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的幾場對外戰事,凌墨蕭北征時冬素要守著幽州城,凌墨蕭打高麗時,冬素要監國。
打倭國時,冬素雖然懷著三寶,可因她對倭國最為關注,幾乎是全程參與戰事的策略之中。
唯有這涼州征蕃,她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加上又在趕路,她還要忙著和余大魚商議,在江南建女子醫護學院分院的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涼州的女官下令,謝大將軍征蕃之時,配合當地官府守好涼州城。
二月中的時候,除了早晚要穿棉衣,中午孩子們都脫了笨重的棉衣換上春衫。這衣裳一換,冬素才發現,三寶已經好大了。
小滿牽著都能歪歪扭扭地走幾步,小寶努力教他說話,別的孩子學說話都是說疊字,這小傢伙竟然會說簡單的詞。
在大寶逗他玩的時候,他煩惱地推開哥哥的手,清清楚楚地說出『不要』。
哥哥姐姐在馬車外面玩,他在車廂里牽小滿,說出『去玩』。
小寶將教弟弟說話當成自己的工作,三寶每學會一個詞,她都歡喜地邀功,還總問冬素:
「娘親,我和哥哥小時候也是這麼說話嗎?」
明明是每天都見面,但凌墨蕭只要一抱三寶,都會忍不住夸道:「高了、重了,好個壯小子。」
回程好像特別快,天公作美,他們路上竟然沒碰到狂風暴雨的惡劣天氣。
有時候遇到斥候來說,前面縣城在下暴雨,建議留宿驛站。結果等隊伍過去,雨也停了風也歇了。
而他們剛離開的州城,則下起了大雨。
隨行的禮部官員平來就神神叨叨的,這下越發叫著,陛下是真龍天子,受上天庇護。
冬素都不好意思看他們的南巡記錄,估計上面全是吹噓的話。
凌墨蕭私下對冬素玩笑道,朕當年北征時,也沒見上天怎麼庇護。相比起來,我更相信上天是庇護娘子的。
二月下旬,趕路速度加快,凌墨蕭是心急著涼州的戰事,還有即將開考的春闈。
春播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今年南方多雨,誰也不知道春播時會不會發生水患。
冬素則是收到月見來信,他們會在三月中趕回幽州,她太想念月見了,迫不及待與她相見。
另外小盼哥和阿沅姐的來信也讓她很在意,小盼哥是說今年的優育良種,本來去年就決定好了給那幾個州城。
但開春送種子的時候,戶部臨時變卦,他不知道地方官有沒有送摺子給陛下?
冬素心中一嘆,年年春播都會上演的,搶良種大戰。今年皇上不在京城,肯定搶得更狠。
阿沅姐則說嶺南的瘟疫情況,白師傅來信,需要更多的成品藥。她不光缺人手,更缺藥材。
她找戶部要資金,戶部的審查特別慢。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今朝廷機構辦差已經夠快了,但也比不上之前醫護學院找冬素要錢的時候。
白師傅或阿沅姐早上提一句,中午銀票就送到學院財政部。
哪像現在,從申請到審核,再到最後戶部放款,最少也要一個月。
總之就是,都盼著冬素趕緊回京城,給錢、給人、給特權。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非常想念冬素和孩子們。
如此一來,後面的行程不自然就加快了,春暖花開之時,走到哪裡都是風景如畫。
龍鳳胎看著農人春耕,還跟小弟弟科普水牛和黃牛的區別,告訴他為什麼不能隨便殺牛?
我們平時吃的牛肉,都是牧民養的牛,不能耕田的。
連阿爺都驚訝,大寶竟然認識曲轅犁、爬犁等農具。
小寶看到挖野菜的村民,同樣認識很多種野菜。這些是她看冬素的藏書,草藥百科認識的。
冬素跟凌墨蕭說,這就是常帶孩子出門的好處,她可不想把孩子養成五穀不分。
兩人聊起那句『何不食肉糜』,聊起還在長安時皇室子弟的教育,凌墨蕭越發佩服冬素,並且表示孩子的教育問題,他堅定地支持冬素。
連太子三師都贊太子年紀雖小,卻識民間疾苦,是百姓之福也。
趕在三月初十,正好春闈放榜當日,京師最熱鬧之時,皇帝南巡的隊伍回京。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陳落雪懷孕了,她擔憂的是,這孩子懷的剛好是在國喪之前,時間有些模糊,怕以後有人拿此事攻擊沈林鐘。
冬素安慰她完全不用擔心,謝清芷和陳星耀還在國喪期辦了成親了呢!
陛下在長安為太皇太后辦了隆重的葬禮,這國喪期國事繁多,馬上又有戰事,禮部官員是閒得慌,才會認真核實這種事。
陳落雪這才放心了,不是她大驚小怪,因為士族對大不敬之罪很重視,她自小耳濡目染,加上如今沈林鐘位高權重,自然憂心一些。
另一個好消息是,仲陽春闈高中,並且名列前三十,等殿試考完,他就是沈家第一個進士!
要不是沈父和仲陽攔著,沈爺爺現在就想慶祝了。
一直念叨今年元宵節他祭祖的香燒的好,三支香灰都是又紅又直,祖墳冒青煙,果然有大喜事。
沈父和蔣氏也很激動,他們的反應讓冬素有些疑惑,自己是皇后,大哥封了爵還是海軍大將。
可相比起來,仲陽考中進士好像更讓他們激動。那感覺就像,冬素和沈林鐘的成就太高太大,他們聽不太懂。
只有仲陽這成就,農村人常念叨的,誰家考出個進士老爺,那就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小寶對科舉制度非常熟悉,還跑去求凌墨蕭:「父皇,要是小舅舅文章做得好,您一定要取他做探花。」
小舅舅當探花郎,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
大寶忙拉她:「別說出來,父皇心裡知道的。」
凌墨蕭哈哈大笑,跟兩孩子保證,只要你們小舅舅文章出眾,一定取他做探花郎。
仲陽這進士是自己實打實考的,糊名閱卷時帝後都不在,他在萬書閣讀書時的文章,也在文官中傳開來。
誰也沒法說,因為他是皇后的胞弟才考上的。
仲陽特地去感謝小盼,都是因為他的建議,自己才晚一年參考。若是去年恩科考的時候他參考了,肯定考不出這樣的好成績。
殿試的時候,凌墨蕭一視同仁地向每一個考生問答,別的考生可能是因為第一次面聖,加上旁邊記錄的言官太多,多少有些緊張。
只有仲陽落落大方,有禮有矩,讓言官挑不出一點錯來。
加上他文章確實做的好,皇上問了幾個策論上的問題,他都答的頭頭是道。
當皇上擇他為探花時,負責科舉的官員們,都覺得實至名歸。
就這樣,我們的仲陽成為了探花郎。當他和狀元、榜眼一起,穿紅衣騎白馬游城時。
冬素帶著孩子們在城樓上,感動的都落淚了,因為她不禁想到第一次帶仲陽去上學,就是在陸子松那家破舊的藥王廟私塾。
學費還貴,蔣氏不支持,也沒錢坐車,大冬素仲陽也是走路到鎮上……
這些回憶像打開塵封的舊罐頭一樣,讓冬素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沈家辦的謝師宴非常隆重,這是沈家莊園第一辦大宴席,冬素特地派了宮裡的御廚過去。
沈爺爺說他年輕時發過願,只要家裡出一個進士爺,他就大擺三天流水席。
全家都支持,就這樣沈家莊園真的大擺了三天流水席,本來那附近基建的工人就多,在城中可能百姓不好意思上門吃。
在城郊嘛,那是一聽探花郎,皇后娘娘的娘家擺流水席,方圓十里的百姓都跑來討彩頭。
坐不上席給自家孩子,撈一個饅頭一顆糖也好啊!
冬素本來想帶孩子們去的,結果一聽是這麼個情況,還是別去了。她一去又是宮人又是禁軍,純屬掃興來的。
這春闈一過,京師即將進入三個月的考試、招生、應聘期。
接下來朝廷辦的公職員考試,墨門、醫護學院、萬書閣、銀行等等機構招生考試。
這期間涼州征蕃人的消息終於在京城傳開,但因為不用朝廷派兵馳援,在百姓間的討論度不高。
只有朝堂上是每日早朝必討論的,凌墨蕭對涼州的軍資問題看得極重,戶部動作稍慢一點,他不是發火罵人,就是要負責人免職。
冬素知道他是想到自己當初北征,朝廷不支持,軍資總是給的不及時,幾乎掏空了幽州幾年的積蓄,他才撐了下去。
所以如今謝大將軍征蕃,他當然要全力支持。
三月底的時候,月見和甲四終於從倭島回來了,正好趕上三寶的周歲宴。
兩人都黑瘦了許多,小寶差點沒認出她最愛的月姨來。
冬素握著月見有力的手,鼻頭一酸:「受罪了啊!」
月見皮膚雖然黑了,可一雙眼睛依舊亮如星辰,且整體氣質越顯英氣。
她颯爽地笑道:「屬下一點也沒吃苦受罪,追倭盜、殺倭叛軍可解氣了。」
大寶小寶聽她講在海上追倭島的事,瞬間變成小粉絲。大夏男將軍、英雄太多,但像月姨這樣的女將領卻不多見。
等哄好孩子們,月見才問冬素:「娘娘,屬下聽甲四說,您這裡有一份海域全圖,可否容屬下一觀?」
冬素知道她說的是世界地圖,凌墨蕭除了給盧將軍看過,還給甲四看過。
以前凌墨蕭把它當成秘密法寶,不好給別人看,但如今大夏君主集權,國力空前強盛,再無所顧忌。
冬素帶月見去書房,不光給她看了世界地圖,還看了地球儀。
月見全程兩眼放光,站在那張大地圖前看了許久,用手指量測大夏到倭島、天竺以及海外各國的距離。
一看她這表情,冬素就明白,得,世界地圖就迷倒一個。
並且,心向大海的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在他們心中,兒女私情都變成了小情小愛。
甲四啊!你在倭島這麼久,是一點也沒努力啊!
正看著呢,凌墨蕭回來了,但陛下面色不好看,月見行禮之後請辭了。
冬素給凌墨蕭端上清火的綠豆百合蓮子湯,還有她親手烤的蛋撻。
她以為凌墨蕭是在為涼州的戰事煩心,沒想到凌墨蕭卻看著自己的寶貝地球儀道:
「娘子別把這個給月見看。」
冬素忍笑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道歉太快,凌墨蕭反而不好意思了。握著她的手說:「這是皇后送朕的禮物,朕不想別人碰。」
冬素暗想,怎麼就忘了這一點,凌墨蕭除了不喜歡陳星耀,還不喜歡月見在後宮。
出宮後的月見,做了一件和當初陳星耀一樣的事,那就是找最聰明的莫大人請求,怎麼消除皇上對她的芥蒂。
剛好甲四也要去找莫修謹,他知道皇上召他回京師有事,但皇上一直沒明示,他想先跟莫先生聊聊。
當兩人同時出現在莫府門前的時候,都有點詫異。
其實冬素不知道的是,這兩年在倭島,兩人的感情是有進展的,可他倆都是事業為重的人。
沒有外人推那麼一把,只怕還是會一直這樣,心裡視對方為知已,卻一直不道破。
而這一次他們的選擇沒有錯,這個推他們一把的人,正是莫修謹。
莫修謹先告訴甲四,因為蕃人、交趾和倭島都有天竺人參與,皇上準備一勞永逸,對天竺用兵。
將整個南洋納入大夏的領土。
而這個遠征大將軍,皇上意屬甲四,可如今的甲四還不足以讓百官誠服。
甲四當即疑惑道:「為什麼?」
他可是陛下還是凌王時的親兵首領,又有徵倭大功。為何不足以服眾?
凌墨蕭對他們這些老友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這也是他們一遇到想不明白的事,第一反應就是找莫先生的原因。
「因為你未成家,你無親無故,無牽無絆,這樣一來一支遠征大軍交到你手上,能放心嗎?」
「比起你,甲十八、陳黎更讓百官信服。」
沒辦法,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不,應該說後世也是如此。
沒結婚,不管你多大年紀,吃席就得坐小孩坐。宗族之家議大事,你就是沒有話語柄。
甲四沉默了,雖然他想爭論一下,可事實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