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感覺到了蘇鳴態度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他的一切行為純粹是因為害怕，那麼現在，他明顯是拘束，一點怕自己的感覺都沒有。
柳安聞著香味，見他之前還給自己準備了，不由得說道：「抱歉，之前……」
蘇鳴搖著頭：「可以理解，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先掌握主動權嘛。而且一開始，可能你是以為我要拿槍才……對了，你是不是見過槍？」
他想起電影裡常見的畫面，手往兜里一揣，誤會馬上就來。
柳安點了點頭，然後很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對我生活的狀態那麼熟悉？」
「真見過槍啊……」蘇鳴心裡一突，「其實都是猜的。」
「猜？」
「從你說的話，還有你的最開始穿的、用的、吃的……還有，我們這個時代，也有很多人想像整個世界遭遇了極大的災難之後，人們可能會怎麼樣生活。」
柳安明白了一點。
坐著的椅子好軟，讓人想陷在裡面不動。
她指了指面前這個花花綠綠的小桶：「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蘇鳴欠著身幫她拔起了叉子，把蓋都撕掉了。
柳安接過了叉子，看了看蘇鳴。
蘇鳴又叉起幾根面：「這樣吃。」
柳安端起方便麵，熱氣撲鼻，還有豐富的香味。
她的嘴裡迅速分泌出唾液，開始學著用那個叉子。
面吃到嘴裡，鹽分好像很足，還有其他的味道。面軟軟彈彈的，又很好咬。
柳安仔細咀嚼的樣子，讓蘇鳴看出了神聖的味道。
乖乖隆地咚！
吃東西的時候被人盯著，是很危險的事。
可此刻，柳安偏偏知道不會有任何危險，這種感覺很奇怪。
但她還是有點不自在：「你不吃了？」
蘇鳴看了看自己的，裡面只有些面渣和湯了。
他想了想說道：「吃。」
說完就端起了方便麵桶，準備把湯喝乾淨。在她面前浪費食物，絕對是減分項。
吃完了再問不遲。
房間裡只有兩個人吃麵喝湯的聲音。
蘇鳴先喝完，他擦了擦嘴問道：「你們那邊的食物，主要是什麼？」
柳安搖了搖頭，她正在捧著喝湯。
蘇鳴就呆呆地看著那個線條優美的脖子，喉嚨一動，一動。
他不由得說：「你帶著面具，臉弄得那麼黑，是怕別人發現你長得這麼好看產生歹意嗎？」
柳安放下了方便麵桶，舌頭伸出來，很細緻地舔了一圈嘴唇，渾然不覺得這樣的動作讓人邪念四起。
然後才說道：「都這樣，阿媽教的。」
「……現在恐怕很難回去了，想家嗎？」
柳安正在用叉子很細緻的挑裡面剩下的蔬菜和面渣：「我一個人生活，而且……來了這裡，誰還想回去？」
蘇鳴深吸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以後就好好生活在這裡吧！我……可以照顧你！」
柳安把最後的東西也吃完了，咽下之後看著他：「代價呢？」
這個問題……蘇鳴心想你說呢？我一個人，你也一個人，不如……
不行！不能那樣，那樣太露骨了。
蘇鳴說道：「我正有問題要問你。你們生活的世界……有名字嗎？」
柳安聽到他的問題，點了點頭說道：「叫黑土。」
「黑土？」蘇鳴懵了，「是災難之後的叫法吧？以前有沒有別的名字？」
「老人們說，災難發生之前，叫地球。」
「地球？！」蘇鳴嚇得站直了起來，「你沒記錯？」
柳安看著他：「怎麼了？」
「這裡就是地球啊！」蘇鳴要瘋了，還真跟自己的猜測一樣，「我就奇怪，如果你來自另一個世界，為什麼我們說一樣的語言，你還姓柳！我這裡就是地球啊！」
柳安怔怔地看了看他，然後就低頭拿起了方便麵碗喃喃說道：「原來我猜的沒錯，真的回到了田園時代……田園時代原來真的存在……阿媽，阿媽……」
蘇鳴就只見柳安忽然開始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下來，掉進了碗裡。
「……怎……怎麼了？」蘇鳴一下子從極大的震驚中轉換了心情，有點慌亂地把紙巾找過來遞給她，「怎麼哭了呢？」
柳安抬起頭，含著眼淚笑了笑：「沒事……就是想起阿媽……」
她笑中帶淚的樣子讓蘇鳴心裡憐愛無比。
媽誒，感覺戀愛了。
我老婆可猛可萌，人間極品嗎？
柳安看他手裡拿著潔白的紙遞過來，問：「這是幹嘛的？」
「哦……擦東西用的，你擦擦眼淚。」
「用這個來擦眼淚嗎？」柳安拿到手上，「這麼幹淨……」
她就用手擦了擦，然後把紙巾放到茶几上，「太浪費了，沒事，你繼續說……」
蘇鳴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說道：「這裡就是地球，所以我擔心你來自未來。那萬一在不遠的將來，我也需要面對災難怎麼辦？所以你就生活在這裡，我照顧你。萬一將來真會發生災難……那將來你可以幫我。」
柳安的眼神露出一絲恐懼，認真地坐直了：「你說……災難會在不遠的將來發生？」
蘇鳴看到她很恐懼的眼神，保護欲爆棚，連忙說道：「沒事，也可能是在很遠的將來，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你別怕，我們可以早做準備的。」
柳安連連點頭：「我告訴你我知道的。」
蘇鳴看她同意了，高興地說：「好，那我們開始吧！」
他把茶几收拾乾淨了，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來過來：「你看，我已經把這個時代的一些基礎信息整理了一下，等下可以講給你聽。」
柳安把頭湊了過去，好奇地看著屏幕上整齊的字：「這個……是什麼？」
「哦，這個叫電腦。」蘇鳴問道，「你在末世，已經沒見過了？認識這些字嗎？」
「認識一點……」
「看來還真是一脈相承的。」蘇鳴喃喃說道，「這些不急，還是你先說說吧。你知道，世界是怎麼變成你們時代那個狀況的嗎？有沒有記載，是什麼時候發生的災難？」
誰知柳安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蘇鳴頭大了：「就沒一點口口相傳的歷史嗎？」
「王城……也許知道。我只去過一次。」
「王城？」蘇鳴多少獲得了一個信息，「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每個倖存區，有一個王城，王城裡……水和食物最多。」
「那你知道有多少個倖存區嗎？」
柳安搖了搖頭：「只有王城的火車能出去，很貴……」
「火車？」蘇鳴愣了，「你還見過槍，可你還用的弓箭和刀這樣的冷兵器……」
柳安凝重地說道：「槍很貴！」
把這些信息也記錄上之後，蘇鳴奇怪地說：「火車和槍，你知道是有人會造嗎？」
「不知道。」
「那……」蘇鳴想了想之後指著燈問她，「有電嗎？」
柳安說道：「王城有！」
「那火車……是用電，還是用煤？」
「阿媽從別處來的，坐過，說火車最前面有大煙囪。」
「蒸汽機車嗎……」蘇鳴皺著眉，「聽上去，怎麼每個時代的東西都有……那可以確定不是完全重新發展起來的了。如果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而且還能用，那……」
他現在是真擔心了：「那可能你生活的時代，距離災難發生時並不遠。對了，你知道有人，經歷過災難時代嗎？」
柳安搖了搖頭：「沒有。」
「或者說……」蘇鳴小心地問道，「你知道普通人一般活多少歲就會死？你聽說過幾代人？」
「我見過四十歲的老人！」
蘇鳴心裡一顫：「那……你知道自己大概是第幾代人嗎？」
柳安搖了搖頭。
蘇鳴沒辦法了，只能先記下這些信息，然後問：「你那裡，天、大地、水、植物，是什麼樣的？」
柳安不由得縮了縮：「很冷。白天……沒陽光。荒野……沒有樹。雪很髒……聽說有大海，沒見過……」
害怕的樣子讓蘇鳴差點忍不住想抱抱她，但想了想她的反應讓人不敢造次。
可聽了她的描述，蘇鳴心裡哇涼哇涼的。
這種情況，怎麼聽怎麼像核冬天。
而且讓人心裡更哇涼的是，按道理講，就算現在的蘑菇全部炸了，地球本身，應該也就是在幾年甚至幾個月的時間裡消化煙塵對光照的遮蔽。
可顯然，柳安都不止活了這麼長時間。
那麼到底是什麼級別的恐怖災難，讓倖存者們能在災後慢慢演化出一個電力和蒸汽並存，並且在中下層廣泛使用冷兵器、穿的都是皮衣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