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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1 你不必追逐我

2024-08-30 12:46:33 作者: 眉予
  這是一片空曠的水泥地。

  通往小船所在的河道邊。

  河道上並沒有像樣的泊船位,隱隱地,姜昭昭透過濃郁夜色看見那個她熟悉的高大身影。

  薛中信的車子掉頭離開時,直替聞銘捏了一把的汗,這破船,這破地方,是哄不了女人開心的啊。

  他那個卓越的腦子,也有宕機的時候嗎?

  青沽比市區更靠近海岸,北方的海岸。

  聞銘在船頭看見她的長髮被從海上來的大風粗暴拋卷,因此顯得她整個人愈發纖細。

  光線,樹木,什麼都沒有。

  天地為幕,踽踽獨行一般。

  他長腿一邁,下了船。很急促的,迫不及待的走到她身邊,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另一隻手臂按住她纖薄的脊背,讓她陷入自己懷裡。

  姜昭昭像一支細弱的小草,在狂風中找到起身的港灣。

  她的心跳重如鼓擂,猶如他們重逢,她第一次認出他的時候。

  人在他懷裡,被他俯身埋頭,就著獵獵的海風親吻。被他吮得頭腦發暈,手指脫力,卻不自覺追逐著不放。

  瞻前顧後,又因為心虛發脾氣說分手的昨天算什麼呢?姜昭昭想不明白。

  可是手臂已經勾上去,環住他的脖子,連呼吸,鼻息,氣息,統統亂作一團。

  她想他。

  雖然只是分開住了一晚。

  他為什麼是聞銘呢?他偏偏有那麼顯赫的家世,他的祖輩帶著榮光不容僭越,他的母親又死的那樣決絕。

  她和他的出身,是根本的無解。

  也許打破階級壁壘去追求愛情是值得歌頌的,千百篇詩歌自古以來就那樣寫。

  可還有道德的壁壘。

  他們是絕對的,兩端。

  他是一個普通的,泯於人海的路人甲多好。

  不,也不的。

  路人甲也不行。在國內,大概有99%的家庭,在子女戀愛婚配時都要過問對方家庭的情況。

  剩下的1%在哪,姜昭昭不知道。

  也許連那1%也沒有,99%只是為了這件事聽起來更嚴謹一點。

  沒有什麼家庭,能心甘情願接受一個私生女。親可以沒有親家,但親家不可以見不得光。

  廣闊天地,應該有更舒展的女性。

  這句話,其實說姜昭昭說給自己聽。可惜,她遠遠做不到舒展,她被釘死在出身羞恥這根十字架上。

  熱切的吻似乎被快速流動的空氣降了溫,懷裡的人漸漸冷靜下來,聞銘又吮了一吮她豐沛的唇峰,而後薄唇貼上她的額頭。

  光潔飽滿的皮膚辨識出他今天嘴唇很軟,因為被她香津浸潤消融過一次的緣故。

  聞銘知道,她的心又在煎熬。

  他拉著她的手,揣進自己風衣的口袋裡,幫她整理好夾克的衣領:「先上船,帶你去看入海口。」

  她說,她還沒有見過津港的海。

  聞銘牽著她上船,大海的潮汐開始影響近海的河流。她站不穩,他用一隻手臂穩穩托住她的腰。

  纖細得像一株小草,可這小草有旺盛的生命力。

  他的聲音落在她耳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怕不怕?」

  姜昭昭驚訝望著船舵的位置明明還站著一位男士。

  聞銘補充:「他會下船。你怕不怕?」

  「怕的話,我陪你,讓他來開船。如果不怕,那就我們兩個。」

  姜昭昭幾乎能聽到入海口的水浪聲響了,細小河流,奔騰到海不復還。

  她問:「你會嗎?」

  會開船嗎?

  他點點頭:「我有船舶駕駛證。」

  然後埋頭更近,拇指揉搓著她的耳垂,聲音便落在他指尖激起的電流處:「有你在,我不會亂來。」

  姜昭昭低低地回答:「那就我們兩個。」

  聞銘對著那位男士輕輕抬著兩根手指朝外一揮,沒一會兒,男生下了船。

  飄飄蕩蕩的,八米長的小船,只剩他們兩個。


  聞銘掌舵,牽著她的柔荑環在她臂彎。

  要出發前,他看著她的眼睛:「今天風浪不小,真的不怕?」

  她搖搖頭。不怕,只是有點緊張,一點點。

  船舶順著河流而下,越往前,船身搖晃得越厲害。

  「昭昭。」聞銘在風浪中喊她。

  「嗯?」

  「為什麼說分手?」他目視著前方的水況,卻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

  一定要這個時候問嗎?

  姜昭昭抓著他衣袖的布料,風聲浪聲疊加在一起的交響樂中,她必須很大聲音地喊出來,才能讓近在咫尺的他聽見。

  「我不想費力仰頭,去追逐你的高度。」

  船身劇烈地顛簸,聞銘卻站得很穩,風浪中她絲毫不懷疑,她說可以倚靠他的。

  「你現在有『昭捷』,以後呢?你會在一個高於雲霄的位置起步,去走一條你父親、爺爺、外公所走的,未竟的,沒有盡頭的路。」

  那條路上並不擁擠,也從不向下兼容。高志用盡全部從政生涯,所獲取的,是一個猶在邱東聲之下的職位。

  就是那樣的職位,也足夠人仰望了。

  「我不會。」聞銘看了她一眼,立馬又收回眼神,轉舵,迴避太大的浪。

  「是我追你,是我離不開你,是我用了七年才重新擁有你。你不必追逐我,我來找你。」

  她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這一葉孤舟已經逼近波濤迭起的海平面。

  津港人視直沽河為母親河,它上吞九水,中聯百溪,下達渤海。

  可以說,有了直沽河,才有了津港。

  市民們所見的入海口,如今被塑造為一個極具工業風特色的巨大公園。一整塊連起的平整到沒有任何坡度的瀝青路面,可以表明那裡是填海造陸的成果。

  但今晚他們的航線是聞銘特批下來,不在公園,也不在港口,是一種野生的味道。

  聞銘不再說話,越靠近河與海的交匯,水流越是毫無章法。

  他抬手指了一下左邊,姜昭昭抱緊他的手臂才能看見。朦朦朧朧的炮台輪廓,和勁風鼓盪的旗幟。

  這是入京咽喉,津港屏障。

  小船被潮浪掀頂,姜昭昭踉踉蹌蹌,根本無法站穩。聞銘乾脆環過她,掌握著船舵的雙臂給她隔絕一個安全空間。

  可還是不行。

  這時候的小船驟起驟落,她從前所見有限的海浪是柔和的,而現在像駕駛越野在翻越坡度落差極大的石陣。

  姜昭昭轉過身,閉著眼,緊緊環住聞銘的腰身,她耳朵貼在他繃緊的胸膛上,因此聽到他震動發聲。

  「泥沙入了海,也仍舊是泥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束縛。昭昭。」

  「我知道你恐懼什麼,在你做好準備之前,絕對不會讓你面對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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