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停在路邊。
聞銘手肘撐著方向盤,俯身過來。
姜昭昭看著他脖頸是凸起的,隨著呼吸起伏的,峻峭喉結。
她想起前幾天,苗書綺哭過鬧過的晚上。
他就這麼對她使了一出美男計。
姜昭昭在他手下嗚咽出聲。兩隻柔荑抓著他的手腕,不知道該深入或淺出。
第二天早晨,他開車時,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她的指痕從他沒有一絲多餘褶皺的袖口露出來。
那時候她才醒悟,她中計了。
她被他送上雲端浮沉,竟然忘卻了俗世的痛苦。
聞銘仍然在欺近。
姜昭昭艱難張口,喉中乾澀:「別……」
她聞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聞銘的鼻息落在她額頭上:「拒絕他。」
姜昭昭抬頭:「???」
他喉結滾了滾:「林逢青。」
「他喜歡你。」
姜昭昭心裡,一汪死水深潭,注入了一滴蜂蜜。但是她撅著嘴,狐狸眼輕輕往上翻,比妲己還要嫵媚:「你管我?」
聞銘抓住她的肩膀,薄唇擦過她臉頰。有微微尖銳的刮蹭感,是他唇質的乾涸。
他微涼的體溫幾乎快要落在她身上。
中控台,聞銘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老聞,橫刀奪愛,玩車.震啊?你那車空間行嗎?抓緊換個加長……」
聞銘冷著臉,把手機掛斷。
漏音斷斷續續傳到姜昭昭耳朵里,她驀然來了一句:「你平時,挺會玩兒啊。」
車.震??
聞銘不掩飾地側頭睇了她一眼:「中信的電話。他一向胡說八道。」
話剛畢,車窗被從外面敲響。
幾乎是玻璃完全滑下去的一瞬間,薛中信玩世不恭的臉幾乎鑽進來:「姜助理,好久不見啊。」
姜昭昭客氣有禮:「薛總。」
薛中信:「姜助理就是漂亮。」
聞銘隨著話音一回頭端望她。
星眸水波粼粼,小臉瓷白透亮,長發烏黑茂密。
蔣中信:「聽說咱們綺綺住院了啊。」
姜昭昭驚訝的看見聞銘蹙著眉,「嘖」了一聲。薛中信模仿姜昭昭的表情,眼睛瞪大,嘴巴微張:「啊?姜助理不知道啊。」
「老聞,瞅瞅你們公司這同事關係多複雜。」
聞銘冷著眼:「孟婧恬在津港幾天?不用回申城見紀氏那位?」
薛中信:「靠。」浮誇捂著胸口,面上全是演技,「姜助理,你老闆怎麼淨戳人肺管子。」
薛中信走了。
聞銘的車子也重新開起來,姜昭昭八卦:「薛總挺有意思。」
聞銘手指點了點方向盤:「也就他了。天天帶著別人未婚妻玩。」
?
「孟家的官配是紀氏。金融圈子裡早達成一致的事。」
是了。
他們那個階層,姻親雖然俗,卻實在效果顯著。
姜昭昭手心握緊了挎包的皮帶:「那你們圈子裡,你的官配是誰?」
苗書綺嗎?
聞銘腳下一頓,勻速行駛的汽車被急剎了一瞬。他又若無其事起步,餘光瞄了眼姜昭昭:「我哪有什麼官配。」
姜昭昭突然心軟了。
聞家父親勢大,可抵不過聞銘姐弟沒有親生母親撐腰,後母強勢,處境艱難。
她試著問:「『啟航』對你很重要?」
聞銘:「對。」
『啟航』是他籌謀已久,與她重逢的契機。
『啟航』是聞銘,想要給到姜昭昭的生存保障。
「綺綺她沒事,定期療養。這幾天藉口心情不好,非要鬧一場。」
姜昭昭沒忍住嘲諷了一句:「聞總魅力大。」
他試圖解釋:「我一早就跟她講得很清楚,她只是我的小妹妹……」
她打斷:「那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和我無關。」
聞銘被噎,只能:「嗯。」
車子徑直駛進『檀府』的地下車庫。
她走上電梯,白皙的手臂撐著門框,臉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聞總,咱們沒回大廈取文件呢。」
聞銘眯著眸,審視她。
她眼中有狡黠的光。
他喉里滾出三個字:「你躲我?」
偏偏他剛在車裡鄭重其事承諾了君子協定:「不會強迫你。」
姜昭昭就那麼直勾勾地望著他,輕輕道了:「晚安,做個好夢聞總。」
電梯門緩緩合上。
他被生生擋在門外,看著她嬌俏的身影成了一條線,消失。
姜昭昭回到家,大大的房子,整潔的空間,不該屬於她的舒適。
最近風平浪靜的讓她覺得奢侈。
周淑蘭已經在津港出現過一次,她從沒敢想,自己竟然有這麼長的好日子過。
人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她房門被敲響。
心跳重如鼓擂,血液驟然奔騰的下一刻,低沉的男聲在門外:「昭昭,是我。」
一瞬間,她手腳都卸了力的發軟。
動作先于思考,打開了房門。
聞銘看到臉色蒼白的她。
一目了然,緊跟著他的心臟抽搐了一下:「害怕?」
她退回到中廳,手撐著島台:「你怎麼又來了。」
聞銘兀自解掉了領帶,掛在門廊衣架上:「你不適合一個人待著。」
昨天,聞奕陪著他去見了周淑蘭。
那個中年女人慈眉善目,言笑晏晏,對姐弟倆無微不至噓寒問暖,明明是很善良的女人。
直到他提到她的名字:姜昭昭。
周淑蘭指著聞銘的鼻子罵:「你是不是忘了,你母親是怎麼死的?!」
聞銘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在周淑蘭的質問聲中,一陣一陣地慘敗下去。
聞奕當時焦急的攔:「蘭姨,響響不是那個意思。他是想勸您往前看。」
聞銘怎麼會忘呢?
他的媽媽在他眼前轟然墜地,漸出的鮮血飛一簇在他臉頰上。
優雅大方的媽媽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手腳已一種不可思議的怪異角度翻折抽搐,張著嘴巴快速進出氣,如同擱淺的魚。
丁芮臨終前的半分鐘,眼睛一眨不眨望著自己的兒子。
「丁芮的兒子,怎麼能幫那種人的女兒說話?!」
聞銘手握緊沙發扶手,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他以為足夠強大了。
耳鳴嘯叫不已,他只聽到聞奕慌亂的聲音:「響響。響響!」
周淑蘭也立刻轉了哭腔:「這孩子是怎麼了?孩子,你別嚇蘭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