根本沒把這「譴罰者」放入眼中,不管他是真狂人還是無知,他們都不能繼續待下去,以免遭受波及。
一道道身影開始離開,顧不上那纏人誘惑的美人,顧不上那美酒瓊漿,那賭桌上的金錢,只想遠離是非。
紅娘子瞧著這一幕,美目微眯,聲音幽幽透著冷意:「諸位,如果是來尋開心的,妾身掃榻相迎,但如果是來鬧事的,麻煩打聽一下第一樓背後之人是誰。」
入得第一樓,只能尋歡,不能爭鬥。縱使遇見了天大的仇人,也得等出了第一樓才能動手,這規矩,除了快活王與真武殿聖主,誰都得遵守。
領頭的紅衣人瞥了她一眼:「聒噪,噁心東西。」
紅娘子面色僵住,而後嬌軀顫抖,眼中的火焰越燒越旺,從她成為快活王的人之後,還是第一次被人輕視。
紅衣人不理會她,陰厲的目光盯著那龐統,不帶感情的說道:「北方遭遇百年難見乾旱,赤地千里。上月底,朝廷一批用於賑災的賑災銀在押運途中被劫,押送者無一生還。因為這批賑災款的消失,朝廷賑災不及,災民妄死無數。而據我等調查,正是爾等所為,你可要辯解。」
「哈?辯解?為何要辯解,這他媽就是老子們幹的!」
龐統似乎有恃無恐,冷笑道:「你們「譴罰者」未免也管得太寬,武林人的事要管,賤民的事你們要管,現在連朝廷的事也要管?哼!真當還是十幾年前,真武殿天下獨尊的時候?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囂張跋扈!」
「找死。」
領頭的三名紅衣「譴罰者」身影瞬間消失,空間中寒光驟射,宛若雷光疾飛,森寒的劍光中透著萬千殺意。
三道劍光平平無奇,但卻快絕詭異,一往無前,直欲將龐統雷霆斃殺。
鏘鏘鏘!!
陣陣火星四射,宛如升騰的火焰,耀眼而刺目。
龐統敢將「譴罰者」不放入眼中,確實有他的底氣。
他沒有用任何武器,面對著無數撲面而來,恐怖而迅捷的劍影,竟然單靠一雙肉掌,化作漫天爪影全部擋下。
少林寺的金剛指與龍抓手,竟被他結合得出神入化。
轟!
重重劍影突然破碎,三把長劍化為碎片,而三名身形猶如鬼魅般泯滅不定的紅衣人,竟然全部被轟飛吐血。
「一起上!」
其他「譴罰者」顯然也沒料到這蒼龍七宿龍首的武功如此之高,見到領頭的三名紅衣不敵,心中雖驚卻沒有猶豫。
同時拔劍,十道劍光凌厲無比,化作劍網罩向龐統。
他們在「譴罰者」的地位雖然比那三名紅衣人低,卻不代表武功會弱多少,此時十人聯手,這股威勢連龐統都不敢輕視,他眼中凝重,身形如電,暴退而去。
十名黑衣「譴罰者」乘勢而擊,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
見狀,龐統面色了一變。
這十把長劍雖說比剛才那三把慢了一線,卻也未慢多少,若他此時被糾纏住,怕會如入泥沼,難以全部應對。
而就在這時,剛才被他轟飛的那三個紅衣人竟然緊隨而至,顯然並沒被他重傷到無法再戰。
龐統頓覺騎虎難下,只覺得自己真是太大意。
嗤嗤嗤!!
就在這時,一道道輕微刺耳的聲音響起。
在龐統身後,詭異的浮現一道道劍光,越過龐統,迎向「譴罰者」等人,一樣的劍數詭異。
鏘鏘鏘鏘……
伴隨著連串的金屬交接聲,「譴罰者」十三人被迫止住追擊之勢,看向十數名持著細劍,阻攔他們的蒙面黑衣人。
這些人是第一樓的殺手,練的是辟邪劍譜,而且都是將辟邪劍譜修至極深之處。
這些人修煉的功法雖然不完整,但修煉十幾二十年這等深厚的積累足以用經驗彌補缺陷。
而這十三個「譴罰者」雖然修煉的葵花寶典遠在他們之上,功力積累也深,但在經驗與劍招上明顯差了一籌。
偏在這時,四周又另外閃現出六道身影,帶著凌厲恐怖的殺意向他們撲射而來,赫然是蒼龍七宿中另外六人。
四象門二十八宿,每一個都是當世少有的頂級高手。
面對這突然急轉直下的局面,三名領頭的紅衣「譴罰者」對視了一眼,自知此時危機難抵,眼中雖有驚色,卻沒有一絲恐懼,宛如死士一般的冷靜。
噗!噗!噗!
本來就武功不及蒼龍七宿,原本還能以眾敵寡,占得上風,如今卻不想局勢調轉,反而是他們寡不敵眾。
轉瞬之間,三名黑衣「譴罰者」倒下,死的時候連一絲聲音也沒發出,冷血得不像人。
一名紅衣人對著那些第一樓的殺手冷冷道:「你們可知阻礙「譴罰者」拿人,更殺害「譴罰者」,後果如何?」
第一樓的殺手沉默不答,手中的劍光不帶遲疑,這些也是淡漠生死的死士,根本不在乎殺的人是什麼身份。
倒是武功不高,遠遠躲開的紅娘子,帶著魅惑的風情,慢條斯理地回應道:「你們先壞了這第一樓的規矩,不管你們是什麼人,除非真武殿聖主親自,否則一樣得付出代價,你們「譴罰者」的規矩再大,難道還能大得過身為親傳弟子的快活王?連親近尊卑都分不清,死了活該。」
龐統雙掌猛張,一名紅衣「譴罰者」被他生撕成兩半,血水揮灑,內臟流了一地,他大笑道:「這些沒腦子的蠢貨,要抓人之前也要先看看對象,就憑他們這些低賤的身份,也敢因為一幫賤民輕易招惹我等,我等也是他們能管的!」
這種話,換做十年之前,這世間絕無人敢如此說。
「譴罰者」以往行動不是沒有死傷,但那都是因為敵人自知無生路才拼死一搏,像這龐統,還有紅娘子如此明目張胆的輕視,似乎真以為靠著他們身後之人就能肆無忌憚。
但某種程度而言,手下們的行為,某種程度上也能代表著他們主人的想法。
「管不了?」
一道冷幽幽的聲音毫無預兆的響起。
聲音明明很輕,但落在現場的眾人耳中,仿佛就像有人在耳邊輕輕呢喃。
無論是蒼龍七宿,還是「譴罰者」,或是紅娘子與第一樓的殺手,甚至那些歡客還有第一樓的妓女,所有人都清晰無比地將那聲音收入腦中。
這聲音聽在人的耳中仿佛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動人心扉,卻又仿佛自天外而來,平靜詭異得不是人聲。
空氣詭異的一靜,仿佛有了那一瞬間的凍結。
「真武殿管不了?誰給你們的膽子這麼想?」
這一次,聲音生動了許多,帶著不知是迷惑,還是諷刺的笑聲,給人一種天真、純淨、又冷漠的矛盾之感。
「譴罰者」與蒼龍七宿,還有第一樓的殺手不知何時已經分開,剩存五名「譴罰者」不顧重傷之軀跪倒在地。
「屬下參見統領!!」
眾人這時候才看到那些「譴罰者」前方不時何時出現的一道紫衣身影,無聲無息,連龐統這等高手也沒有發現如何她出現,一些有眼力勁的高手心中不約而同地沉重起來。
這是一個女人,身著紫色男裝的女人。
也是一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
雖然穿著男裝,卻無法掩飾那婀娜的身姿。
黑髮如雲飄舞,肌膚晶瑩如玉。
她此時斜睨眾人,氣質透帶著聖潔與邪性的結合。
一瞬間,所有人眼中仿佛所有顏色都被她吞噬,不論是誰,是男是女,或是妖人,皆在這一刻心神恍惚。
紅娘子已經是世間少有的絕世尤物,足以讓世間所有男人淪落,但此時與她相比,瞬間被奪走了所有顏色。
「說…誰給你們的膽子?」她聲音很平淡。
紅娘子瞳孔驟縮,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完美容顏,難以理解對方為何仿佛瞬移一般,瞬間出現眼前。
她身體如墜冰窖,顫抖著,惶恐著。
那是一張美得連她都心動的臉龐,但不知為何,紅娘子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驚悚之感。
「我…我………」
她茫然地張著嘴,腦中的混亂讓她不知說著什麼。
但是,身著紫色男裝的女人根本不關心紅娘子想說什麼,如玉般完美的纖細手掌撫上紅娘子那滑嫩的臉龐。
「快活王算什麼東西。」她輕聲說道。
紅娘子目光茫然,仿佛夢幻一般,那張讓所有男人瘋狂的容顏化作片片飛花,飄向天空,然後消失。
眾人眼中所見,那顆漂亮的腦袋仿佛融化了一般。
她收回玉手,她原先手掌觸及的那顆腦袋詭異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沒有腦袋的誘人具體緩緩倒地。
「真武殿聖主真傳,很值錢嗎?」她說。
毛骨悚然。
見到這一幕,無論是誰,只感覺到渾身麻木。
他們心臟收縮,想大口呼吸,卻怎麼也吸不到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