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24-08-26 19:38:44 作者: 月照溪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入了夜,從地府里出來的鬼怪們更是一窩蜂的跑到了外邊,這一天陰氣也最重。

  所以啊,老人們經常會提醒小輩,這一天不要亂出門,小心在外邊撞了邪。若是撞了邪啊,輕則生病,重則可能還會丟掉性命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一天自然得要避諱一二,但是對于越溪來說,卻是沒什麼避諱的,也就是缺胳膊短腿的東西多了點,實在是有礙觀賞。

  吃過晚飯,她拿著紙錢香燭去前邊的十字路口燒香。沿路走來,有不少人家也在拿著鐵盆燒紙,風一卷,黑色的灰燼掀起來,整個天空都讓人覺得一片灰濛濛的。

  「哎呀,燒什麼紙啊,我還想和小智他們一起去打籃球了……媽你竟然還信這些,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我們要相信科學。你這就是封建迷信,放在幾十年前,還得被拉去□□了。」蹲在地上的男孩有些不滿意的嘟囔著,顯然對於被母親硬拉著他在門口燒紙,很是不滿意。

  做母親的聞言,一巴掌給他糊腦門上,道:「小兔崽子,你爺爺生前的時候對你多好啊,現在讓你給他燒點紙怎麼了?打籃球,打籃球,就知道打籃球,我明兒就把你的籃球給扔了。」

  扔掉籃球這個威脅,顯然對男孩來說還是很管用的,當即話也不敢亂說了。

  而在他旁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跪坐在地上,滿臉慈愛的看著他,有些心疼的道:「乖孫子誒,被你媽打疼了吧,來爺爺吹一吹……「

  男孩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喃喃道:「吹風了嗎?」

  越溪繼續往前走,一路上,她看見不少鬼魂得到了後輩親人的祭祀,因而他們的樣貌看上去雖然消瘦乾癟,但是也還算體面。但是在附近也有更多的鬼怪,沒有親人後輩祭祀,看上去十分狼狽,十分眼饞於他們所得到的供奉,但是因為這些燒的紙錢香油都不是給他們的,因而不能享用這些東西。

  這些模樣狼狽的鬼怪,也被稱為孤魂野鬼!

  走到路口處,那裡有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太太正在燒著紙錢,一邊燒她一邊喃喃念道:「唉,死老頭,你這一去倒是輕鬆了,把我一個人甩在後邊……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大概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家裡的米吃完了,還是隔壁的小張給我扛來的,你說這鄰居都比兒女靠譜了。當初嫁你的時候,你說好的要對我好一輩子的,我的一輩子還沒到,你就去了,可真不是東西,我就不該信你的話……」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雖說嘴上在輕罵著,但是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在她身邊,一個她看不見的老頭子和她一樣蹲在地上,她在那絮絮叨叨的,他就在那使勁的點頭,看著老太太的目光,深情而溫柔,靜靜的陪伴著她。

  越溪看了一眼,那不好意思打擾這兩位老人恩愛,就走到另一邊去。

  她將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紙錢香燭,還有米麵之類的,都一一擺在地上。燒香點蠟,香燭的煙火裊裊升起,附近的鬼魂野鬼有所感應,微微轉過頭來。然後朝著她這邊爬過來,實際上,這一幕實在是有礙觀賞,準確來說,是有點辣眼睛。

  這些孤魂野鬼,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享受過人們的供奉祭祀了,那模樣,實在是不算體面,衣衫襤褸也就罷了,瘦骨嶙峋,還髒兮兮的,那頭更是蓬頭垢面的,簡直沒個正經鬼樣。

  越溪看了一眼,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還有一個杯子,再去一旁的路旁折了一根柳枝過來。等她回來,她那裡都被孤魂野鬼給占據了。

  「……都一邊去,還沒到你們吃的時候。」她伸腳踢了踢前邊一個鬼,讓他給她讓路。

  一個個腦袋扭過頭來,眼珠子盯著她,看上去十分的滲人。還有鬼對著她滿懷惡意的扯了扯唇,直接朝著她撲過來。

  越溪拿著柳枝,面無表情的抽了過去。

  「啊!」柳枝打在臉上,那隻鬼立刻痛叫了一聲,捂住臉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你可以看見他被柳枝打中的地方立刻嗤嗤嗤的冒出被腐蝕的聲音來,眨眼間,傷口處就可以看見森白的骨頭了。

  越溪一隻腳踩在他的身上,看著其他鬼道:「走一邊去,想要有東西吃,就給我排好隊。」

  鬼怪們:「……」

  瞅了一眼還在哀嚎的同類一眼,乖乖的走到一邊排隊去,長長的一條隊伍,不知道的鬼還以為在幹嘛了。

  越溪將礦泉水倒了一杯在杯子裡,手指在水中沾了點水,然後順著杯身,手指在杯子上邊畫了一道符。符畫好之後,一道靈光閃過,這杯水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卻好像有多了點什麼。


  柳枝在水杯中沾了沾水,她拿著柳枝朝著眼前的這些孤魂野鬼身上一甩,柳枝上的水珠灑出去,一落到他們這些鬼怪的身上,只見缺胳膊斷腿的,身上髒污的,身體立刻變得完整乾淨起來。

  見狀,越溪伸手抓起一把籃子裡的米,然後往前邊一撒,地上立刻堆起雪白的大米來,那些孤魂野鬼看得眼睛都要綠了,恨不得立刻撲到這白花花的大米上,吃個痛快。可是,他們又很害怕眼前的這位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做完這一切,越溪才道:「行了,吃吧。」

  得了她的話,那些鬼魂野鬼立刻就撲了過去,一個個捧著那雪白的大米,簡直都快哭出來了。哦,忘記了,他們鬼是沒有眼淚的。

  越溪看了看四周一眼,決定去那邊買根老冰棍吃。往前走有一家的鹽水冰棍做得特別好吃,還有用糯米做的糯米冰棍,冰棍裡邊裹著糯米粒,吃一口脆脆的,還有點糯米的軟。

  好吃!

  她高興得眯起了眼睛。

  張大松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剛和客人談完生意,他準備坐公交車回家。今天酒喝得有點多了,他腦袋裡暈暈沉沉的,走到公交站那裡,就忍不住走到一邊的垃圾桶里吐了個痛快。等他吐完,看見一邊一個身穿黑衣的老太太在那裡燒紙。

  老太太也沒抬頭看他一眼,低聲道:「七月十五,鬼門開……這一天,還是不要在外邊逗留太久,小心撞鬼啊。」

  老太太聲音沙啞,在大晚上的聽起來簡直就是陰森森的,張大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離那個老太太遠了一些。

  遠處一道燈光打過來,張大志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的確是他要上的那一趟公交車,立刻伸出胳膊使勁的擺了擺手。

  車在他面前停下來,張大志高高興興的上了車。夜色漆黑,高興著趕上最後一趟末班車的他,沒有注意到,他所上的這輛公交車,車子的款式,還是好幾年前的樣式。

  一邊掏錢,張大志一邊開口問道:「都十點鐘了,我還以為沒有車了,都打算打的去了。誒,車上沒有投幣口嗎?」

  他拿著硬幣,一臉懵逼。

  旁邊一個胖女人惡聲惡氣的道:「在我這買票!」

  現在還流行人工售票?

  張大志腦海里閃過這麼一個念頭,想也沒想,直接掏了二十塊錢過去,對方找了一把零錢給他,他隨手塞到了口袋裡。

  車廂里光芒有些暗淡,張大志在車裡掃視了一眼,心裡忍不住生出一絲怪異來。這大晚上的,這車裡竟然還是滿滿當當的,連個空位都沒有。在右手邊靠窗的位置處,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裹在布包里,看不清樣子,張大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女人抬起頭來,一張臉還是秀美,可是表情木木的,看過來的目光也是死氣沉沉的。

  張大志忍不住抖了一下,跑到最後那個位置坐下,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坐在椅子上,張大志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外邊黑漆漆的一團,連一絲光芒都沒有,整個世界好像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張大志坐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了。城市裡是沒有黑暗這個說法的,就算是大晚上的,也是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不可能一點光芒都沒有的。

  越想越不對勁,張大志看了看這車裡的其他乘客,一股冷氣從腳底竄上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些人,好像都在……看著他!

  透過窗戶,甚至是直直的轉過頭來,就這麼盯著他。到現在,他才發現一件事,他上車來,這車上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連呼吸聲,似乎也聽不見。

  「七月十五,鬼門開……小心撞鬼啊。」

  腦海之中突然閃過那位老太太的話,張大志渾身一抖,心中惶惶。他拿出手機來一起瞧,竟然一個信號都沒有。他想,雖然十分的不符合他所信任的科學發展道路,但是,他媽的,他這是上鬼車了啊。

  「停車,我要下車!」

  就在張大志心裡慌亂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他抬眼看去,看見自己前邊那個位置的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年輕女孩子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了車門口,開口道。

  車裡沒人說話,駕駛員絲毫沒有反應。

  女生又開口說了一聲:「我要下車,快開門。」

  一道道毫無溫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張大志哆哆嗦嗦的發現,有幾個人乘客,臉上的臉皮正在簌簌往下掉,臉上鑽出白色蠕動的蛆蟲來。


  張大志捂住嘴,覺得自己快要吐出來了。

  「咚!」

  整個公交車劇烈的抖了三抖,張大志抬頭看去,就見那個小姑娘一腳踢在了門上,這一腳力度不知道有多大,整個公交車似乎都要被她給踢翻了一樣。

  「我說,我要下車……快停車,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們的車給拆了。」那小姑娘眯眼道。

  「嗤!」

  公交車猛然停下,因為急剎車,張大志整個人都差點被甩了出去。

  公家車的門被打開,那個小姑娘轉過頭來,看著張大志,道:「叔叔,你到家了,還不下車嗎?」

  張大志眨了眨眼,哆嗦道:「下!下下下!我的確是到家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身後公交車的大門轟然關上,張大志扭頭,看著那個公交車後邊亮著的燈,顯示著這是幾路公交車。

  「406」

  偌大的三個數字,卻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在五年前,406這輛公交車,因為發生車禍,整輛車裡的乘客連帶司機全部死亡,所以後來取消了406這輛公交車。

  外邊的暖風吹過來,不算明亮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張大志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還覺得,腿有點軟,走不動路了。

  看眼前的小姑娘提腳準備離開,張大志急忙道:「誒,那個……剛剛,是你救了我吧?真是謝謝你了。我叫張大志,是做房地產工作的,這是我的名片。」

  那姑娘轉過頭來,白白淨淨的一張臉看上去十分的年輕,倒讓張大志驚訝了一下。

  「叔叔,下次上車也得看仔細一點,上錯了車,那可是要丟命的。」越溪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沒有遇上她,這位張大志,怕是還真得去見閻王了。

  張大志連聲道歉,道:「小姑娘,你給我個聯繫電話,你救了我的命,我可得報答你啊。」

  越溪道:「沒事,我只是順便而已,反正我也要下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叔叔,今天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吧,外邊可不安全。」

  說著,她直接轉身就離開了。這大晚上的,她可不是跑出來散步的,而是有正經事的,剛才她接到趙璐的電話,在電話里對方語氣著急的要她幫忙,她這才跑過來的。上了鬼車,這倒是意外了,只是想著鬼車也能到達目的地,她也就沒在意,誰知道後來還跑來一個誤上車的。

  下了公交車,她很快就接到了趙璐的電話。

  「越溪?你電話剛剛怎麼一直打不通啊?」一接起電話,那邊就傳來趙璐著急的聲音。

  越溪笑道:「哦,剛才手機沒信號……」

  趙家在a市也算是小有名氣,趙璐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三代,住的地方也是a市有名的富人區,這小區里住的人家,都是有錢人,因而保全工作做得很不錯,私密性也很強,越溪過來的時候趙璐就在門口等她。

  兩人見面之後,越溪問:「你在電話里那麼著急,發生什麼事了嗎?」

  聞言,趙璐卻沒有在電話里那麼著急了,道:「是有點事,不過也不是很著急。」

  越溪看向她,她無奈道:「就是我家裡一個遠房親戚,好像有點中邪了……其實這個親戚,我並不是很喜歡,不過大家都看著,我當然得表現出比較著急的樣子了。本來想讓你不用那麼著急過來的,誰知道你的電話突然打不通了。」

  越溪點頭,道:「我先看看他的情況再說。」

  趙璐帶著越溪回去,趙家也算是個大家族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住在一個大別墅里。等看見越溪,其他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了。

  其中一個女人聲音尖利的開口:「這就是璐璐你找的能幫你小月阿姨的人啊?你怕是在糊弄我們吧,這麼一個黃毛丫頭,能幹什麼?」

  聞言,趙璐有點不高興,她微微抬起下巴,道:「這是我同學,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沒有本事,我比你們都清楚,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還不想麻煩她了,我們越溪,動動手指,那可都是幾百萬的生意。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哪裡會跑這麼一趟?」

  動動手指幾百萬生意的越溪面無表情的想著,幾百萬,還是得賺好久了。

  其他人聽趙璐這麼說,都忍不住去打量越溪了,小姑娘年紀小,看上去不顯山不顯水的,瞧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可是趙璐卻這麼推崇她,其他人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趙母笑著迎過來,道:「你就是越溪吧,我早就聽璐璐提起過你了,上一次……多虧你救她一命,這丫頭,沒分沒寸的,一天就知道胡鬧。」


  這話,卻是在說那次趙璐她們找碟仙的事情了。

  趙父是個看上去十分溫柔的男人,但是氣息卻帶著幾分強勢的味道,他開口道:「我們早就想找機會謝謝你了,可是又一直沒什麼機會。這次過來,剛好,也讓我們好好感謝感謝你。」

  越溪漫不經心的道:「您不用感謝我,我收了她們的錢的。」對待顧客,她的服務態度一向很好的。

  趙璐挽著她的手臂,哼了一聲,道:「你救我的時候,我們還沒給錢了,你就是心軟!」

  趙母掩唇笑了一下,道:「先過來坐吧。」

  越溪道:「不了,出事的人在哪裡,先帶我去看看吧。」

  聞言,趙母無奈道:「那好吧……」

  她帶著越溪往樓上去,一邊走一邊道:「起先還是好好地,可是在吃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出問題了,拿著吃牛排的刀,就直接插在了自己的手上,當時可把大家都給嚇壞了。」

  那刀一砍下去,傷口深可見骨,血立刻就把餐桌都給染紅了,可是偏偏當事人卻還在咯咯地笑,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

  那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現在想起來都讓人覺得頭皮一緊。

  「這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嗎?」越溪問。

  後邊一個男人開口道:「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在家裡的時候,我就發現她有些不對勁了……她以前是食素的,可是最近卻越來越喜歡吃肉了……牛排從一開始的七分熟,到五分、三分,有一天晚上,我下樓去喝水,看見她在廚房,打開冰箱在吃東西。我湊過去一看,她竟然是在生啃一個肉骨頭……那是廚師打算用來熬湯的。」

  一邊說,男人一邊拿手搓了搓自己的雙臂,很顯然那一幕給他造成的衝擊很大。

  其他人聽到這,有幾個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作嘔的表情,僅僅是想著,都覺得有些反胃了。

  趙璐給越溪介紹道:「這是我小月阿姨的丈夫,姓司。」

  司命是個十分斯文英俊的人,戴著一副無邊框的眼鏡,氣息溫和安靜。

  「你是叫越溪是吧,我相信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小月的事情,就麻煩你了。」司命開口道。

  越溪哦了一聲,看上去沒什麼誠意的道:「我會努力的。」

  一行人上了二樓,來到關著那位小月阿姨的房間,外邊還有傭人守著,看見他們急忙打了聲招呼。

  「把門打開吧。」趙父開口道。

  傭人立刻拿鑰匙把門打開,門一打開,他們就聽見了裡邊傳來的某種聲響,那種聲音,竟然像是在咀嚼著什麼的聲音。

  越溪微微皺眉,敏感的從空氣之中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一群人擠進這間屋子裡,原本還算寬闊的屋子瞬間就顯得有幾分狹窄了。

  「咦,小月呢?」眾人環顧四周,卻沒能看見屋子裡的人,打開洗手間,洗手間裡也沒人。

  趙父問傭人:「屋裡的人呢?」

  傭人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守在門口,沒有人出來過的。而且,也沒聽到屋裡有什麼動靜,司夫人除了剛開始大吼大叫之外,以後就沒有動靜了。」

  「……難道這人還能飛天了不成?」有人嘀咕。

  越溪慢慢走到床邊,越靠近床,那股血腥的味道就越來越重了,等走到床邊,她彎腰,伸手慢慢的掀開垂下來的床單,彎腰往裡看去。

  眾人看著她的動作,下意識的朝床底看去,恰好對上一雙不像是人類的眼睛,在昏暗的床底下,明亮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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