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逢青踏出她三樓辦公室時,心中糾纏的情緒忽然間就飄散了。
他喜歡過她,成年人的心動,總是需要衡量的。
按照姜昭昭的說法,她身世不光彩,並且事情被哄傳。
如果有傳到津港的那一天,林家不可能接受。
她可以是他的同事,是她的領導,甚至可以是他的朋友,卻不能成為他的配偶。
愛姜昭昭,是一件需要和世俗對抗的事。
小三的女兒,活得多慘都是被喜聞樂見的。
聞銘送了姜昭昭離開,打聞奕的電話。
「姐,在津港還是平都?」
聞奕冷淡的嗓音今天奇特的浸了溫度,嬌纖中竟然還有些啞:「怎麼了?」
「有事兒找你一趟。」
聽筒對面傳來一陣窸窣,聞奕才又開口道:「『錦官道』16號。」
他今天正好要在市中心會見外商,智能製造全球展要從今年開始舉辦,國內企業撐起大半江山,舉辦方親自蒞臨,邀請『昭捷』參展。
聞銘趕到『錦官道』已經午後,16號是非常規整的紅缸磚木結構的三層英式住宅,外面圍著一圈上白下紅的低矮磚石圍牆。
傭人將他迎進鐵柵門進入院子後,是如蔭的綠色草坪。
樓宇入口作券式洞門,兩側有繩紋立柱,門楣有浮雕裝飾,上築「人」字形雨廈,坡頂錯落。
聞奕披著絲綢披肩,正走下旋轉樓梯:「響響來了,坐。」
姐弟二人到寬闊客廳,聞銘注意到姐姐面有疲色。
「哪來的房子?」
這一片兒劃為建築保護區域,房產已經不允許買賣過戶。
聞奕招手,傭人來沏了一杯蓮子心茶。「謝家的地方。」
聞銘掀起眼皮:「真準備結婚了?」
聞奕竟然抿著嘴笑了笑:「下個月啊,就放在平都吧。」
「結婚可是大事兒,你想清楚。」
以外面的平均結婚年齡來看,聞奕並不算大齡。可是以他們圈內的視角,各家恨不得早早就把聯姻板上釘釘,達成一致的事務才好安安穩穩推進下去。
以聞家和丁家的背景,能讓聞奕拖到這會兒,已經是開恩。
「嗨,」聞奕接過傭人端來的粥品,「我還能委屈自己不成?」
「姐,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他話音剛落,有爽朗男聲從門口響起。
「星星起了嗎?」自然不需要等回應,再往前踏兩步,就看到悅目賞心的兩姐弟。
聞銘也正好看到謝廷崢。
幾天不見,謝廷崢理了寸頭,皮膚曬黑了兩個度,比聞銘聞奕多了歲月感。這樣的打扮,突然讓他顯得魁梧不羈。
謝廷崢放下拎著的精美包裹,大喇喇坐在沙發扶手,低頭親吻聞奕的耳廓時,聞銘看清他下巴處青色的胡茬。
他攬著聞奕抬起頭:「響響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叫上弟妹。」
聞銘暗驚他們兩個已經親密到這個地步,看著姐姐一臉嬌羞,忽然發覺是自己想得太多。
聞銘起身要走:「改天我請。待會兒我還有事,」他直起身,又想起『昭捷』拿的那塊兒工業用地,「謝謝你啊,崢哥。」
謝廷崢大手一揮:「嗨,捎帶手的事兒。」
謝家的重心往津港遷移,未來能像丁老爺子那樣,守一方黎民。
「響響最近看著,是舒心多了啊。」
聞奕輕哼一聲:「膽子也大啊,跟我們家聞部長叫板呢。」
聞銘淡聲道:「沒什麼大事。」
聞奕挑了挑眉毛。
謝廷崢自知這對姐弟的關係其實很好,畢竟是相依為命長大的,又因為母親的事情,對父親同仇敵愾。
只是兩個冰塊兒似的性子,那關心周到都是嗆來的。
謝廷崢打圓場:「響響,我和你姐的婚禮準備放在王府井那兒,你看怎麼樣?」
「挺好。」
聞銘在平都辦事比謝廷崢方便,姐姐的婚事他義不容辭,補了一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言語。」
聞奕把謝廷崢留在樓內,自己送聞銘出來。
「放心了?」她知道因為婚期將近,弟弟擔心她。
擔心她沒嫁給愛情,擔心她成了聞部長政.治宏圖的墊腳石。
聞銘輕嗤了一聲:「沒眼看。」
「昭昭還好?」
聞銘點點頭:「挺好。」
「你們的事不好辦,咱爸是跟你迂迴呢。再說了,就算這邊兒同意,姥姥姥爺那邊也不能答應。」
「姐,咱也是旗幟下關懷裡長大的,長期抗戰你是一點兒沒往心裡去啊。」
「去你的吧。」聞奕抬腿踢他一腳,又似站立不穩或者乏力,險些摔倒。
聞銘鉗住她一直胳膊把人扶直,謝廷崢已然沖了出來:「小心點兒。」
「這麼弱,多鍛鍊啊老姐。」
謝廷崢把聞奕摟過來,低頭摸了摸鼻子,輕聲一笑:「這都賴我。」
聞銘擺擺手:「走了。回見。」
他已經走出鐵柵院門之外,又回過身看著聞奕,難得對姐姐流露溫情一面:「平都姑娘,是該辦一場四合院婚禮,挺好的。」
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姜昭昭竟然沒接電話。
問了車間辦,果然這女人又在加班。
手機放在車間內的辦公室,她帶著安全帽穿著防護鞋到總裝的行車下面去了。
姜昭昭跟著一個在廠里幹了八年的老工人,標記行車和地面配合不精準的問題。
綜合辦的小姑娘小跑著過來找她:「姜總,聞董請您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姜昭昭拿著本子頭都沒抬:「知道了,我這邊等會兒就完事。」
她走出車間的時候,頭髮都被汗津濕了。
外面秋風涼爽,廠房裡面熱火朝天。
總裝的部件都是大塊頭,機器不精確就需要人工取調整,不僅消耗人工崗位,也有很大的砸落風險。
她剛剛問了林逢青,現在珠市的企業已經啟用了對接穩定系統,能夠很好解決這個問題。
姜昭昭叩了兩下門,推開:「怎麼了找我?」
屋內三個人一起看過來。
聞銘坐在會客沙發的主位,採購部老張和另一個陌生人分坐兩旁。
她收起臉上的親昵,一秒變得客氣:「聞總,有什麼吩咐?」
聞銘玩味看著她,站起身。又對另外兩位說:「今天就先到這兒。」
經過她時,他們禮貌頷首。
聞銘辦公室的大門被關上。
他走近:「怎麼這麼久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