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先生,瑾一直有個疑問。」諸葛瑾略帶猶豫道。
「看得出來,你對於此次陛下不重視大典還有不同看法對嗎?」賈詡道。
諸葛瑾點點頭。
「大國之氣魄,當威加海內,行王道之事而非謀小利。貴霜和安息的情況瑾也大概知曉,雖說難以對付,但以我大楚如今之國力,並非不可吞之。本可豪奪天下而陛下卻如此行事,雖說是為大局考慮,但卻也難免有些折損顏面。」
這不僅是諸葛瑾的想法,更是諸多文武的心聲。
一統天下、重定山河,多麼大的榮譽,以大楚如今的盛世、疆土,袁術的功績足以與始皇比肩,功蓋漢武光武,不泰山封禪已是令諸多文武有所不滿。如今定國大典竟然如此簡單的倉促辦理,直令眾人難以接受。
「你應該清楚,陛下一向不慕虛名而重實利,有如此做法也是意料之中。」賈詡道。
「可那是以前,如今大楚定國。堂堂大國,若不展煌煌天威,如何能懾服四夷、彰顯陛下之聖德?如此,於陛下不公。以如此手段謀國,恐有後患。」諸葛瑾情緒略顯激動道。
「那你待如何?去勸服陛下,重新安排大典?」賈詡道。
「瑾人微言輕,如何能夠說服陛下。」諸葛瑾苦笑道。
「那不就得了?此事元皓和子布早已和陛下爭論多次,都沒能勸服陛下。如今事到臨頭,已成定局,還有何可討論的?」賈詡道。
諸葛瑾年紀尚輕,沉不住氣也是正常的,賈詡直接把話挑明。
見諸葛瑾仍然有些不甘的樣子,賈詡輕輕搖了搖頭:「子瑜,你覺得何為英主明君?」
「陛下即是。」諸葛瑾道。
生於亂世,親身經歷過黃巾之亂。他是一點點看著袁術壯大興盛起來的,對於袁術的能力是佩服之至。
「陛下知人善任且政略過人、重視兵戈,能夠統籌全局、目光長遠,堪稱明君典範。但是,金無足赤。陛下太過仁善、行事過于謹慎不夠果決,而且不重虛名。」賈詡一針見血道。
他並不諱言,不僅是因為面對的是諸葛瑾。這話就是他當著袁術的面說,以袁術的性格也不會在意,因為心太柔善。這也是賈詡等人最心安卻也頭疼的一點。
袁術就好像另一個加強版的漢光武帝。能力強卻心腸軟,能善待功臣卻坐視世家坐大,給東漢滅亡埋下隱患。
不過與光武帝不同的是袁術的眼界更加長遠,而且手腕和能力也更加高明。如今的大楚依然是鐵板一塊,雖然世家坐大但卻被轉移到了國外。從國家的角度而言,袁術是在資敵養賊,但從民族的角度而言,袁術可謂聖君。這也是世家們俯首的原因。
「我等臣子,恪盡職守為陛下諫言是應該的,但卻也不可強逼陛下作出『正確』的決定。只要大方向上不錯,些許小事上有所偏差也是無傷大雅的。」賈詡道。
這是他現在的想法,若是換做以前,他的想法恐怕是只要國家沒有傾覆之險能不發話就不發話。就如原本歷史上的赤壁之戰一樣,儘管心中明了但他也只是稍提了句,持身中立並不多言。儘管曹操犯錯也不制止,因為魏國成敗他不在乎,只要自己沒事就可以。
「可此事明顯是弊大於利,如此恐有損我大楚威名,於日後不利,還是應當勸諫。」
「所以田元皓和張子布一直都在勸諫不是嗎?三公之中有兩人都在勸諫,十八部之中多半也呈遞上反對意見。但陛下依舊不改初衷,你還不明白嗎?」賈詡雙目微闔道:「若是連我這個一直中立的太尉也摻和進去,那就不是勸諫,而是逼宮了。陛下心善,但一旦觸犯他的底線,你真以為帝王一怒是開玩笑的嗎?」
「陛下一向英明,為何在此事上如此堅決。」諸葛瑾微嘆了口氣。
「因為陛下太過仁善,吝惜將士性命,想以最小的代價拿下貴霜和安息。」
賈詡淡然的看著諸葛瑾道:「你也無需太過擔心,此事想要彌補其實也不難,只是日後怕免不了要和羅馬正面做過一場了。」
諸葛瑾沉默不語,他的能力相比較眼前這位大佬而言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自然看的不夠長遠。
賈詡心中微微搖了搖頭。諸葛瑾為人處世的本領確實是一絕,但是能力上相較之下差的略多。以大楚如今的人才濟濟,諸葛瑾的位置其實十分的尷尬。
「子瑜,你對於你以後的發展有何想法?」
「還請文和先生指教。」諸葛瑾面色一正,理了理衣袍拱手恭敬道。
他知道,乾貨來了。這也是他此行前來的真正目的。
別看他年紀輕輕已然位居一部副職,而且手握實權。但是以他的能力,恐怕極限就是如此了,這還是或多或少看在諸葛亮的面子上。
「想必你也意識到自己現在處境的尷尬了。禮部於國而言,極其的重要,雖說現在暫時由你掌管,但那是因為陛下對於西南諸國有所謀劃,所以暫時沒有將子敬召回罷了。大楚一十八部尚書之職雖然有幾部尚有空缺,陛下猶疑未定。但那幾部多需要一些專業能力,於你而言怕是難有建樹。」賈詡搖頭道。
諸葛瑾的天賦,生來就是個當諂諛之臣的料,其本性純良但偏偏能力一般。若是在一性情剛烈或多疑之主麾下或許還能有所建樹,緩和君臣關係成為一代賢臣良佐。但是在性情溫和的袁術麾下,確實沒什麼太大的用。就連擅長的外交親和力方面也被魯肅壓的死死地,而且魯肅資歷比他老,年齡還比他大不了幾歲,就連想接班都不行。
「那文和先生以為瑾該何去何從?」諸葛瑾苦笑道。他和袁術關係不錯,也很得重視,否則這個戶部左侍郎的職位也落不到他身上。但架不住大楚人才太多而且有個魯肅和他重疊了。
原本歷史上的吳國雖然也有魯肅,但是因為江東人才沒那麼多,魯肅身兼數職,在戰略軍事等方面都要擔著,而且孫權性情多疑,才讓諸葛瑾混的風生水起。但現在的大楚卻根本沒有諸葛瑾的好位置。
「你覺得,吳國如何?」賈詡忽的道。
「有伯苗在,用得了瑾嗎?」諸葛瑾微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如果鄧芝在,他這個禮部左侍郎能不能坐得穩還兩說呢。
「不一樣。吳國缺人,而且伯符的性格你應該清楚,不是公台和士元能夠制住的,你去,剛好合適。」賈詡道:「而且,將來的大勢想必你也能看的清楚。諸葛家要想有所發展,務必要遷出大楚,畢竟孔明的能力,太強了。」
諸葛亮的核心地位隨著其能力的不斷展露已然是牢不可破。而且如此年輕,將來起碼有三十年時間會牢牢釘在丞相的位置上。
袁術雖說仁善,但權力制衡的意識卻不差。諸葛亮如此地位,為了避免一家獨大尾大不掉,對於諸葛家暗中定然會有所限制。
並非是不相信諸葛亮,而是治國之道、帝王之術如此。國之重器,不可寄於私人情感之上。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人心永遠是最不可靠的東西,良好的制度和權力約束才能維持住國家的長治久安。
「你若留在大楚,諸葛家可興盛百年,你於十八部尚書之中掛個名也並非難事,但恐怕也只能止步於此。你若前往吳國,諸葛家可另謀他路,將來成就如何恐未可知。具體如何選擇,在你。」賈詡淡淡道。
該說的他都說了,諸葛瑾最後如何選擇他並不在乎。佛渡有緣人,他不過是在諸葛亮那裡留個善緣,順手為後人留個保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