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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2 聞先生的人

2024-08-28 19:00:18 作者: 眉予
  確切的說,不是周淑蘭本人出事了。

  是周淑蘭的父親,西北要員,周老爺子突發疾病去世。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鐵石心腸,抑或是缺少同理心,再或者這些年著實因為周淑蘭活得更辛苦。

  姜昭昭看著他的眼睛,長發柔順,披在肩頭。

  烏黑髮絲之下,隱約能覷到一點兒瑩白的肌膚。

  姜昭昭面無表情,問:「那怎麼了?」

  周淑蘭已經是奔六的人,想來周父也八九十歲了。

  難不成人人都能長命百歲嗎?

  姜昭昭的母親姜雙,連50歲都沒有熬到,就撒手人寰了。

  她出殯那天,只有姜昭昭一個人的哭聲。

  一個人,要和自己的生身母親永遠告別了。

  長久的父親缺位,她要和相依為命的另一個靈魂告別了。

  那時候姜昭昭的痛是撕心裂肺的,好像尖銳玻璃刺穿心臟,直直扎進肺里。

  隨著呼吸,拉扯血肉,刺痛,然後血液汩汩熱流。

  那一天外婆是沉默的,舅舅卻厭惡的回頭:「小聲點,光彩嗎?」

  那是姜昭昭徹底和母親的娘家撕破臉:「你們吃她的血,喝她的肉,那時候怎麼沒想著光不光彩呢?」

  「她這一輩子,對不起很多人。可不包括你們!」

  「我從來沒見過你們支持她,成為她的依靠!我只看到一群蝗蟲!你們都是蝗蟲!她是蠟炬成灰,可也為你們點過亮!」

  外婆似乎是毫無猶疑的,一巴掌打了過來。

  年輕時候賣過苦力的老太太,年老之後腰椎的毛病顯現出來,彎著的脊背壓低了身高。

  枯藤老樹般的手夠不著她的臉,這一掌落在了姜昭昭的脖子上。

  姜昭昭到今天都還記得那一巴掌的滋味,很重,卻不疼。像一個烙鐵烙在了她關於親情的記憶中。

  聞銘不知道他這麼解釋,姜昭昭能不能懂,他試圖客觀的表述,掩去他心中的猜測:「高叔前一陣升了,現在周家又後繼無人。這就是變天了。」

  姜昭昭眨眨眼睛。

  聞銘試著又問:「如果高叔來找你……」

  姜昭昭條件反射似的:「不可能。」

  七年了,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連姜雙從病重到去世,都不曾露過一面。

  聞銘解釋:「高叔他們夫妻不睦已久,他年齡也到了,做到這個現在這個位置上,算是達標了,也到頭了。」

  她還是不懂。

  從生物學上說,她和高志之間的關係無法抹去。從法律上來說,她甚至將要在高志老了之後,對他負起擺脫不掉的贍養義務,如果他這麼要求的話。

  可是從社會倫理,以及姜昭昭和周淑蘭達成的一致條件,關鍵是從姜昭昭自己的內心出發,她不願意和高志有任何關係。

  「我從來沒想過他的事。」姜昭昭這麼回答。

  聞銘幫她披上開衫,把她從被窩裡薅出來:「你現在可以想想了。」

  姜昭昭蹲在馬桶上,大腦混沌一片。

  她忽然發覺,自己曾經所說的「不恨周淑蘭,只恨高志」,這句話是虛偽的。

  她恨周淑蘭。

  她恨周淑蘭拿自己的丈夫束手無策,卻把全部戾氣都轉架到她的身上。

  她恨周淑蘭,讓自己七年的青春年華,孤獨、黑暗。

  更忽然的是,姜昭昭發覺自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周家剛剛垮台,她已經敢腹誹周淑蘭了。

  看來,拜高踩低,見風使舵,也是她人性的黑暗一面。

  聞銘總算在早飯時發覺,姜昭昭真的有點恍惚。

  「也不用想太多,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了。」

  姜昭昭說:「可我真的想不出,會來什麼水,什麼兵啊?」

  可他也僅僅是猜測,而且,他一心都在姜昭昭身上,恐怕思路不夠客觀,擾亂判斷。

  他揉了揉肉她的頭髮:「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我這幾天可能回不來了。」


  「蘭姨畢竟和我媽關係很好,周爺爺的葬禮,我得去。」

  姜昭昭木然點頭說:「好。」

  似乎有什麼事情遺漏了。

  這是一個周末。

  聞銘無論如何不同意她再去公司加班,但還是沒攔住這女人在花園裡支起了電腦。

  她還在研究那一套針對民間企業的航天火箭配件招標公告。

  北方的秋天,天高雲闊。舒朗的秋風一陣起,頭頂的白楊嘩啦啦應聲附和。

  有物業的園丁來修剪草坪,驚訝地發現C座的那位大美女已經搬到『檀府壹號』聞先生家了。

  緊隨其後的是物業的家政,他們打掃這裡的衛生已經是做慣了的工作。

  自從姜小姐搬進來之後,不僅花園被重視了,連室內都有了女主人的氣質。

  終日鮮花與香薰從不懈怠的。

  聞先生也不再住二樓的客臥,看貼身衣物都在姜小姐的房間裡。

  大家雖然不知道聞先生何方神聖,卻很默契的意識到,這位姜小姐,和從前那位苗小姐大大不同的。

  她是聞先生親自交代,要禮遇的人。

  「住了這麼久,都沒發現小區還有這麼個角門。」姜昭昭和善的跟園丁老伯搭訕。

  被陽光眷顧了膚色的老伯背著割草機笑道:「這不是角門,這是專門為聞先生開的門。其他住戶是不可以通過的。」

  「聞先生身份尊貴,隱私和安全都要保障的。」

  聞家勢大,聞家爺爺和聞父在入仕之前都曾經在平都大學教書,如今門生已經遍布各行合業,成翹楚,成砥柱。

  丁家威望高,西南一帶大批要員都是丁老爺子帶過的兵,領導過的部下。

  聞奕結了婚,聞家剩就這麼一個香餑餑。

  確實尊貴。

  尊貴的人正從廳內走出來,到姜昭昭面前時,屈膝半跪下來,將手裡拿的薄羊絨披肩圍在她腰腹之處:「別小瞧秋天的風。」

  「涼到的話,下個月還會疼。」

  他把披肩拉好,兩個人頓時都有些愣了。

  那是他們分開的前幾天,還沒有讓知道命運的筆,為他們書寫的是註定要疏遠的關係。

  青春期的女孩,身體機能發育尚未完全。例假周期也常常變化,在姜昭昭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襲擊。

  白色的校服褲子,暈髒一大片。

  聞銘等不到姜昭昭放學,找到教室來。也是像這樣,他脫掉自己的外套,系在姜昭昭腰間。

  姜昭昭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一扇,突然就想到忽略了什麼。她低頭,看著聞銘的淺眸:「他……是不是也會去?參加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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