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會敏夾著煙的手突然一抖。
沒抽完的半支煙掉落在地,順著下山路骨碌骨碌往下滾。
「叼你老母啊!」
「大晚上提什麼陰魂鬼女!」
他嘴上大聲嚷嚷著,卻難掩臉上的驚恐神情。
顯然這位雙花紅棍心裡有點怕。
我卻一臉懵。
壓根不知道他們說的陰魂鬼女是怎麼回事。
陳伯淡淡道:「是要讓他挖開陰魂鬼女墓,破掉那位高人布下的風水局。」
「前兩年葉漢回來,就打過壞人祖墳的念頭。」
「我告訴他,壞人家祖墳容易遭現世報。」
「破掉風水局才是正途。」
「不僅不會被現世報,反而能積攢陰德。」
「於是他就去做啦。」
「可找了三撥人都沒能成功。」
「第一撥派去挖墓的兩個人突然暴斃。」
「第二撥三個人發瘋跳海。」
「第三撥四個人,挖到一半被嚇的逃走,下山時遭遇山體滑坡全被埋了。」
我還在傾聽陳伯的話,董老闆卻先忍不住了。
他把我擋在身後。
雙手叉腰如同護崽的老母雞。
大聲道:「陳伯!」
「那麼多人折進去還讓石頭送死?!」
「欺負他大陸來的沒大佬罩啊?!」
「信不信我現在請馬二爺開香堂,收石頭為弟子!」
那時港島幫會堂口不是隨便就能進的。
通常先由門中弟子引薦,進堂口之後有幾個月到三年不等的考察期,這期間被稱為藍燈籠。
過去家裡死人會在門口掛白底藍字的燈籠,而進堂口要有視死如歸的勇氣,所以考察期的新人就有了藍燈籠的稱呼。
過了考察期,湊夠十幾或者幾十人的人數,才會開香堂舉行統一的入門儀式。
所以開香堂並不是隨便進行的。
董老闆這麼說是扯馬二爺的虎皮來保我。
陳伯笑而不語。
微微側頭給陳會敏使了個眼色。
陳會敏苦笑著拉住我胳膊。
拽著我往旁邊走兩步。
「石仔,陰魂鬼女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我還很小,晚上聽人講陰魂鬼女的事,被嚇的跑回家躲床底不敢出來。」
「即便現在。」
「提到陰魂鬼女依然心裡……嗯,有陰影得啦。」
陳會敏掏出煙遞給我。
他自己也叼了根煙點燃。
邊抽邊指向東北偏東的位置。
「看到那邊的樓沒有?」
我點頭。
那邊有挺大挺長的一棟樓,不少窗戶都透出燈光。
「那就系觀龍樓。」
「別看名字起的大氣,其實都是鴿籠屋,一層樓擠擠恰恰住上百戶。」
「而且住那裡的基本都系偷渡客。」
「許多偷渡客系拖家帶口泅渡過來。」
「渡水時難免有家人抽筋,嗆水,或者遭遇其他不測。」
「一家人渡水,最終只有一兩人上岸。」
「於是就有人說,偷渡客身上都帶著家人陰魂,很不吉利得啦。」
「後來樓里就出事了……」
當時觀龍樓里住的一戶偷渡客離奇死在屋中。
之所以說離奇,是因為那家人全是在屋裡淹死的。
據抵達現場的警員描述,砸開門後有大量海水溢出。
觀察牆壁有水痕。
水痕高度接近一米六。
並在砸開的大門縫隙里發現有大量海草。
警員懷疑海草是用來填充門縫,阻隔海水外漏用的。
因現場沒有任何兇殺痕跡,最終以自殺定案。
但如此離奇的死法,卻讓觀龍樓內各家各戶人心惶惶。
有好事的記者把事情報導出去,讓全港島人心惶惶起來。
結案後那家其他人被送去火化。
唯獨女兒屍體被裝入棺材。
埋在離觀龍樓不遠的青龍砂的風水煞位。
她下葬後不久,許多觀龍樓的住戶目睹了靈異事件。
看到一個全身被海草包裹的紅衣女人,爬上觀龍樓側面的龍形雕刻上,然後融入龍形雕刻沒了蹤影。
這讓陰魂鬼女事件徹底轟動港島。
沒過多久,有人斥巨資在龍形雕塑前做了盛大法事……
陳會敏把菸頭彈飛出去:「今天聽了陳伯的話,才知道陰魂鬼女竟跟風水局有關。」
「那女人系可憐人。」
「死後被埋在風水煞位,亡魂肯定不得安寧。」
「把她挖出來重新安葬也是行善。」
話說到這兒。
算是圖窮匕見了。
前面講的事,是為了最後這句讓我行善。
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是樂意行善的。
但眼前這事兒……
似是怕我會拒絕,陳伯走到我面前。
認真道:「剛才點撥你的都是開胃菜。」
「只要挖開那座墓,會教你更多風水知識。」
不得不說,我心動了。
陳伯剛才點撥的那幾句,讓我風水知識突飛猛進。
許多之前半懂不懂的內容已能融匯運用。
若是再多學點,以後盜起墓來……
正當我準備點頭答應時,董老闆抓住我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石頭,你要想想清楚!」
「可別一衝動就答應了啊!」
「之前那麼多人挖墓都出了意外。」
「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爺爺交代!」
陳伯嚴肅道:「我起過卦。」
「石仔自北而來,有炁護體外邪難侵,定會安然無恙!」
「辦這件事,對他大有好處。」
「若不辦這件事……」
陳伯拉長聲調,目光看向下山路。
緩緩道:「葉漢不會讓他離開。」
「你!」董老闆氣的渾身發顫。
想罵人卻又不知道該罵誰。
不管是陳伯還是葉漢,都不是他能隨便罵的。
這就叫形勢比人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這也算當場領教了大佬的辦事風格。
果然天大地大不如拳頭大。
有權勢的人,根本不會顧及小人物的感受。
好言相勸是給你面子。
不聽勸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所謂的恩威並施大概也就如此。
我拱手道:「蒙陳伯看得起我,這事我辦了。」
「好。」
陳伯背著手在前帶路。
我跟在他身後半步。
董老闆和陳會敏帶人拎著各種工具跟在後面。
因為去青龍砂的方向沒有修路,所以只能走山間野路過去。
腳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沙沙咔咔的聲響。
深更半夜聽起來還真有點瘮得慌。
快到墓地時。
陳伯望了眼掛在天空的細長彎月:「今晚,是一個月里陰氣最弱的一晚。」
「能不能破掉風水局。」
「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