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2024-08-26 19:38:57 作者: 月照溪
  東邊那片海域看起來陰森而恐怖,湛藍的海水底下似乎涌動著什麼,讓人望而生畏。

  漁船停在海面上,隨著海水的起伏而微微搖晃著,人魚村的人眼裡露出幾分驚懼來,魚舟道:「就是這裡了,按照記錄,那位鮫人和她的丈夫的屍體,就在這片海域底下……」

  人魚村的人一般出海都會遠遠的避開這片海域,因為只要一靠近這片海域,他們就會從心底感覺到一種恐懼,而且身上的魚鱗也會不受控制的長出來。

  「我們去裡邊看看,你們……」越溪看了人魚村的村民們一眼,露出思考的表情來。

  魚舟搖頭道:「我們不能進去,一進去身上就會長出魚鱗來。我們感覺得到,那條鮫人的怨恨,我們靠近這裡,會讓她覺得更加憤怒的。」

  越溪唔了一聲,從船上跳了下去。

  其他人見她動作,嚇得誒了一聲,卻看見她跳下去卻沒有落到海水裡,而是穩穩的站在了海水上,頓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一點小術法而已。」越溪隨口說道。

  韓旭也跳下了船,一雙腳踩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海水映著藍天白雲,裡邊也倒映出兩人的模樣來,水波晃悠,裡邊的人影瞧著也是扭曲著的——穿著白色僧衣的青年,眼角染著猩紅色的血跡,透著幾分血腥與戾氣,可是偏偏他的雙眼卻似乎是滿懷著慈悲。

  目光動了一下,韓旭一腳踩上去,水波晃了兩下,將裡邊的人影攪碎。

  「這裡怨氣很重啊……」越往裡走,那種怨氣就更加明顯了,給人一種十分陰暗逼仄的感覺,明明頭上艷陽高照,萬里無雲的。

  越溪往海底看去,底下魚群擺著尾巴在水裡遊動著,絲毫不受這裡的怨氣所影響。

  突然有歌聲傳來,越溪和韓旭抬起頭來,他們看見在前邊的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人影,她擁有著一頭金色如海藻的長髮,無雙的美貌,還有一條不同於人類雙腿的金色魚尾。

  她在唱歌,歌聲輕快,一邊唱她的一條金色尾巴還在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海面,表明了她此時歡快的心情。

  以她為中心,這四周的海水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一面鏡子,沒有任何波瀾。

  突然,在她身邊的海水動了起來,一個人影從海底鑽了出來,同時在他的手上還抱著一條肥美的大魚,他笑著對石頭上的鮫人道:「珍珠,你看,我給你捉了一條大魚。」

  鮫人立刻就笑開了,捧著他的臉吧唧的親了一口。

  看著這一幕,越溪眼裡閃動了一下,輕聲道:「是幻境……以記憶做成的幻境,那道怨念,日復一日的沉迷在這幻境裡邊?」

  「滴答。」

  水滴落在水中的聲音,四周像是海水一般層層疊疊的向外盪起一片片漣漪,而後轟然碎開。

  有人在唱歌,可是曲調卻不歡快,而是充滿著悲傷,讓聽到的人也忍不住落淚。一條金色的人魚坐在石頭上,她身形模糊,帶著幾分透明,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消失了。

  她的歌聲不再歡快,她眼前的大海之中,也不會再有人突然從海底下鑽出來,告訴她,珍珠,我給你抓到了呀一條大魚!

  「鮫人的歌聲,是她們用來捕獵的一種方式,聽到了歌聲的人類或者動物,會陷入幻境之中……而這道怨念,正在給自己編織一個幻境。」韓旭淡淡的道。

  這只是一道怨念,連魂魄都稱不上,那條鮫人的怨氣與憎恨,化作了這道影子,在這片海域裡日復一日的唱著歌,日復一日的沉迷在那根本不存在的幻境之中。

  她在用歌聲,給自己編造一個幻境。

  可是幻境始終是幻境,又怎麼能騙過她自己?

  越溪走過去,那道殘念抬起頭來,白皙的皮膚上是一雙藍色的眸子,對方在對她笑,笑起來就像是一顆美麗的珍珠。

  這一刻,越溪突然明白了她的名字的意思。

  珍珠,宛若珍珠一般,自生光暈。

  殘念不是魂魄,她只是那個鮫人死之前劇烈的情緒所形成的的影子,但是和魂魄又一定的相似,她有意識,甚至有力量,而支撐著她行動的,是主人最後的執念。

  而那條鮫人的執念,是憎恨,是憤怒,也是怨氣!

  「我感受到了你們身上令人厭惡的味道,你們是從魚家村來的?」鮫人站起身來,一條美麗的尾巴變成了雙腿,穿著一件淺金色的輕紗長裙,看上去高貴而典雅。


  越溪點頭道:「我們是從魚家村來的,不過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也不是他們請來對付你的幫手。你放心吧,你長得這麼漂亮,只要你不對我動手,我捨不得打你的。」

  鮫人一愣,旋即她就笑,嘆息一般的道:「我在這裡滯留了五百年了,是怨恨支撐著我在行動。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感受得到,我快要消失了。但是就算我消失了,我的詛咒,也不會消失的,除非魚家村最後一個人也死了,詛咒才失效。」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修長而漂亮,可是此時指尖卻微微有些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她只是殘念,始終是要消失的。

  「……我給你們唱首歌吧,安流曾經說過,我的歌聲,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動人的……」她笑,像是想起了什麼十分愉快的事情。

  歌聲像是流水一般傳進越溪和韓旭的耳朵里,鮫人的歌聲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歌聲,那是你無法想像的美妙歌聲,言語也難以描述它的有一分動人。

  「珍珠,你看,我給你捉了一條大魚!」青年從海底鑽出來,身上濕漉漉的,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明媚。

  她是鮫人,鮫人這種生物喜歡獨居,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是獨自一個人生活在大海里,而安流是她遇到的第一個人類,他也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你為什麼這麼傻呢,不要來救我,不就好了嗎?你個傻子!

  鮫人笑起來,道:「那我們今天晚上燉魚湯喝!」

  金色的光塵從鮫人身上散開,慢慢的消散在空中,一樣東西從空中落了下來,越溪伸手接住,才發現那是一個白色的貝殼。

  貝殼蓋子是合著的,越溪在上邊看見了兩個名字,寫著「安流」「珍珠」兩個名字。而貝殼裡邊,裝著的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支雕珍珠的木簪,一盒胭脂,還有一個銀制的手鐲。

  「這大概是安流送給她的,都是她的寶貝……」越溪道。

  韓旭垂眸,道:「本來就是一縷殘念,靠著怨恨與憤怒而留在世上,這麼消失,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吧。」

  四周像是鏡子被打碎了一樣,露出了原本的模樣,海水之中魚群成堆,在海底下游來游去的,自由自在的。

  還在海底之下,被無數魚群環繞間,一個人魚和一個人類躺在那裡,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而在下一秒,他們化為了泥塵,永遠的融入到了這片大海之中。

  越溪在岸上撿到了一些貝殼,裡邊傳來了鮫人的歌聲,想來人魚村那裡海岸上的貝殼,便是從這裡衝過去的,這些貝殼忠實的記錄下了鮫人的歌聲,也記錄下了她的悲傷。她的怨念在這片海域裡盤旋了五百年,在今天終於消失了。

  越溪嘆了口氣,道:「我們回去吧。」

  漁船上的村民們看見他們兩個回來,顯然很高興。

  魚舟忍不住問:「怎麼樣了,你們發現了什麼嗎?」

  越溪道:「這片海域裡存在的不是那條鮫人的鬼魂,那只是一道殘念,如今那道殘念已經消失了。」

  「那我們身上的詛咒……」有人著急的問。

  越溪道:「我前邊說過,要想破除你們身上的詛咒,要麼是鮫人的血,要麼就是施展詛咒的那個鮫人主動破解。可是如今兩個條件都沒有,你們身上的詛咒根本無解。」

  聞言,船上的人的表情頓時就變了,他們明明很清楚這一點,知道身上的詛咒毫無辦法,可是聽到這句話,仍然覺得十分絕望。

  「和我們根本沒有關係,為什麼我們要承受這一切?」有人忍不住大哭起來,他不明白,憑什麼他們要遭受這些,從生下來就被詛咒,明明他們什麼都沒做。

  越溪感嘆道:「這就是投個好胎的必要性了,不然的話,遇到這樣的祖先,恨不得回到地府重新投胎。」

  其他人:「……」

  這話,的確是事實,可是她一說出來,悲傷的氣氛都被攪沒了。

  回到人魚村,知道那道殘念已經消失了,雖然詛咒不會消失,但是村民們還是鬆了口氣。

  經過這件事,越溪的同學們都被嚇壞了,也不想繼續留下來了。那天村民們的表情給他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誰還敢留在這裡遊玩?

  尤其是村民們身上出現的魚鱗,雖然村長們解釋那是他們生了一種怪病,不會傳染,但是他們還是有些害怕,總歸是先跑為妙,誰知道後邊還會發生什麼情況。


  「有句話叫父債子償,雖然不公平,可是誰讓你們撞上了這樣的祖先呢?」臨走的時候,越溪對村長道:「那座人魚廟……如果你們覺得自己的祖先做的是錯的,那就繼續按照以前做的那樣做吧。」

  村長苦笑了一下,道:「這是我們人魚村裡的人的罪孽,以後,我們還是會繼續供奉祭祀她的……咳!」

  他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天,村裡的人,也只是想把你們留下來,害怕你們把我們村裡的秘密抖落出去,絕對沒有想傷害你們的心思。唉,我們村子的人不能外出,所以才想其他辦法發展村里,沒想到把你們給嚇到了。」

  越溪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車子從人魚村離開,趙璐扭頭看了一眼身後逐漸消失的小漁村,忍不住道:「也不知道珍珠和安流他們兩個的相遇,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的。不過我想,他們大概是不後悔遇見彼此的吧。」

  「對了,越溪,你最後跟村長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啊?」徐薇忍不住問。

  越溪唔了一聲,道:「他們身上的詛咒也不是沒辦法的……」

  趙璐他們立刻轉頭看她,問:「你不是說,除了鮫人的血,還有施展詛咒的那個鮫人主動解掉詛咒,不然他們身上的詛咒是無法破解的。」

  「我的確是這麼說的……」越溪點頭,她道:「而這一線生機,是那個鮫人留給他們的。如果他們真心悔過的話,一直誠心祭拜,身上的詛咒說不定就解了。」

  那條鮫人,終究是心軟了。

  越溪他們打算直接回去了,不過還是得在g省睡上一晚上,第二天做飛機回去。

  晚上的時候他們還是去美食街吃飯,美食街里匯集了全國各地的吃食,這也是為了吸引人流,一到晚上就十分熱鬧。

  旁邊有人在聊天,越溪倒不是故意偷聽的,那兩人也沒壓低聲音,旁邊的人都能聽見,這一聽,她倒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石明家最近是不是犯了水逆啊,前兩天鋪子裡才燒了,昨天家裡又燒了,他家這是和火過不去了啊。」

  「我聽說是他兒子玩火,不小心把東西點燃了……我說啊,他家兩口子寵兒子也寵得太過了。今天敢放火,明天還不知道敢做出什麼來了!」

  聞言,趙璐他們立刻看向越溪和韓旭,小聲問:「越溪啊,這事,難不成又是那個叫小梅的鬼做的?」

  越溪搖頭,道:「小梅已經轉世投胎去了,石家這次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和她有關係。」

  「那為什麼石家又發生火災了?他家就這麼倒霉?」趙璐一臉驚訝。

  韓旭笑道:「那個叫小梅的姑娘,天堂飽滿,福澤綿長……換句話說,她本身就是個招財的命,只要這個孩子在,就會給家裡帶來幸運和財運。如今那小姑娘轉世投胎去了,也就是說她和石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石家自然就沒了以前的財運和好運了。」

  「不止如此。」越溪接過話來,哼笑了一聲,道:「這兩口子本身就沒多少財運,運氣也不好,現在只是開始,接下來他們會持續破財,甚至還會見血光……他們這一輩子,都會陷入窮困潦倒之中,到了晚年,孤苦無依,子嗣不孝。」

  「也就是說,要是小梅還在的話,他們家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徐薇瞪大眼睛問。

  趙璐哼了一聲,十分解氣的道:「活該,要是他們對小梅好點,又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所以說,這就是越溪你常說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那師父你看看我的面相,我是不是也是很有財運的面相,我以後是不是會變成一個大富翁?」何建一有些興奮的問。

  越溪道:「人的命運不是不會改變的,你的一個念頭的改變,說不定就會改變你接下來的命運。也就是說,原本貧苦一生的人,也是有可能變得有錢的,而有錢的人,也是會落拓的。」

  「……你說的,什麼意思?」何建一表示茫然。

  趙璐翻了個白眼,道:「也就是說,你大概沒啥財運了,還是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好了。」

  何建一:「……」

  回到a市,越溪他們的通知書也到了,大家都考上了想要的大學,越溪和韓旭是去了b市的青桐大學,而徐薇和趙璐則去了次一等的宇通大學,都是在b市,而且大家的距離並不遠。

  「青桐大學,青銅大學……為啥不叫王者大學?那肯定更厲害。」何建一念叨了兩邊,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趙璐忍不住給了他一腳,道:「你的腦海里就只有遊戲了,青桐大學可是我們國家最頂尖的大學,能考上那裡的,絕對是天之驕子。所以說啊,越溪和韓旭真的是太厲害了。」

  小紙人們看見通知書,忍不住抱著越溪的腳露出哭唧唧的模樣。

  「我家越溪長大了!」

  「青桐大學,這可是全國最牛掰的學府了,我家越溪真厲害。」

  「要是爺爺在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越溪笑了一下,道:「是啊,老頭要是知道,肯定會高興的……我終於沒有給他抱個鴨蛋回來。」

  對於她的學習成績,老頭當初也是愁得很的,一個天師,竟然還相信考試前不能吃雞蛋的說法,在她考試的時候,一顆雞蛋都不准她吃。有一次越溪沒忍住,偷偷的煮了一個水煮蛋吃,然後拿回來了一個零分,被老頭追著爬到了樹上去。

  「對了,越溪,你不在的時候,有人找你的。」小一突然想起一事,開口道。

  越溪驚訝,問:「誰找我?」

  小一回答道:「他說他是聚寶盆老闆的兒子,姓萬,說是找你有急事,讓你回來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

  聞言,越溪的表情立刻變了一下。

  聚寶盆的萬叔和老頭有點交情,可以說越溪是萬叔看著長大的,不過萬叔做的事情有些見不得光,他是盜墓的,所以越溪和他一年也見不了幾次。而上次見面,還是去年的時候,她記得那時候萬叔說他發現了一個古墓,看樣子他很感興趣的樣子。

  想到這,越溪給聚寶盆那邊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店裡的工作人員,聽她問起萬叔,有些摸不著頭腦,道:「老闆一個月前已經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要不問下小老闆?」

  小老闆是萬叔的兒子,他向來看不上盜墓這事,從來沒跟萬叔下過墓,而是擺弄著家裡的古董店。

  掛了電話,越溪又立刻給萬叔的兒子打了個電話。萬叔的兒子叫萬斗金,名字有點俗氣,但是這名字是老頭取的,裡邊暗含了五行八卦,是最合適他的。

  「喂,越溪嗎,你旅遊回來了?」電話那邊,萬斗金開口道。

  越溪嗯了一聲,她道:「萬哥,我聽小一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邊萬斗金煩躁的嘖了一聲,道:「越溪,我爸出事了。」

  聞言,越溪眉頭就是一皺。

  「……我爸爸在去年發現了一個大墓,那墓好像是什麼得道高僧的墓穴,他對此很感興趣,所以準備了一年後,在今年六月末的時候,就和其他人一起下墓了。」

  說到這,萬斗金似是有些焦躁,那邊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他大概是在抽菸,一會兒他繼續道:「可是就在一個星期前,我聯繫不上他了,就連他的命珠,都黯淡了下來,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越溪問:「萬哥你是想讓我做什麼?」

  萬斗金道:「越溪,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我爸說過,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情,可以找你,我想讓你和我一起下墓,你願意幫我?」

  「萬叔幫了我很多,他有危險,我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越溪沒有怎麼猶豫就答應了,只是還有一些問題她需要知道。

  「萬哥你知道那個墓穴的地點?還有這次下墓,是就我們兩個人,還是有其他人?」

  「我當初看見我爸的那張地圖,我知道墓點在哪。除了我們兩個,我還請了其他人,有天國寺的僧人……這個墓很大可能是一位高僧的墓,所以他們對此也很感興趣。還有就是何家和衛家的人,我不清楚墓里是什麼情況,所以多叫了一些人,這樣穩妥一些。」

  越溪哦了一聲,眼裡有些茫然。

  什麼天國寺還有何家衛家什麼的,她一個都不知道,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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