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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6 16:57:53 作者: 妄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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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幅畫給人的感官實在不太好,因為格外明亮的色彩強烈對比之下,猛然一眼看上去很難不受到衝擊。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宗祈感覺自己受到精神污染,思緒沉沉浮浮,愣愣地盯著畫面出神。

  直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撿起地上的遮光布搭在畫架上,將畫面盡數遮住後,黑髮青年才驚覺自己冷汗已經淌了一背。

  「這還是幅未完成的作品,暫時沒有到可以問世的時候。」

  好聽的男聲從他身側傳來,有如山間冷泉叩擊松石,低沉磁性。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宗祈結結巴巴的開口,卻在抬眸時愣住。

  畫架旁站著的人又瘦又高,面容被陽光切割出莫辯光影,白色頭髮扎在腦後,細長的眼鏡鏈垂落,中和了側臉的陰柔冷郁,平添一絲禁慾的書卷氣。

  他只穿著一襲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衫,膚色卻比布料更加蒼白,白到有些病態。袖口挽到手肘,襯得手臂上青色的血管觸目驚心。

  甚至不需要自我介紹,宗祈就在心裡自動將對方和畫室門口的名字契合。即使對方看起來年輕到很難和「教授」這兩個字聯想到一起。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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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率先露出淺淡的笑容,衝散了那種毫無緣由的違和感。

  「教授好,我是16屆導演2班的宗祈。因為敲門後沒聽到聲音,剛好門又沒鎖,所以冒昧進來想放一下這個.......」

  越解釋宗祈的聲音越小。

  他的臉逐漸變紅,心底社死咆哮。

  進來前宗祈沒想到這是一間私人辦公室,這種情況下被當場抓包,簡直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鑽進去。

  「真的非常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您未問世的作品。」

  黑髮青年盯著自己鞋尖九十度鞠躬道歉,將手裡的文件雙手舉過頭頂。

  「原來是程教授提到過的學生。」

  文件抽出翻動的聲音近在咫尺,「沒關係,本來就是沒徹底定稿的作品,還需要修改一些細節。」

  油畫即使定稿後依舊可以覆蓋新的油彩反覆修改,只要還沒上光油,那就意味著作品仍未完成。

  宗祈鬆了一口氣,看白髮男人轉身走到辦公桌前,「請坐。」

  他拘謹地走過去坐下,看對方隨手將唱臂擱到黑膠唱片上,喇叭花模樣的金色留聲機便開始傳出悠揚的小提琴聲。

  「老師,我......」

  「不必使用如此正式的稱呼。」郁塵雪道:「程教授只是讓你跟在我身邊接受一段時間的藝術薰陶,你的美學鑑賞課最終考核分數權並不在我。嚴格上來說,我並不算你的老師。」

  「啊、好的,郁教授。」

  宗祈迅速改口,看著坐在對面的人推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碟邊上放著新鮮切好的檸檬和白糖方塊。

  郁塵雪溫和地笑了,「放鬆,你太緊張了。」

  一時間,畫室里只能聽見小提琴和黑管交織的演奏,銀色勺面旋轉撞擊在杯底的叮咚細響。

  紅茶的溫度稍稍滾燙,飄散的霧氣氤氳溫暖了思緒,也讓宗祈緊繃的精神得以放鬆。

  透過茶麵上蒸騰的霧氣,他暗暗地打量著對面。

  很少人會選擇將頭髮染成純白色,因為稍微黯淡些的皮膚都很難駕馭起這個色調,更別說留長了。

  說起來,長頭髮好像一向是藝術家的標配。宗祈自己的頭髮就是因為一直懶得去店裡剪,這才過耳的。

  毫不誇張的說,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宗祈更想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美並不因為性別區分界限,更何況比起外表,男人身上出塵高潔的氣質更為矚目,每一寸都是造物主的恩賜,好看到不可思議。

  在孟德爾頌E小調協奏曲歡快的音調下,郁塵雪端起茶杯。

  「好些了嗎?」

  宗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好多了,謝謝郁教授。」

  「既然放鬆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

  黑髮青年瞳孔里浮現出不加掩飾的疑惑,就像面對教導主任那樣瞬間坐直。

  察覺到他的緊張,郁塵雪失笑,「不用拘謹,只是一個小小的測試,關係到接下來一個學期的教學模式。」

  「好。」

  宗祈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就像小學生那樣把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脊背挺得筆直。

  「我準備好了,教授您問吧。」

  雖然郁教授說他並不負責實踐課最終的分數,也不能決定他重修課到底過不過,但宗祈絲毫不懷疑自己渾水摸魚討不了好的下場。

  「好。」

  心理學教授修長的指節屈起,輕輕叩動著桌面,「你從剛才那副畫裡看出了什麼?嗯......沒關係,什麼都可以說,務必暢所欲言。」

  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問題。

  宗祈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這種類似看圖說話的問題一向是美學鑑賞課里的基礎問題,除了其他往哲學方面引申的題目外,實踐課上也經常把一副世界名畫往那兒一放擱著讓學生來鑑賞。

  「嗯......畫面是明亮的色調,但意外讓人感到壓抑。」

  宗祈斟酌著回答,「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甚至覺得有些絕望和痛苦,額,甚至反胃。」

  郁塵雪笑容如常,微微點頭,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後來我發現,這種令人不安的元素或許來源於畫面的氛圍,因為那些色彩都是一截一截堆疊起來,不能說不整齊,就是有點瘋狂......但也還挺好看的。」

  說完後,宗祈心底忐忑。

  正如作家的文字一樣,藝術家的畫作同樣能夠反應他本人的精神狀態,當然,如果創作者本身意識到這點並且有意更改的話這條定律就行不通了。

  通常情況下宗祈不會幹出在創作者面前妄加評論的低情商行為,就算有,那也是高情商的大誇特夸。

  但或許是紅茶的溫度剛剛好,陽光從窗外鋪到地板的紋路上,還有一些恰到好處的鼓勵,在這位第一次見面的教授面前,宗祈不自覺吐露了自己的真實感受,說完後才補上一句乾巴巴的挺好看。

  聽完他的回答,畫室內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才響起茶杯被放下到杯托的清脆響聲。

  「十分獨特的見解,宗同學。」

  鏡片將背後幽深瞳孔的色彩遮住,心理學教授雙手搭在桌面,微微挑眉,「這幅畫的主角是文森特·梵谷。」

  宗祈恍然大悟。

  因為審美超越時代太多,梵谷在生前並不被人理解,窮困潦倒,生平僅賣出去一副畫。

  然而在他死後,一幅幅畫被拍賣出天價。人們稱讚他為偉大的藝術家,表現主義的先驅和十九世紀的啟明星。

  他最出名的事跡有割掉自己的耳朵,以及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在麥田裡對著自己的肋骨開槍自殺。

  難怪宗祈覺得畫面上的天空有些眼熟,因為它和梵谷著名的畫作星空有些許類似。包括他從畫面里直觀感受到的瘋狂,因為梵谷除了是個畫家以外,還經常被稱為瘋子。

  「正因如此,你的結論才讓我感到驚嘆,很少有人能夠從畫面中看出這些深層含義......」

  話語中止於一陣忽如其來的鈴聲。

  白髮教授抬起手,露出抱歉的神情,轉身走到畫室書架背後。

  幾乎是轉過社的剎那,男人刻意偽裝的儒雅笑容便登時收斂。

  相比於外面擁有大落地窗的正廳,書架背後顯得陰暗許多。暖黃色的復古燈光映下,照亮了深棕色書架上一排排按照首字母整齊排列的厚重書籍,燙金字母火燒那樣閃亮,暗暗發光。

  離開的人站在隔間內的陰影里,手指從拿破崙法典掃到純粹理性批判,下顎線冷漠而不近人情。

  電話對面的人全然不像執掌龐大組織的領袖,畢恭畢敬地放低了聲音:「老師。」

  ......

  宗祈看著教授離開,轉頭悄悄捏了塊方糖扔進茶里。

  白色的糖很快就在紅色的茶水裡溶解,和著新鮮擠出的檸檬汁一起,酸酸甜甜,好喝極了。

  新教授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或許待會能夠爭取將實踐課時間集中固定,以免耽誤自己正常的直播以及導演工作。


  沒錯,宗祈對自己的導演新職業接受得很快。

  反正幹什麼不是干,這還干回本職工作了呢,挺好。

  畫室內依舊流淌著悠揚舒緩的小提琴曲調,日光燦爛。

  就在宗祈一邊喝茶,一邊眯起眼睛打開手機鎖屏時,提示框裡忽然冒出來一個提示。

  【通知:《荒村驚魂》大劇本將於後天早晨九點開拍,請導演於今天午夜十二點之前在系統軟體內提交參演名單,過時將予以扣除點數懲罰】

  宗祈:「......」怎麼這麼快!

  他回憶了自己在《精神病院》小劇本里和連環殺人狂的殊死搏鬥,對接下來的大劇本充滿憂心。

  希望是部靈異片吧,至少有豁免權。

  黑髮青年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頭腦中甩出去,低頭打開了恐怖片導演軟體。

  大劇本電影裡那張唯一亮起的海報被單獨提溜出來,放在了【即將拍攝】欄目。

  【片名】:荒村驚魂

  【拍攝周期】:7天

  【參演人數】:7人

  【可攜帶協助員工】:1位

  【拍攝及格條件】:演員尖叫值5000,劇本探索進度70%,存活演員人數大於或等於3

  【初級導演無法選擇拍攝身份,正在抽取該場拍攝身份中......】

  【可供抽取的身份有:演員,正派npc,反派npc,電影設計者】

  【抽取成功:演員】

  【註:升到中級導演即可自由選擇身份】

  【請稍等......演員身份正在自動生成中】

  【演員代號】:(空白)

  【演員等級】:E級演員(未參演過大劇本)

  【代表作】:無

  宗祈給自己填上了打工人三個字。

  他有點不明白其他身份都是幹嘛的,好在這次也沒抽到。等到抽到的時候,他應該就能搞清楚區別在哪了。

  系統的速度很快,確定了一條之後立馬就接上下一條。

  【導演Q已經選擇以「演員」身份參演《荒村驚魂》,目前還需選擇6位演員】

  【提示:大劇本可安排演員參演,結束後需要為演員支付片酬,聘請不同等級的演員需要支付不同額度片酬】

  【片酬:指導演點數】

  很快,手機屏幕上就出現了六個等級選項,分別為S級演員,A級演員,B級演員,C級演員,D級演員和E級演員。

  其中S級演員的片酬上明晃晃地標註了需要支付一部電影拍攝下來所獲得點數的50%。

  導演給演員發片酬,沒毛病。

  但這也意味著,如果他選擇聘請一位S級演員來參演《荒村驚魂》,有一半的工錢都得結給對方。

  宗祈:「......」

  還好他剛才選擇了演員身份,完美省下了一個人的開銷。

  葛朗台如他是絕對不可能請S級演員的!

  他果斷將視線轉向其他幾個等級。

  每個等級的片酬都不一樣,從上到下以此遞減。

  A級20%,B級10%,C級5%,D級3%,E級則只需要支付1%的片酬。這麼相比起來,S級演員是真的很金貴了。

  「六個演員,那就選六個E級吧,湊個六,六六大順。」

  摳門導演宗祈這麼想著,選擇了六個E級演員標籤。

  【演員等級關係到最終存活演員人數,建議導演慎重選擇】

  也許是察覺到了宗祈的摳摳搜搜,系統進行了委婉提示。

  於是宗祈只好不舍地將三個E級演員刪除,換了一個C級,兩個D級進去,結算共計需要支付13%的片酬。

  如果可以的話,宗祈很想讓小紅也占一個演員位置。

  可惜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覺得小紅髮起瘋來很可能會進行不分敵我進行攻擊,所以頂多把小紅放到協助員工的位置。

  好在系統告訴他協助員工的獎勵點數將由該員工的演員系統進行結算,不需要全程參與拍攝,也不用從宗祈這裡進行另外抽成。


  【基本參演信息已填寫完畢,是否發布招募?是/否】

  宗祈選擇了是。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將在另一個系統里掀起怎樣的狂風巨浪。

  【演職表將在今天午夜十二點準時放出,《新手導演手冊》已放入您的背包,敬請期待】

  做完這一切後,黑髮青年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若有所思。

  小劇本和即興拍攝他已經差不多弄明白了規則,大劇本的拍攝確實一無所知。包括那個演員系統......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持有類似的系統,這一點也是可以確定的。

  但為什麼導演系統會選中他呢?

  或許是因為他是個倒霉延畢的導演系學生?

  宗祈不確定地想。

  關於恐怖片系統的一切都籠罩在迷霧裡,就和那個神秘的組織一樣。區別在於一個用好了能成為他的助力,另一個則是隱藏在暗處隨時會張開獠牙的勁敵。

  不知不覺間,e小調第一樂章已經演奏完畢,熱氣蒸騰的紅茶在空調房裡逐漸轉涼。

  就在宗祈沉浸於自己思緒中時,關閉許久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抱歉,有點急事,讓你久等了。」

  心理學教授順手帶上身後的門,沖他抱歉地笑笑,「這樣,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至於程教授的想法......我不喜歡中規中矩的講述,更傾向於採用自由模式。正好下周末我需要出席一個畫展,到時候我會聯繫你,委屈你暫時成為我的助手了。」

  郁塵雪朝他眨了眨眼睛,「比起枯燥地坐在教室里看石膏畫作,這當然也算一種另類的藝術薰陶,如何?」

  宗祈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鞠躬,「當然,謝謝教授。」

  等他留下自己聯繫方式告別後,腦子裡依舊暈乎乎的。

  沒想到不費一兵一卒他就拿到了靈活上課的時間,宗祈受寵若驚。

  按照常理來說,實踐課重修得抽出一段時間來學校跟著美術生一起上課。然而現在郁教授開了金口,直接省去宗祈幾乎一大半的功夫,而且說實話,實地參觀真的比在教室里辨認各類畫作有趣多了,特別是有機會體驗一下畫家助手這個職業。

  郁教授人真好。宗祈不由得在心裡感慨。

  不僅是新銳藝術家還是首都大學的心理學教授,長得還這麼好看,天之驕子才華橫溢,儒雅溫柔,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

  在悠揚的背景音里,白髮教授緩緩摘下了眼鏡。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就像很多畫家作畫時都會將眼睛留到最後再畫一樣,它決定了一個人的氣質。

  郁塵雪手裡這副垂著長鏈的銀色眼鏡沒有任何度數,唯一的用途便是偽裝。

  因為摘下眼鏡後,那雙被刻意遮擋的,冷酷到不近人情的深藍色瞳孔就盡數顯露,和方才溫文爾雅的教授形象大相逕庭,充滿攻擊性。

  通常情況下,郁塵雪都不會摘下自己的眼鏡。

  不過這一次......

  他走到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那個離去的背影。

  宗祈不會知道,早在今天早晨,他從小到大所有的檔案就被送到剛剛喝下午茶的桌子上,供這位神秘的,屹立於銜尾蛇組織之上的導師翻看。

  父母雙亡,從小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

  爺爺在七歲那年神秘失蹤,奶奶則在高三患上重病。為了給奶奶治病,偷偷變賣了唯一留下來的老房子,可惜事與願違,老人還是在大學畢業時逝世,從此孤身一人。

  再後面的資料,就是根據監聽器復盤出來的,當日在棗花仁心精神病院裡單槍匹馬解決連環殺人狂的全過程。

  回憶起黑髮青年端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猶豫著說自己在畫面中窺見了瘋狂,小心翼翼抬眸觀察著他有沒有不高興的模樣,男人勾了勾嘴角,被那通電話勾起的些許不快轉瞬煙消雲散。

  善良,充滿原則,永遠樂觀。不畏懼任何困難,自己發光發熱。

  就像一張青澀乾淨,從來沒有人在上面塗抹過任何色彩的白紙,等待著藝術家蘸取顏料,在上面隨心所欲地留下痕跡。

  他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這麼符合心意的羔羊了。

  郁塵雪愉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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