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字體以篆書和隸書為主。
篆書主要在印章,碑文,磚銘,瓦當上使用。
隸書則是在竹簡帛書的書寫中使用。
馬王堆,銀雀山,張家山等西漢早期墓葬中發現的簡帛字體,基本以隸書為主,少部分為篆隸結合體。
說明西漢早期的書寫文字,已由秦篆轉變為漢隸。
可問題就在這裡。
隸書流傳廣泛,學書法時多以隸書入門。
長沙城裡最有學問的老學究,能認不出隸書文字?
除非,那些字根本不是隸書!
我腦子裡靈光一現:「羅前輩,你真確定那是漢代帛書?」
「雖然你挖的是漢墓。」
「但陪葬品,卻有可能是前朝的東西。」
啪!
瞎子阿輝使勁一拍大腿。
咧嘴笑了起來:「被你說中了!」
「剛開始我見挖的是漢墓,就想當然的認為那是漢代帛書。」
「後來才弄明白,那是楚帛書。」
「上面寫的是古楚文字!」
「最少是戰國時期的玩意兒!」
楚帛書三個字,讓我覺得有些耳熟。
似乎聽章教授講過。
我略微一回憶,就想了起:「你挖到的是已經流失海外的,子彈庫楚帛書!」
瞎子阿輝露出神秘笑容。
「是子彈庫楚帛書,但流失海外……嘿嘿。」
他的笑容和語氣,似乎在暗示楚帛書沒有流失海外。
不應該啊!
章教授當時給我講的有鼻子有眼。
甚至時間人物都很確切。
他說在1942年,長沙附近有四名盜墓賊,挖出了子彈庫漢墓。
之所以叫子彈庫漢墓,是因為保衛長沙時,那個地方作作為軍火庫存放了大量彈藥。
所以被當地人成為子彈庫。
又因墓是在子彈庫附近挖出來的,就被稱為子彈庫漢墓。
四名盜墓賊挖出了青銅器,漆器若干,還有帛書殘片。
出售贓物時,領頭的盜墓賊認為帛書殘片不值錢,隨手送給了收髒的古董商唐鑒泉。
之後當地藏家蔡季襄聽到消息。
花三千大洋買走了帛書殘片,拼接清洗後進行研究。
並於1944年把研究結果撰稿出版,名為《晚周繒書考證》,這本書我在章教授的書堆里還看到過。
再後來帛書殘片被洋人柯克斯騙走,最終帶到了大洋彼岸……
瞎子阿輝翹起二郎腿,晃悠著翹起的右腳。
慢悠悠說道:「不信是吧?」
「其實外人對這件事,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幾位老學究看過我抄的字之後,不知道他們中的誰走漏了風聲。」
「古董圈裡傳我挖到上古神書。」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手握重寶是很容易遭人覬覦的,更何況是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年月。」
「我當機立斷,帶著參與挖墓的四個徒弟去了鄉下。」
「一是為了避避風頭。」
「二是為了造出贗品矇混過關。」
「天不負我,在孫鬼手的幫助下,失敗數十次後,終於造出了真假難辨的贗品來。」
「那贗品,就是後來半賣半送給唐鑒泉,又被蔡季襄買去研究,最後被騙去海外的楚帛書!」
我聽的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瞎子阿輝這盜墓高手,和做贗高手聯起手來做局,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他方才提到的鬼手,最初是對字畫做贗高手的尊稱。
後來其他門類里做贗能以假亂真的高手,也會被冠以鬼手的稱號。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說說做贗了。
做贗這行自古有之。
尤其是宋代收藏之風盛行之後,做贗之風大為興盛,一直延續到如今。
從製作贗品的技術和規模來說。
民國時期和九十年代之後,算是做贗品製作的兩大時期。
民國時從青銅器,瓷器,再到字畫,都出現了大量製作精良真假難辨的贗品。
其中絕大多數做贗者的名字,都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但有一位的姓名卻流傳下來。
那就是張大千!
做假畫方面,張大千可以被稱為天下第一高手。
民國著名畫家黃賓虹很喜愛石濤的畫作,並且家中收藏了許多石濤真跡。
有一次黃賓虹在張大千那裡,對一副石濤的畫愛不釋手。
並表示要用自己珍藏的石濤真跡交換。
張大千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許久之後,黃賓虹才知道,用真跡換回了一副張大千做的假畫。
後來徐悲鴻,陳半丁等畫界頂尖高手,都被張大千做的贗品給騙過。
很多國外頂尖博物館收藏的古畫,也出自張大千之手。
例如大不列顛博物館收藏的,五代巨然畫作《莫林疊嶂圖》,檀香山博物館收藏的,南宋梁楷畫作《睡猿圖》等等。
由此可見張大千的古畫造假能力有多強。
到了現如今,贗品製作技術比民國時期更是只強不弱。
煙澗村的仿製青銅器。
南石山村的仿製唐三彩。
景德鎮的仿製元明清官窯瓷器等等。
現如今,這些地方表面上賣的都是工藝品。
但只要有門路,可以定製到以假亂真的贗品。
就那種對照真品一比一仿製的頂尖贗品。
那些一比一仿製出的贗品,很多被拿去替換博物館裡的館藏真品……
嗯,別問我怎麼知道的。
這事兒不能多說。
相比之下古字畫的做贗就麻煩些了。
通常由金主出錢,找各大美院裡有技術,卻沒名氣的教授來做。
我認識的一位美院教授就是做這事的。
他常年帶著手底下研究生做古畫。
用金主給的明清老紙慢工細作,一年就能出兩三張畫作。
但出來的贗品畫作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被金主運作到各類大型拍賣會上。
動輒就是數千萬甚至上億的成交價。
從風險和收入比來說。
做贗高手比盜墓賺的多,還比盜墓風險低的多……
所以說。
男怕入錯行啊!
題外話說完,再回到眼前。
我回過神之後,心中不由得對瞎子阿輝暗挑大拇哥。
高!
實在是高!
他用贗品玩了一手金蟬脫殼,騙過了所有人!
「厲害!」我由衷讚嘆道。
瞎子阿輝臉上浮現出些許得意。
翹起的二郎腿搖的更歡快了。
「嗨,這算哪門子厲害。」
「只不過是江湖人的隨機應變罷了。」
他接著咧嘴一笑,對我勾了勾手指:「附耳過來。」
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只聽他低聲道:「你,想不想知道……真的楚帛書被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