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素小聲道:「他說考中秀才,就去提親。
姐姐再等一等,明年二月考完,三月你們就能成親。」
阿沅羞的臉上染了一層胭脂色,緊緊握著簪子,緩緩點頭:「我當然願意等他。
待修謹中了秀才,就算莫家那個情況,爹娘也會同意我嫁過去的。」
她這說沈冬素才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莫家的事。
莫修謹的父親長的一表人才,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卻娶了打小發燒燒壞腦子的三姨母。
原因是,莫父有病,發病時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有時還會像瘋子一樣,爬高上低,幾天幾夜不睡覺說胡話。
這病一傳開,就算長成天仙模樣,家境殷實,也沒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硬是拖到二十五歲,莫母做主,娶了長的還行但人有些痴傻的三姨母。
婚後第二年就生莫修謹,第三年,莫父發病,被家人拿繩子捆在家裡,結果他半夜掙脫,跳河死了。
沈冬素心一凜,怪不得莫修謹對把脈那麼敏感。怪不得他中了童生也不敢跟阿沅提親。
這是家族遺傳精神病,他犯病的可能性極高,二姨母那麼疼愛阿沅姐,豈會捨得女兒進火坑?
沈冬素看著阿沅姐那瓷白的臉頰,溫柔似水的眼眸,不禁道:
「姐,你不怕修謹表哥也犯那病嗎?」
阿沅急道:「不會的!修謹從生下來就沒犯過病,他那麼聰慧,讀書是學院最厲害的。
對三姨母極孝順,對我,對我也極好。這麼好的修謹,怎麼可能生那瘋病?」
沈冬素無言,只覺心頭沉甸甸的,怪不得二表哥心事那麼重。
不過遺傳性精神病只要不誘發,不發病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一定要說動小盼,願意接受她的治療,只要提早干預,她有信心能讓二表哥不犯病。
午飯吃的還是糙米飯,不過不是粥而是乾飯。看著煮開的米篩上蒸笹,再拌上切碎的白菜,還勺了一勺豬肉拌進去。
仲陽就開始咽口水,上一次吃米飯,還是上個月中秋節。
用新碗盛的飯,沈冬素將那隻葫蘆雞斬塊,雞腿仲陽和沈父各一個,一人分兩塊肉就沒了。
極其簡單的一碗飯,可在仲陽幾人看來,卻如山珍海味一般豐盛。
蔣氏將碗裡的肉給沈父,沈父又挾給仲陽,看到他碗裡有雞腿,就把自己的那隻給冬素。
幾塊雞肉幾個碗裡轉來轉去,轉的沈冬素都煩了,笑道:「再讓來讓去雞肉都涼了!」
蔣氏看一眼二姐含糊地說:「錢歸你管,也不能誆花,不年不節的買什麼葫蘆雞!」
沈冬素狐假虎威:「這不是二姨母來了嘛!」
二姨母笑道:「我不來你們該吃肉也得吃,瞧仲陽和冬素瘦的。他姨夫也要多補補。」
仲陽滿足地啃著雞腿,朝冬素笑道:「謝謝姐!」
沈冬素這才想到還有重要的事沒說,忙從腰間取出木牌:「給你的禮物。」
仲陽大喜接過:「什麼呀?」
在看清是塊寫著他名字的木牌,不免失望:「這有啥用?」
阿沅姐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藥王廟學堂的學生牌啊,咱仲陽要去讀書了。」
仲陽瞬間覺得嘴裡的雞腿不香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冬素:「真的嗎姐?」
沈冬素笑道:「是啊!學費都交了,一月九百文束脩,一百文午飯錢。
從明個起,你就要去上學了。」
仲陽看向父親,見他一臉贊同。再看向母親,果然,母親不樂意。
「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嗎?咱這樣的人家,讀書哪有學手藝好!
仲陽跟你爹學木工,以後做木匠,多好!
他都念過私塾,認得大字。還讀什麼書?」
說完朝沈父抱怨:「我就說不能讓她管錢當家,這才一天功夫,都花多少錢了!」
沈父皺著眉不語,當著她娘家親姐的面,還是要給蔣氏面子。
二姨母可不給她面子,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直視蔣氏道:「我就說你連個孩子都不如!
你瞧瞧冬素,買了一筐子東西,可有一樣是買給自己的?孩子可有亂花一文錢?
林鐘為啥子賣身?還不是為了讓家裡好!給他姨夫看病要緊,這孩子讀書也要緊。
咱們這種幾代泥腿子的人家,只有靠孩子考功名一條路能翻身。
冬素別聽你娘的,讓仲陽讀書是好事!
仲陽也是,可得抓住這個機會,擺脫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活法。」
說完又嘆道:「我家是沒法子,小山滑頭的很,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但凡他是這塊料,我就是砸鍋賣鐵,也送他去讀書。」
蔣氏被罵的嘴唇嚅嚅不敢言語,不提讀書的錢,只拿那一百文飯錢說事:
「一個月一百文,大肚羅漢也吃不完啊!離鎮子又不遠,讓仲陽晌午跑回家吃就行了。
再不成,給他送飯。省下一百文,給你爹抓藥不好嗎?」總之一句話,非得找個由頭罵罵沈冬素。
這下沈父實在聽不下去了,沉聲道:「省兒子的飯錢給老子買藥,那我病死瘸死算了!「
蔣氏一看丈夫、親姐都不站她這邊,都在指責她,可明明就是冬素亂花錢,大小事不跟她商量啊!
頓時又委屈地抹起眼淚來,這個女兒真是來討債的!
阿沅忙勸她,轉移話題將沈冬月找茬之事說了,提醒道:
「姨母、姨夫,二房肯定會生事,你們要提前做好防備。」
蔣氏哭道:「要是讓二房知曉仲陽讀書,肯定知道咱們有銀子,又來渾怎麼辦?」
瞧,聽了女兒被打,也不問一句,還是在擔心銀子。
沈父道:「分家書都簽了,他們還渾什麼渾?來了就讓甲大人把人打出去!」
在屋外吃飯的甲十八聽到個『甲』字,探頭笑道:
「可行!甲某人吃了沈家的飯,別的活幹不了,這打架的事還是能幫襯的。」
沈家大房這邊吃著雞肉米飯,二房那邊吃著豆菽粥,個個都是一肚子火氣。
沈冬月捂著被扇腫的臉,添油加醋地將在鎮上發生的事說了,自己的責任推個乾淨,變成了沈冬素帶著姘頭暴打她和馮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