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做了個夢,夢裡長著糖水兒臉的美人魚把尾巴變成腿,陪他在城市生活,給他生了一窩魚寶寶。
這夢既驚悚又溫馨。
向東罵著髒話醒來,眼珠在布滿血絲的眼眶裡一轉,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臂彎里躺著著人,側躺,手腳蜷縮著面向他。
膚色白淨,五官清冷秀致,睫毛長卷,臉上有層純潔的小絨毛,唇微微張著。睡著的人收在褲腰裡的衣擺不知何時被扯出來了,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腰肢,那片白上面有一顆小小的硃砂痣。
無害而柔軟。
向東的第一反應是,老子的美人魚從夢裡跑出來了。
等他回過神來時,他的右手已經伸到了美人魚變成出來的一條腿上面,五指即將箍住那截脆弱的腳踝。
「啪——」
向東用左手暴力抽了下自己的右手,又自我唾棄地連著扇了好幾下,那股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清醒了很多,也終於讓他徹底從狗屁的美人魚夢中剝離出來。
「你為什麼在我這?」向東吼了聲,利用音量掩蓋心虛。
白棠沒有醒來,他只是變換了一下睡姿,從側臥變成平躺,乾淨的呼吸輕且均勻。
向東準備把人扯醒,他舉高半空的手臂倏地滯住,不敢置信地弓了弓精悍的腰背,屏住氣息盯著白棠的唇瓣。
小唇珠嫣紅,下唇有一排牙印。
?
!!!!
向東粗喘著抓住白棠的腳踝:「你給老子起來!起來!」
白棠的眼皮慢慢掀開,一雙通紅的,明顯沒休息好的眼睛看著向東,眼裡有幾分責怪和怨氣。
向東抓著他腳踝的手掌一抖,又扣緊,把他往自己跟前一拖:「你……」
「臭死了。」白棠嫌棄地打斷,「滿嘴都是酒味。」
向東:「……」
「你他媽給老子等著!」向東跳下床去衛生間。
洗漱的聲音傳出來,白棠坐起身,曲起被抓過的那條腿,拉下棉襪看腳踝,有點紅。那傢伙野蠻得像頭牛。
白棠躺了回去,棉襪沒被他拉上來,所以向東洗漱完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他發紅的腳踝,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熱度又瘋狂飆升。
向東掉頭就回衛生間,門被他大力甩上。
衛生間裡響起嘩啦嘩啦的水流聲,持續了好幾十分鐘才停。
「砰」
全身乾燥的向東打開門,按在門把手上的手收緊力道,手背爆起青筋,他死沉著臉,泛著血色的眼瞪著床上的人。
白棠無辜地跟他對望。
向東挫挫牙,他帶著一身檀腥的氣味走向白棠,居高臨下地問:「你嘴上的牙印是怎麼回事?」
白棠聞著他身上那股侵略性的雄性味道,胸口的起伏快了起來,腿軟腰麻:「我自己咬的。」
向東吐了口氣,想想也不是老子,要是老子咬的話,鐵定破皮見血。
兩秒後,向東又被一口氣堵住了,他猛地把平躺的白棠拽起來,低著頭逼近。
白棠沒有反抗。
向東把他的衣領扯開,盯著他脖子一側,那裡有一圈結痂的齒痕。
向東:「……」
他腦子裡有什麼劈里啪啦倒塌,手碰了碰那個齒痕,眼神幽深:「這也是你自己咬的?」
這問題很白痴。
白棠輕聲道:「是啊。」
你裝傻,我不揭穿,我看你好不好意思。
向東沒有不好意思,他就是氣,氣自己不爭氣,媽得!
「老子為什麼要咬你?」向東的拇指不自覺用上力道,摁住那塊痕跡。
白棠的唇角往下壓,他伸手去推向東,沒推開。
向東眯著眼打量白棠,如果不是他剛才在衛生間撒過種子,他會以為自己喝多把人給搞了。
畢竟他連美人魚夢都做了。
「你小腿怎麼了?」向東捕捉到白棠的右小腿在顫。
「昨晚你喝多了,半夜又是吐又是發神經,摸我肚子問我寶寶還要多久才出來。」白棠揉額角,「我掙扎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膝蓋。」
這番話白棠說得平淡,卻很容易從中聽出他的情感波動,他在向東面前的偽裝就是層玻璃,能看得一清二楚。
向東沒開口,他粗魯地捲起白棠的右腳褲腿,入眼是覆著淤青的膝蓋。
白棠的皮膚很細膩也很白,小腿跟膝蓋都沒疤痕,光|溜|溜|的,那淤青硬生生被襯托出了一絲情|色的意味。
很容易激發出一個人最原始的本能,將他扳過去,箍住他的雙手把他摁在地上叫他跪著,狠狠欺負,蹂|躪。
最好是關起來,拿鏈子拴住,當|泄||欲|的小狗。
向東扇臉。
「我送你去隔壁。」向東轉過身,沒讓白棠看見他眼底翻騰的劣俗獸性。
白棠垂眼看了會自己的膝蓋,不知在想什麼,他靜立了片刻,說:「天快亮了,我不回我房間了,我想在你這。」
向東的身形頓住。
那一瞬間,籠子裡的野獸發出無聲的嘶吼,它已經咬住了籠子上的鎖,正在「哐哐」扯拽,隨時都會衝出來。
「趕緊滾。」向東咧咧嘴,語氣里摻雜危險的警告,「不然,」
白棠的心跳停住:「不然怎樣?」
向東沒往下說,他偏了偏頭,嗤嗤笑出聲:「糖水兒,你可以啊,誰他媽都沒你這麼不知死活的,你明知老子對你有欲|望,你還……」
白棠看著他線條利落又充滿高級感的側臉:「能先從接|吻開始嗎?」
向東的一腔怒火被一陣細潤的風裹住,絲絲縷縷地浸透。
「我去刷個牙。」白棠沒等向東給出回應就走。
耳邊有赤腳踩在地板上的細碎聲響,向東摸口袋,摸了個空,他在窗邊的桌上找到煙盒跟打火機,快速點一根煙。
冷靜點。
向東對著朦朧夜色抽菸,尼古丁的苦辣味道壓上他膨脹的|欲|火,試圖將它啃食乾淨。
既然給不了衛生間那位想要的,就別碰。
一雙潮濕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抱住向東的腰。
向東差點咬到舌頭:「鬆開。」
白棠的臉沒怎麼擦就出來了,水珠從他透著一層粉色的下巴上滴落,被他蹭在了向東的背上,他的睫毛輕抖:「你y了。」
「那他媽的是正常反應!」向東叼著煙,粗糲寬厚的大手蓋上腰部的細長手指,扯了扯,「老子數到三,你還是不鬆開,後果自負。」
似乎掰扯不掉。
然而實際上是,如果他不想,白棠根本近不了身。
即便被白棠抱得死死的,憑向東的力氣跟爆發力,也能隨便將他甩開。
更何況白棠並沒有抱得那麼死,他給的只是一個溫柔的力度。
氣氛微妙。
傲嬌的東哥快把菸蒂咬斷了。
白棠踮起腳:「我知道你喜歡我的身體,我也喜歡你的身體。」
「我知道如果沒有隊友的關係橫在裡面,如果是其他人勾起你的欲|望,你早就不管不顧的讓自己舒服了,你的慎重猶豫是因為珍惜我,謝謝。」白棠在他小麥色的後頸上面吹口氣。
向東閉眼,鼻息粗亂得不成樣子,他不知不覺從獵人變成了獵物。而他的獵人已經對他甩出了套繩,正在往他的脖子上套。
一旦套上,他會失去自由,也會得到一些獨屬於他的東西。
他在掙扎。
個屁。
「向東,我確定我對你的感情不是錯覺,那段虛假的記憶也是一種緣分,我感謝規則讓我和你綁在一起。」白棠的後半句是氣聲,帶著卑微的嗚咽。
向東咬著菸蒂的牙齒一松,他將煙夾在骨節粗大的指間。
「抱歉,我本想用最浪漫的方法追求你,卻還是添加了粗俗惡劣的勾|引環節,我利用了我的身體優勢和你的喜好,一步步地引你上鉤。」
白棠的語聲流暢,像是在心裡打過了草稿,更是寫了報告做了修改調整:「我本來還想再誘一誘你,等把你追到了,我們再做。」
說到這,白棠輕笑了一聲:「但我剛剛想了想,計劃有時候只是計劃,跟實際上展現出來的結果並不一樣。」
向東只穿著單衣,沒穿外套,所以白棠貼上來的溫度跟觸感都十分清晰。
現在白棠退開了一些,向東同樣及時感受到了。
向東沒睜眼,他聽見白棠在走,緊接著,房裡的燈源被關掉了一部分。他眼前的光線弱下來。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向東背後響起,他猛然睜眼,映入眼帘的是牆上的影子,那是白棠的身形輪廓,頎長又優美。
影子在脫衣服。
向東的額角瘋狂抽動起來。
「十年前的那些風花雪月都是假的,所以我是第一次,我自從追你以後,就開始鍛鍊了,也在空餘時間跟著老師練了瑜伽,可是我的條件很一般,我還是不夠軟韌,很多姿勢都做不到位。」
白棠踩掉最後一塊褲腿,他一步一步從後面走到前面,垂著眼不敢看向東。
「你他媽的找死。」向東低喘著,一字一頓地從齒間擠出幾個字。
白棠拉起向東的大手放在自己臉上,顫抖的唇碰上他帶著小圓環的耳朵:「你輕點,別讓我太疼。」
向東的瞳孔微縮,他全身的血液凝固一瞬,下一刻就不受控制地發燙髮熱,血管要爆裂。
夢裡的美人魚用魚尾巴纏著他說,你輕點,不要讓我疼,我給你生寶寶。
美人魚和眼前的美人重疊了。
向東平靜地掐斷煙,一把揪住白棠柔軟的髮絲,手掌往下,兇狠粗暴地扣上他的後腦勺,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一側,將那處結痂的齒痕再次咬|破。
「輕不了。」向東撕咬著他的傷口,喉嚨里發出野獸的喘息和可怕|欲|念,「你自找的,給老子受著。」
一絲鮮血在白棠的吃痛聲里流了下來,躺在他鎖骨的凹陷裡面,顫顫巍巍極為妖冶。
謫仙墜落人間,惡魔在他耳邊說——
你最好別哭,別求饒,不然你會死。
米蘭的兩天,白棠都是在酒店房間裡度過的,向東也在。
文青當導遊,帶香子慕和鳳梨把米蘭好吃的吃了一遍,好玩的玩了一遍,拍了很多照片,他後來找到了一點樂趣,開開心心給了他們一盒草莓味口香糖。
一行人兩天後坐火車前往威尼斯。
畫展比鳳梨想像的還要高逼格,他已經穿上了文青給他置辦的大牌西裝,還是縮手縮腳,撐不起那個氣場。
鳳梨的視線從長發飄逸,一身貴氣的畫家,到挺拔俊美的老大,再到風骨出塵的未來大嫂,稀世墨畫一般的香醫生,一路看過去,他好不容易留住的那點自信心碎成渣。
那幾個都是高顏值,鳳梨不敢站過去。
文青晃悠著過來,鳳梨脫口而出:「文哥,還好有你陪我。」
「小鳳梨啊,你在說什麼?」文青笑得很隨和。
鳳梨的腦門滴下冷汗,媽媽誒,說錯話了,他胡編亂造:「我是說,我沒見過這種大場面,不知道咋辦,還好文哥你在我這。」
文青把一張笑臉湊近鳳梨。
鳳梨渾身僵硬,他感覺自己聞到了野鬼的血腥味和陰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招了。
文青噗嗤笑起來:「這沒什麼啊,實話嘛,看把你嚇的,這年頭誠實比金子還珍貴,小鳳梨,你是有誠實的,可不能丟了。」
鳳梨渾渾噩噩點頭,不丟,我不丟,那你能不能別靠我這麼近,我怕。
文青的表情多了幾分猶豫,他像是下了個決定,鼓起勇氣小聲說:「小鳳梨,告訴你一個事,我打算整容。」
鳳梨一呆:「啊?整容?為什麼啊?」
「不需要吧,你又不是靠臉吃飯的。」鳳梨有點急,整容風險好大的,他不想自己的朋友攤上那種事。再說了,他們還是任務者呢,萬一整容期間進任務點,那畫面真的不敢想。
鳳梨把憂心的地方都講給文青聽,他見對方還是去意已決,不由得急切地勸說:「真的,文哥,你一點都不醜,只不過沒畫家老大他們那麼逆天而已,這沒什麼的,你看我,我不也好好的嘛,咱又不當明星,一般般就可以了,你說是不,沒必要整的,完全沒必要。」
文青輕嘆:「小鳳梨,你真是個好孩子。」
鳳梨一個激靈,被騙了!
文青捏捏鳳梨鼓起來的腮幫子:「真可愛。」
鳳梨氣鼓鼓地蹬他。
文青哈哈大笑,他長得確實跟驚艷不沾邊,但他就是有一種能讓人不敢小覷的能力。
即便在這樣的場合笑得肆意,周圍的名流藝術家們也不會投來輕蔑鄙視的眼神,他們只會看一眼,就繼續行賞畫作。
畫家給白棠畫的作品有三幅,只展覽了其中兩幅,都在二樓。
向東是一個人上來的,他看到白棠的畫就邁不開腳了。
那兩幅畫裡的白棠沒有擺出誇張的造型,衣著也是平時的樣子,一幅畫是上半身,眉眼的筆觸細膩得不像話,飽滿的唇上揚,眼尾盛著笑盈盈的光亮,讓看畫的人也會跟著他笑,跟著他開心起來。
而另一幅的背景是一片昏暗中的老舊斑駁牆壁,白棠的全身都畫了進去,他回頭,眼神哀傷而茫然。
向東有種白棠要對他哭出來的感覺,他低罵了幾聲,惡狠狠地瞪向要伸手去摸白棠的看客。
那人是個紳士,頭一回看畫看入魔,他意識到危險清醒過來,禮貌而尷尬地對著畫中人道了個歉,沒再多待就走了。
向東看著兩幅畫,菸癮犯了。
畫展禁止拍照,向東也沒把手機帶進來,都和大家一樣存放起來了,他現在很想把畫中的白棠拍下來,然後呢,沒想好。
先拍下來,拍下來再說。
向東正要去找畫家,那傢伙就跟幾個外國佬打了招呼,向他這邊走來。
畫家在向東開口前說:「畫展結束,我會把這兩幅畫送給你。」
「送給我?」向東嘴邊的話瞬間黏住,「我沒聽錯吧?」
畫家反問:「不要?」
「要啊,怎麼不要。」向東調笑道,「你投入心血畫的,免費送給我?」
畫家帶著手套的手拍拍向東肩膀,哥倆好的動作被他做得優雅華貴,他微低頭,色澤淺紅的唇輕啟:「禮物。」
向東聽到這個詞,神情頓時有些不自然。
畫家收回手,他摘下一隻手套,用那隻露出來的手理了理散下來的幾縷髮絲,再把手套戴回去:「回頭再發紅包祝賀。」
向東:「……」
「其實我個人認為你不適合做白教授的伴侶。」畫家跟向東並肩,他要高几厘米,體格卻沒向東健壯結實。
「是嗎?」向東沒發怒,他玩味道,「那他適合哪樣的?」
畫家說:「你在吃醋,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打住個幾把。」向東拽他西裝,「不是你挑起來的嗎?你給老子繼續下去,說明白!」
畫家快速按噴霧劑,噴了向東一臉。
「你太粗魯,太放縱自我,向東,」畫家離向東遠一點,噴霧劑還在往西裝上噴,「白棠的世界跟你相隔太遠,你闖不進去。」
向東狂妄地笑道:「那老子還偏就要闖了!」
樓梯上的白棠呼吸急促,還有點酸痛的腰一陣陣酥麻,熱氣在臉頰跟心口間徘徊,他不知站了多久。
畫家說要送他禮物,就是這個,向東的那句話。
白棠望著背對著他的向東,眼神飽含愛戀。
不需要闖,我是你的俘虜,我的一切任你處置。
一場外行內行都震撼的畫展結束以後,向東一伙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坐船穿島。
畫家的絲綢衣物外面多了一件隔離服,特質的,料子輕便高檔,他在船上打開手機,處理了一下家族的事務就開始發紅包,陳仰跟朝簡早就不在他的列表里了,他還是會習慣性地找一找。
向東幾人的手機都在響。
車六爺又在關愛老百姓了,頭頂的聖光很是耀眼。
白棠就在這樣的氛圍里拿出自己的身份卡,說身份號是五位數的任務者可以選搭檔,他提出大家組隊,組成一個固定隊伍。
這個提議一出來,大家的回應各異。
向東,畫家,鳳梨都沒意見,香子慕不參與。
「那香醫生,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想參與了就來找我們。」鳳梨說,「隨時都可以的。」
香子慕隱約笑了一下:「好。」
「哎,」文青喝了一口咖啡,為難地說,「我也不行。」他是不會好好做任務的,跟他們組隊,只會害了他們。
所以就不害這幾個人啦。
不過如果隨機碰上了,那到時候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如果那時他心情好,皆大歡喜。
船上的氣氛有點安靜。他們這群人是因為陳仰才走到一起的,可他們誰也沒有一直跟著陳仰做任務。
其中和陳仰合作最多次的是向東跟文青。
向東是火車站,小鎮,老樓,文青則是火車站,海水浴場,校園,他們都跟陳仰合作過三次,其他人基本都是一次,兩次。
重置前的不算。
現在陳仰這個主心骨抽出來了,大家想凝聚在一起,不太容易。
香子慕和文青的選擇在向東的意料之中,他們兩人目前只認可陳仰,陳仰不在,他們就不會徹底投進這個團隊。
這也不是多讓人接受不了的事,做搭檔等於把自己的生死和後背交出去,那要看緣分,不是隨便誰跟誰都能做的。
「趙元願意。」鳳梨在微信上和趙元聊完說。
「那就是五人隊。」文青真心實意地鼓掌,「恭喜恭喜。」他滿臉的興奮,「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待會喝一杯去。」
「你媽的天天都是好日子。」向東踢他,「要喝你自己喝去,老子今天絕對不會陪你。」
文青受傷地嘆口氣:「俗話說啊,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抱得美人歸就不顧兄弟情了是吧,怎麼也不想想,那晚究竟是誰給你助的攻,真的,東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哎。」
向東那臉色沒法看。
見文青還要說,向東要發火,船被他搞得左右大幅度搖晃。
「哎呀,白教授暈船,可憐。」文青同情地說了一句。
向東看一眼臉上沒多少血色的白棠,他立刻坐回去,怒瞪文青。
文青對他筆芯。
向東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我發了一點房屋的外觀圖在群里,都是獨棟的,四島六層,你們看哪個適合團隊居住。」畫家收回手機說。
看完圖片的向東幾人沒說話,幾十棟別墅,這叫一點?
「畫家,你也吃五穀雜糧嗎?」鳳梨忍不住發出窮酸老百姓的提問。
畫家:「……」
「他吃鑽石。」文青認真道。
向東看鳳梨跟文青鬧,他靠在護欄上看天空,再過段時間就把重置的事告訴畫家他們。
但願五人小隊能走遠點。
向東瞥左邊的香子慕,他重複鳳梨跟對方說過的話:「你想加入,隨時都可以。」
香子慕一隻手放在水裡,感受水流從她指縫裡流走,就像那些前世的時光,握不住,也早就離她遠去了:「現在還不想。」
這話沒有說死,未來一切都是未知的,什麼都有可能。
向東覺得自己哪天要是見到老陳,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你交代老子的事,老子做到了,因為香子慕的靈魂已經破土而出,回到了日光里。
下午四點多,大家陪鳳梨去聖馬可廣場看鴿子。
白棠站在教堂前面,讓向東幫他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風把他的頭髮吹亂,額前髮絲不時掃過眉眼,絲毫不影響他凝望喜歡的人。
「你那邊的光不行。」向東拿著相機四處看看,給他找光不錯的地方。
白棠偷偷拍下為他著想的向東。
「你去那。」向東指了個地方,白棠回了神,去到他給自己挑選的一處櫥窗前。
櫥窗里的精美飾品都掩蓋不了白棠的一身風華。
一家店裡,文青陪鳳梨看玻璃製作的各種小玩意,他瞥到向東從後退點給白棠拍照,到蹲下來拍,再到單膝跪地。
整個過程十分自然,拍照的人沒意識到,被拍的人像是在被求婚。
「文哥,你羨慕啊。」鳳梨扒上來,跟文青腦袋挨著腦袋。
文青正要搭舞台演一波,就被一道驚喜的聲音打亂。
「小邵總!」
一個中年發福的男人大步走來,臉上泛著油光的肥肉因為他走路的速度顫個不停,他直奔文青,眼神如同見到上帝,在他後面是提著大包小包,氣喘吁吁踩著高跟鞋追上來的小情人。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中年人激動又侷促,「您是來旅行的嗎?」
文青指間的硬幣轉了幾下。
「這邊我常來,也有自己的住處,你要不要過去坐會?」中年人的語氣誠懇且期待。
文青還在轉硬幣,不說話也不笑。
這樣的文青讓鳳梨有些害怕,他發現還是沉浸式演戲的影帝文青好相處。
那小情人不知道情況,她挽著金主的胳膊,小聲嘀咕:「這人怎麼一點禮貌都沒……」
話沒說完就被扇了一耳光。
中年人拿出帕子擦了擦腦門的冷汗:「小邵總,我沒管教好我的人,希望您不要生氣,我先走了,改天我再親自登門道歉。」
「祝您玩的開心。」中年人拽走地上的小情人。
鳳梨咽了咽唾沫:「文哥,你上班的啊。」還是老總,真看不出來。
文青恢復平時的笑臉:「傻孩子,剛才那肥豬認錯人了。」
鳳梨眨眨眼,對啊!文哥姓文!那什么小邵總不是他。
「那大叔把我認成別人了,我不高興,不想跟他說話。」文青撇嘴,「我現在是文青嘛。」
「我也被認錯過,」鳳梨並沒有注意到文青的用詞,「現在」兩個字代表著什麼。
廣場一角有個老人支著畫架在給遊客畫頭像。
香子慕站在旁邊,看畫家構圖,起線稿,一點點勾勒出一張人臉,一個故事。
「要試試嗎?」畫家問道。
香子慕搖頭。
遊客帶著畫走了,小凳子空出來,畫家坐了上去。
香子慕眼中露出幾分詫異。
一個才開過畫展的藝術家,竟然會讓路邊的畫者畫自己。
畫家用義大利語讓老人隨意發揮,他切換撐中文道:「生活在於體驗。」
香子慕輕扯了一下唇角,作為一個重度潔癖患者,能體驗生活?
「能。」畫家猜到她的心思,「只要願意嘗試。」
香子慕垂眸沉靜了會,抬起頭道:「那我也畫一副吧。」
文青帶著鳳梨過來時,畫家的畫像已經畫完了,老人正在給香子慕作畫。他喜歡先畫眼睛。
對他來說,眼睛是一個模特的靈魂。
香子慕的那雙眼睛生的太好了,黑白分明猶如赤子,乾乾淨淨不染塵世。
老人邊畫邊讚美,畫家翻譯給香子慕聽。
香子慕不在意自己的外形,也聽多了類似的聲音,可她的無動於衷沒有像平時那樣貫穿到底,這次只持續了幾十秒,她揚了揚無暇的臉龐,對立在老人身旁的畫家道:「替我說聲謝謝。」
畫家替她轉告給老人。
「小鳳梨,你來一張唄。」文青把畫家的畫像還給他,沾了一手鉛灰。
鳳梨:「好啊好啊!」
「文哥,我們一起吧,畫家,你幫我們問問,合照能不能畫。」鳳梨躍躍欲試。
畫家沒問,文青會說義大利語。
然而文青並沒有要開口的跡象,他和鳳梨一樣,亢奮地看著畫家,等一個答案。
鳳梨的心情神態是真的,文青是裝的。
畫家掃了眼文青,他扭頭問老人,將答案透露出來。
「可以啊!太好了,我去叫老大跟白教授,問他們要不要畫!」鳳梨風風火火地跑進廣場,所過之處鴿子亂飛。
明明隊伍里有個畫家,大家還是都光顧了老人的生意。
時間走得太快,日頭無聲無息地漸漸下沉,向東邊走邊給白棠看他拍的照片,後面是戴著口罩,手裡拿個悠悠球的香子慕,對她介紹文藝復興時期那些驚世創作的畫家。
鳳梨在後面拍他們,每一聲「咔」響的時候,都有一個畫面被定格。
文青嚼著口香糖,慢悠悠地走在最後,他的手比做手|槍,漫不經心地對著遊客們掃動:「biu,biubiu,biubiubiu,biubiubiubiubiu。」
「文哥,別biu了,走了啊——」前面的鳳梨回頭大喊,同時也拍下了文青演出來的童真。
文青做了一個把槍放回腰後槍套里的動作,他吹著粉色的大泡泡,笑著張開手臂大步朝隊伍走去。
「小夥伴們,我來了!」
2025年,8月17,義大利威尼斯,一大群鴿子在夕陽的彩光里扇動翅膀,飛過他們頭頂,飛向橙紅的天邊。
他們還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