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滿滿的白骨充斥視線。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白骨。
一根根巨大白骨,縱橫交錯的躺在地上。
數量最多的,是下粗上尖帶有弧度的白骨,像是野豬獠牙放大上百倍的樣子。
距離岸邊漸漸近了。
我猛然想到或許是象牙!
那時候,我只在書上見過大象,還是線描插畫。
連張大象的照片都沒看過。
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想到象牙。
現在只有滇省南部有野生大象分布。
其他地方只能在動物園看大象。
在古代,至少商周時期以前,黃河流域是有大象存在的。
《呂氏春秋》記載:商人服象,為虐於東夷。
出土的商朝甲骨文,也有俘獲大象的記載。
河南省簡稱的「豫」字,在甲骨文中是人牽著大象的象形,也能側面證明那時候北方存在大象。
我之後的盜墓生涯中,常能在商周貴族墓葬中挖到象環,象簪等象牙製品。
運氣最好的一次,在商朝貴族墓中挖到一對象牙嵌綠松石杯。
象牙嵌綠松石杯那叫一個漂亮,吊打現在各種所謂奢侈品杯子,具體在哪挖的,咱們後面再細說。
西漢時期帝王陵,貴族墓中也挖出過整根象牙。
根據史料記載,以及用整根象牙陪葬的情況來看,西漢時期北方有少量大象種群分布。
有意思的是。
後來我在南方挖了個西漢初期王爺墓。
卻在陪葬槨室里,發現大量木頭仿製的象牙和犀角。
當時我懵了。
墓室里陪葬的金銀玉器異常豐富,怎麼象牙和犀角卻是木頭做的?
之後查閱《漢書》才弄明白原委。
原來秦漢時期流行厚葬之風,往往一次喪葬就能把大半家庭財富埋下去作為陪葬。
這對西漢初期民生恢復和發展產生阻礙。
為了扭轉風氣,漢文帝和漢景帝時期推行薄葬。
並下詔要求王公貴族不能用象牙,犀角陪葬。
於是有了木製象牙和犀角作為陪葬品。
漢武帝時再度流行厚葬之風,甚至比之前還要變本加厲。
所以歷代盜墓賊都喜歡盜掘漢墓,以至於如今的漢墓十室九空。
再到三國時期,孫權獻給曹操大象,從而有了曹沖稱象的故事。
這也從側面反應出,北方已經大象絕跡。
只有長江流域還有大象生存。
再說回眼前。
我和崔浩被滿地象牙驚呆了。
隨著水流漂到岸邊,我倆走向距離最近的那根象牙。
崔浩用胳膊跟象牙比了起來。
「我滴天爺!」
「這麼粗。」
「三四百斤的野豬獠牙,都沒這玩意的牙尖大。」
「哥,這到底是什麼玩意的牙啊?」
崔浩還沒想到大象。
實在是那時候我們對大象都沒認知。
「可能是象牙。」
我緩緩蹲下,左手輕輕摸著象牙。
象牙遠看是白色。
近了看卻是乳黃色,靠近水的地方甚至是黃棕色,表皮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紋。
玩過象牙的朋友應該知道這玩意不好養。
日常要抹油,天冷要防屋裡屋外溫差過大。
一個不小心它就裂給你看。
在文玩行里就有句話叫「十牙九裂」。
只要是牙類作的玩意兒,時間久了必然會裂。
為了美化這個裂,行里又把牙類的裂紋稱為笑。
象牙裂了就得說成象牙笑了。
「原來是大象牙啊。」
「牙都這麼大,大象得多大啊?」
我也回答不出大象有多大。
只能隨口說道:「有你家堂屋那麼大吧。」
「那麼老大啊。」
「哥,象牙值不值錢?」
「要是值錢的話,咱把這老些象牙都弄出去……」
崔浩貪財的毛病又犯了。
看著滿地象牙,就像看到滿地金元寶似的。
倒是把危險忘的一乾二淨。
我也拿不準象牙的價值。
但我知道,現在根本不是想值不值錢的時候。
先得活下去!
啪。
我輕輕在崔浩後腦勺上拍了下。
「想什麼呢?」
「就算值錢,咱也得有命花才行。」
「趕緊吃點東西休息休息。」
說完我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
打開背包取出吃的。
吃的是之前蘇老漢幫忙準備的。
油紙仔細包好的餅子裡,夾著片巴掌大的臘肉。
蒸過的臘肉,煙燻味和油脂的香氣混在一起,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咕嚕嚕。
肉香味兒,讓飢腸轆轆的腸道發出鳴叫聲。
腸道在催促我趕緊吃。
而我卻盯著餅子和臘肉發呆。
腦海中浮現出蘇老漢的憨厚笑容。
可惜……
他已經屍首分離。
淚水又一次模糊我的眼睛。
我仰起頭使勁吸著鼻子,想把溢出的眼淚吸回去。
崔浩伸出手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水。
「哥,別想了。」
「蘇生不是說有辦法能復活蘇老漢他們麼。」
「咱到時候幫他復活就是了。」
「嗯。」我從鼻腔中擠出聲音。
低下頭大口咬向餅子。
一口咬下去,麥香味兒在嘴裡散開。
緊跟著是肥肉被咬開的油脂爆裂感,瘦肉中溢出的肉香味和煙燻味。
我一邊吃一邊抹去眼淚。
餅夾臘肉吃完,我舉起水壺喝了兩口水。
站起身舉著應急燈四處照射。
四周除了象牙外,還有各種動物的骸骨,以及少量人的骸骨。
我想不明白這裡為什麼有這麼多骨頭。
只能猜測,這裡或許是擺放陪葬品或戰利品的地方。
隨著時間流逝皮肉腐爛,於是留下一地白骨。
光線照到遠處。
隱約看到地上似乎蹲了個人。
我想用望氣術確定一下,可眨了半天眼,也沒能使出望氣術。
這時我才注意到,黃子銘不見了!
這傢伙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皺著眉頭回憶。
好像我們跳進河裡順流而下的時候,他就沒了蹤影!
這傢伙還真是靠不住!
見崔浩還蹲在地上悶頭吃餅。
於是我說道:「耗子,在這裡看著東西。」
「我先去那邊看著。」
崔浩立馬放下餅,擦著嘴道:「一起啊。」
「這鬼地方還是別分開行動了。」
「也好。」
我倆背起包,舉著應急燈向那道蹲著的人影走去。
走到近處。
聽到類似磨牙般的咯吱聲。
隨著咯吱聲,能看到那人腦袋隨著咯吱聲的有節奏晃動。
這詭異一幕讓我頭皮發麻。
再走進兩步,我卻覺得人影很是熟悉。
似乎是張老道長!
「老張?」
「是你嗎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