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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熙宮的雨勢愈大,伴隨著莽然的朔風,不斷擊合著綃紗紙窗,發出獵獵的颯然聲響。
直至次日凌晨亥時,彎月隱於濃重的黑雲之下,簇簇的秋雨方有將歇之意。
雲銷雨霽後,雍熙禁城闔宮諸人早已入夢,周遭一片靜籟。
居室的地上散著華貴的赭色宴服和墨綬等衣物,與雍熙宮最常見的宮女裾裙錯落的交織在一處。
容晞居室內的床榻面積不寬敞,騰給宮女睡的地方自是簡陋了些,除卻簾幕,上面也就一鋪著衾褥的平整床板。
現下那處懸著的素色綃紗被扯至了地面,床板也微微塌陷,勉強支撐著上面躺著的兩個人。
單這一隅方寸地,像是又遭了狂風驟雨的連夜侵襲,又被發|性的野獸糟|踐了的模樣。
不堪入目。
慕淮所中的藥力已過,現下縱是清醒也毫無睡意,他眸色微深地看著身側美人。
室內燭光幽微,容晞的身上覆了薄衾蔽體,只餘留了形狀纖潤的美人肩在外。
單這處還是冰肌玉骨,如若掀開薄衾查看別處,便如紅墨染紙一般,大片大片地渲連著。
似皚雪染血,瞧著觸目驚心。
美人逢雨露後的神情既嬌怯又纖弱,微微顰著的眉目萬分柔媚。這般風情,縱是心腸再硬的男子也要對其生出垂憐意。
容晞一直掩貌的緣由慕淮不必問也已瞭然,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耽於美色的男子,甚至連旁人的長相都不甚在意。
但眼前女人的姿容,屬實令人移不開眼目。
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有著絕色的美人皮骨,定要被歹人惦念,招至禍患。
身份稍低些的男子都護不住這樣的美人,她自己一個人更是護不住,只有將美貌遮掩,方能避禍。
這般絕色,只有天下至尊的男子才能護得住。
若她不遮掩這副容貌,定是會被惡人肆意摧折採擷,斷不會至今都是清白之身。
一夕間,這女人從他的奴婢,變成了他的第一個女人。
這番轉變令慕淮暗自存了幾絲玩味。
說到底,王侯將相身側的奴婢或女使,本也一直被默認成他們的女人。
思及此,慕淮唇角微勾,見容晞的髮絲散在了額側,便伸手替她撥在了耳後。
眼見著容晞雖然闔著雙目,但那薄薄的眼皮卻一直顫著,慕淮便知她也已清醒。
他捧著她巴掌大的精緻小臉,用微糲的拇指指腹拭著她面上掛的淚轍,嗓音低沉道:「別裝睡了,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容晞心中直打著顫,慕淮都已經這麼說了,她也不敢再繼續裝睡,她聽著慕淮的聲音雖不算溫和,但比以往的語氣還是平和了些,便慢慢睜開了那雙哭得泛腫的桃花美目。
甫一睜眼,便見慕淮赤著上身躺在她的身側,他身材瞧著虬勁勻健,絲毫不像個雙腿有疾的殘疾皇子。
這樣陽剛的體魄,需要練武數年方才能成。
那次她被冷水淋透,雖然也縮在了慕淮的懷裡,可到底是渾身發冷,她並沒察覺這男人的身材竟是這般好。
可那日他腿疼,明明像是個有毛病的,容晞怎麼也想不出慕淮身後的秘密,卻在男人的注視下,雙頰漸漸蔓上了緋紅。
慕淮見她白皙的面頰暈上了淡紅,艷麗的容貌更添了幾分媚人的風情,不禁想起適才她軟著嗓子,喚他殿下的可憐模樣。
真是副讓人喪了理智的禍水模樣。
慕淮鋒眉微蹙,隨即鬆開了容晞柔軟的臉蛋。
容晞見男人的面色變沉,心中冉了不好的念頭,她適才便一直擔心,自己既是發現了慕淮的秘密,憑他的個性定會忌憚她,還要尋個由頭弄死她。
她會不會被他悄悄處置掉?
她救慕淮是自願,主子有難她不得不救。
但這事並不如她少時一直想的那般美好。
容晞一直覺得,這事應是在飲完合卺酒後,夫君萬分憐愛地看著她時,自然而然的發生。
容晞顧不得多惋惜自己荒誕的初|夜,現下,她最擔憂的是自己的生死。
見慕淮不語,深邃的雙目卻不離她半刻,容晞怯懦地啟唇,對慕淮道:「殿下放心,奴婢…奴婢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還望殿下看在奴婢今夜救您的份上,饒奴婢一命。」
話畢,慕淮微怔。
他沒想到,容晞並未藉機乞憐,向他討要好處。
而是怕他到如此程度,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竟是讓他饒她一命。
慕淮抿著薄唇,低聲問她:「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了,嗯?你就這麼怕我嗎?」
男人修長的手已經鉗住了她的下巴,容晞慌忙點頭,見慕淮眸色不善,又連連搖著頭。
「……奴婢誤會殿下了,還望殿下恕罪。」
慕淮靜打量了她半晌,待他起身拾衣後,容晞終於舒了口氣。
這雍熙宮裡誰不像躲煞神一樣躲著他?
她每日都戰戰兢兢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謹小慎微地伺候著,能不怕他嗎?
男人站直後身量看著挺拔又高大,落在床上的影子完全覆住了她,他只隨意在身上批了個滿是褶皺的外氅,看著卻不狼狽,周身依舊散著皇家出身的矜傲貴氣。
慕淮雙眼睇著半撐著身子的容晞,揚聲喚了屋外的侍從備水。
他進室時的身子便濕透了,又與她折騰了這麼久,現下雖是半夜也自是要沐浴淨身。
慕淮將地上容晞的衣物拾起,遞予她後,神色莫測地命道:「起來伺候我沐浴。」
容晞咬著唇,接過了自己皺皺巴巴的衣物,應了聲是。
她撐著身子艱難地下了床,大病初癒,慕淮又是極能折騰的,她現下只想倒床就睡。
沒走兩步,容晞就因身上不適而險些摔倒。
慕淮見此終於算憐香惜玉了一次,將人橫著身子抱了起來。
容晞體量嬌小,他抱她時幾乎不費任何力氣。
慕淮垂目看了她一眼,他想,這女人果然瘦弱,輕飄飄得就跟沒骨頭似的。
容晞見慕淮看她,便又恭敬道:「……奴婢多謝殿下|體恤。」
慕淮未語,擰著鋒眉,大步抱著她往浴間走。
容晞心跳得很快,縮在他的懷裡時,滿腦子卻都是適才的影影綽綽。
任誰都想不到,她在慕淮這處做事沒多久,二人竟是做了最親密的事。
令她更為驚異的是,起初她本做好了所有準備。無論是心理的,還是身體的。
可後來發現,慕淮他竟然不會......
容晞不禁想起適才慕淮惡狠狠地咬著牙,一副要吃了她卻不知從何下手的侷促模樣。
最後,還是她紅著臉,細聲告訴他該如何做。
這事竟還是她教的他。
容晞雖未經過人|事,但到底是俞昭容身側的近侍女官,宮裡的這類女官都要懂得、甚至通曉敦倫之事,以此幫后妃固寵。
慕淮學得倒是極快,不然她也不會連走的力氣都沒有。
那床板也不會塌陷。
浴間水霧繚繞,瀰漫著澡豆的清香。
待她被放進木桶後將將站定時,那人也進了裡面。
當慕淮命她扶著桶沿時,容晞方覺自己實在是過於天真了。
他口中的伺候,非彼伺候。
而是那種伺候。
容晞鼻間驀地一酸,自己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之前在員外家做事當丫鬟時,那家的三公子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登徒子,府內稍有姿色的小丫鬟都被他碰過。
那三公子最喜歡她的手,可她一直掩著容貌,那三公子瞥見她的臉時便掃了興,她因此保全了自己。
這些年她一直靠著自己的真本事為主子做事,拿得俸祿也是心安理得,頗有成就感。
沒想到,容貌泄露的這日,她到底還是成了主子的玩物。
——「扶好。」
慕淮的大掌將她的手緊覆,他啞著嗓子,在她耳側低聲命道。
容晞沒吭聲,這麼多年強撐的堅韌樂觀在一瞬轟然崩塌。
清淚簌簌而落,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慕淮的手背上。
慕淮覺出了她的異樣,聽她似在低泣,終是停下了一切。
他額側青筋賁出,卻耐著心火,語氣竟是帶著幾分哄誘地問她:「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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