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月一覺睡起來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就感覺一直沉重冰冷的身體變得輕鬆暖和起來,只是大概是在地上睡久了,覺得腰痛脖子酸的。
「越小姐,我的身體……」找到越溪,游月眼巴巴的看著她,眼裡充滿著某種希望。
越溪喝了口湯,含糊不清的道:「唔,附身在你身上的狐狸,我已經將它從你體內抽離出來了。我等會兒給你兩張符,再開一副藥,你回去休息一個多星期,樣子大概就會恢復原來的模樣了……嘶,有點燙!」
商大姐專門給她熬的補湯,十分的鮮美,就是有點燙,她沒忍住吐了一下舌頭。
「真,真的?我好了?」游月眼眶瞬間就紅了,有幾分不敢置信。
越溪哼了一聲,道:「收了你家的錢,我自然會給你將事情解決了。行了,你回去吧。」
聞言,游月卻是面露猶豫,有些遲疑的問:「那,那宋贏呢?宋贏那邊,越小姐你打算怎麼做?你真的不管了嗎?」
「宋贏……」越溪將碗擱在一邊,她看著桌上那隻木雕得活靈活現的小狐狸,輕聲道:「這世間的事情,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他身上的傷是那隻大狐狸傷的,你們害了它的孩子,它不遠千里,也要來找你們報復。」
她神色淡然,提起宋贏的時候,表情動都沒動一下,顯然對方的死活她是絲毫的不在意。
游月有點著急,忙問:「那,那宋贏……」
越說,她聲音越小,又怕惹越溪生氣。
越溪手指轉了一下那狐狸木偶,道:「我會去醫院看看他的情況,那隻火狐修煉了至少五百年,要是因為宋贏犯下殺孽,毀了自身修行,這個生意實在是划不來。」
游月:「……」
她扯了扯唇,雖然不是為了宋贏,但是最起碼越溪不會對宋贏的事情袖手旁觀,她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其實游月心裡也糾結得很,一方面覺得宋贏殺了小狐狸,還剝了對方的皮毛,實在是太過殘忍,也太過恩將仇報了。但是另一方面,她喜歡對方多年,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還是忍不住關心對方,這兩種情緒糾結在一起,她也是苦惱得很。
「苦惱什麼?那孩子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難道你還想和他在一起?」游爺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桌子,道:「人家一隻狐狸都心存善念,但是他呢,恩將仇報,簡直就不是東西。游月,我是絕對不許你和他再來往的。」
游月抿唇,道:「我知道的,爺爺!」
而這邊越溪和韓旭也來到了醫院,韓旭的傷勢很嚴重,全身粉碎性骨折,但是卻還是有口氣,甚至還能感受到身體上的疼痛,什麼止痛藥對他來說都沒有用,一醒過來就疼得全身都冒出冷汗來。
越溪走過來,看他這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那隻狐狸,看樣子是狠了心要給他一個教訓了,要讓他生不如死,感受著身上的痛苦。」
宋母看著宋贏這樣子心疼極了,問道:「越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越溪道:「我不是醫生,宋贏身上的傷我肯定是沒法子的。作為天師,我要做的是解決那隻狐狸,不讓它對宋贏出手,傷了他的性命。」
她摸了摸手裡的木偶,道:「今天晚上吧,今晚那隻狐狸肯定會來的。」
聞言,宋母頓時著急了,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能治好我家宋贏身上的傷嗎?」
「我肯定不能啊,我又不是醫生!」越溪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她誠懇的看著宋母,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千萬別聽那種一杯符水包治百病的話,那都是假的。」
「越小姐,你可是收了我的一千萬!」宋父著重一千萬三個字。
越溪看了他一眼,道:「我說過,我會保住宋贏的命,可沒說要治好他。我不是醫生,我只是個天師而已,會的只是裝神弄鬼。」
宋父:「……」
韓旭笑道:「宋先生也可以拒絕,只是那隻狐狸記恨宋贏,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宋贏將它的孩子剝皮斷手,它是要他生不如死的死去。我師父如果不出手,宋贏絕對活不過今晚。」
宋父嘆了口氣,看上去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這個孽障……那就麻煩越小姐了。」
越溪立刻道:「客氣客氣,拿了錢,我肯定會努力辦事的。」
夜晚夜涼如水。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圓又亮的,在地上灑下一大片銀光來,病房的窗戶大開著,有月光爬進來,照得屋裡也是一片明亮。
一道身影輕飄飄的落在病房裡邊,那是一隻紅色的火狐,身形高大,一進來幾乎就將整個病房全部都擠滿了,身後拖著一條蓬鬆龐大的尾巴,顏色如火焰一般。
猩紅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床上的人,狐狸眼中閃過一絲戾氣與刻骨的憎恨。它的孩子,那麼善良,那麼好,可是就是被這些人類剝了皮,砍了手,它心裡怎麼可能不恨?
嘴裡發出低吼聲,狐狸揚起巨大的手掌,朝著床上的人就拍了下去。
「我說過,你犯下殺孽,百年的修行就會毀於一旦,你不覺得太虧本了嗎?」一道黃符抵在它的腳下,牢牢的將它這爪子給擋住了。
狐狸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轉身就想跑——它知道人類世界裡有種人叫做天師,這樣的人對它們這些小妖來說,是很大的威脅。
「縛!」
越溪低低說了一個字,頓時病房裡貼著的幾道黃符微微發著光,將狐狸完全困在了這病房之中。
「吼!」狐狸看著越溪,嘴裡發出威脅的聲音來。
越溪開口道:「我不是來殺你的,你不用對我這麼提防。」
說著,她將放在一邊的東西拿了過來,道:「我是想把這個給你的。」
火紅色的狐狸皮毛,即使是在黑暗中,似乎也閃動著一種漂亮的光芒,那上邊帶著讓狐狸覺得十分熟悉而親昵的氣息。
——那是它孩子的氣息,它怎麼能不熟悉呢?
「吼!」
巨大的狐狸朝著天吼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巨大的悲傷,猩紅的眼睛裡盈滿了眼淚。它伸出爪子,將這狐狸皮毛抱在肚子底下,抱得死死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就往下流。
它還記得那日,小狐狸出去久久不會來,當時作為母親,它心裡就有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直到它在森林裡找到了那灘鮮紅的血跡。那時候,整個森林的人,都聽到了一隻母狐狸巨大的哀嚎聲,讓人心中觸動。
都是人類,都是人類殺害了它,可惡的人類!
狐狸睜大眼睛,悲傷讓它更加憤怒了,周身氣勢節節攀升,巨大的身形還在不斷的變大,整個病房已經快要容納不下它了。
「不好,它這是在燃燒它自己的妖力……」越溪微微皺眉,一張黃符直接從手中飛出,帖在了狐狸的額頭上,她著急道:「你不要命了,燃燒自己的妖力,同樣也是在燃燒你自己的生命力。」
符篆封印住了狐狸體內的力量,燃燒妖力的行為自然也就停止了下來,它嘴裡發出一聲哀嚎,不甘心也悲傷。
就算是燃燒妖力,就算是死,它也想給自己的孩子報仇。可是為什麼這個要求,也這麼難達到呢?它是不是也會和它的孩子一樣,被人類剝皮拆骨呢?
一隻溫暖的手伸過來摸了摸它的頭,狐狸睜開眼,看見那個人類的女孩站在它的面前。對方看起來明明年紀這么小,可是力量卻強大得讓人害怕。
「我把你的孩子還給你,雖然和以前可能有點不一樣,但是努力修煉,也不是不能再修出人形的!」越溪柔聲道,從口袋裡將那個木雕狐狸木偶拿了出來。
木偶上跳出一個火紅的身影出來,小狐狸比起它的母親,體型實在是小了太多,只要成年貓那麼大,尾巴卻是蓬鬆巨大,像是松鼠一樣。
「嗷嗚!」
小狐狸一出現,就對面前的大狐狸叫了一聲,聲音軟軟的,像是還帶著一股奶氣。
大狐狸:「……」
它看上去像是太過驚喜,已經完全愣了。
小狐狸又叫了一聲,因為母親不搭理它,它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委屈。
大狐狸的身形飛快的縮小,眨眼間,已經變成了和普通成年狐狸一般大小,嘴裡也發出了聲音。小狐狸從越溪手上跳下去,直奔自己的母親懷裡而去,眼巴巴的模樣,嘴裡叫聲軟乎乎的,充滿著依賴和欣喜。
「砰!」
一巴掌,欣喜高興的小狐狸整個狐狸被拍到了地板上,大狐狸舉起爪子,對著小狐狸就是一陣亂打,一邊打嘴裡還一邊說著什麼。
越溪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這時候大狐狸不應該抱著小狐狸熱淚盈眶,兩母子這可是隔了生死的距離啊!
小狐狸被打得嗷嗷叫,一隻狐狸,愣是發出了狼叫聲來。
將小狐狸按著打了一頓,打得它嗷嗷的叫喚。過了一會兒,大狐狸似乎是累了,才將小狐狸呼嚕了一團,抱在懷裡,眼淚這才止不住的就往下流。
「嗷嗚?」小狐狸抱著母親的臉,軟軟的叫了一聲。
大狐狸親昵的和它貼著臉,眼淚糊了對方一臉。
越溪將木偶遞過去,道:「小狐狸現在只是魂體,魂力還很薄弱,所以只能寄居在這個木偶裡邊。等它修煉一段時間,就可以完全脫離這個木偶了。」
大狐狸伸手將木偶拿過來往肚子裡一塞,也不知道它把木偶放在哪去了。
越溪忍不住往它肚皮那裡看了幾眼,有些好奇,難道這大狐狸的肚子,就像是袋鼠一樣,上邊還有一個袋子?
「謝謝你,人類的女孩!」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越溪腦海之中響起,大狐狸跳上窗戶,月光落在它身上,整個身體都蒙著一層銀色的光芒。
它扭頭看了越溪一眼,直接從窗戶上跳了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小狐狸趴在它的背上,道:「媽媽,人類還是有好人的。越溪姐姐給了我好多好吃的,你看,還有她給我的肉鬆餅……」
大狐狸一聽,反身就將小狐狸從背上給扔了下去,它氣得毛都炸起來了。
不長記性!
病房裡安靜下來,越溪走到病床那裡,宋贏臉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氣息微弱,身上的三把火更是忽明忽滅,仿佛下一刻就要全部熄滅了一樣。
他的那口氣,完全是被大狐狸吊著的,如今大狐狸離開,自然就把那口氣帶走了。沒了那口氣,宋贏可不就氣息微弱了?
越溪伸手在他眉心點了一下,一點金光沒入其中,勉強算是將他的一口氣維持住。
「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她淡淡的道,最起碼這口氣在,宋贏就不會死去,但是全身粉碎性骨折,治療費時也費力,稍不注意也會留下後遺症。
從病房裡出來,一直守在外邊的宋父和宋母直接迎了過來,宋母急忙問:「越小姐,怎麼樣了,我家宋贏如何了?」
越溪道:「那隻狐狸已經走了,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至於宋贏……接下來,就看醫生了。」
聞言,宋家父母兩人先是鬆了口氣,然後臉上又忍不住染上幾分愁容。
附身在游月身上的那隻小狐狸的陰魂離開,她時刻記得佩戴者越溪給她的符篆,然後吃了一貼藥,身上的「怪病」慢慢的就開始癒合了,恢復了以前清麗漂亮的模樣。經過這事,她的性子倒是更加沉穩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為了這事,游爺爺還專門上門來感謝了,十分感激的道:「多虧了你,不然我家月月還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了。」
越溪十分坦然的道:「您也不用跟我客氣,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筆買賣,你家給錢,我負責給你們解決事情。」
「話雖這麼說,我們還是得謝謝你。」游爺爺面色不變。
等游家人走後,韓旭走過來,道:「我看這游家的人,是想和你交個好。有本事的天師可不常見,到哪裡都是稀罕的,和你交好絕對沒有什麼壞處。」
「……反正都是些無關的人。」越溪絲毫沒將他們放在心上,她看了一眼這周的課程表,道:「下午有兩節課,這個老師喜歡點名,不能逃的……」
她這兩天因為游宋兩家的事情,都沒有去上課,全是讓榮香她們替她答的到。
「咦,那個女生是哪班的,我怎麼沒見過?」
到了教室沒多久,越溪注意到一個女孩子,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聽到她的話,榮香看了一眼,道:「那個?那個是夏子晴啊,我們班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越溪手裡的筆轉了轉,她輕聲道:「的確是有點問題,總覺得,她身上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夏子晴去洗手間洗了把手,看著鏡子裡的人,她忍不住有些愣神。
「子晴,怎麼了?」身邊的友人問。
夏子晴回過神來,表情有些僵硬的道:「沒,沒事……」
「真的沒事?我看你臉色有點不好,是不是病還沒好全?」
「大概是沒睡好吧!」
夏子晴將手上的水擦乾淨,離開的時候,她扭頭朝鏡子裡看了一眼,看見鏡子裡的「夏子晴」在對她微笑。
她的表情立刻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