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已經把自己關在寢殿兩天了,自從那晚他聽了太醫和素心的話。他素來冷靜的面容,一瞬間抽痛到扭曲。
他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寢殿,他一身凌亂,不管不顧的爬向床榻。
懷中緊緊抱著楚凝的手札,謝朝終於把他的臉埋向了那接近腐爛的枯枝。
乾涸的墨香,枯敗的殘枝,還有懷中的一筆一畫。
謝朝蜷縮成一團,他想把自己染上楚凝留下的氣息,仿佛,這樣她還在,他還有機會懺悔。
「阿凝,阿凝……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
他低低的呢喃,冰冷的淚順著凌亂的發,浸濕了腐臭的枯枝。
越是痛,謝朝的頭腦越是清醒。
他終於知道,楚凝早已融入他的生活,滲入他的骨血。
他終於知道,她是他的命!而權勢,首先得有命,才有機會去爭取。
他終於知道,他愛她。
他謝朝從初見便把一顆心落在了楚凝身上。
可現在,他把她弄丟了,他親手把她弄丟了。
同寢而眠的寢殿,再沒了她,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無聲無息的靜,無生無死的寂,在無限漫延……
……
攝政王府靜的詭異,太子府的人同樣小心翼翼。
謝朝知道的事,太子也查到了。
「所以……所謂走水,其實就是阿凝僅存的驕傲……」北博寰痴痴地笑了,笑的滿面冰涼。
慢慢的,他捏著信件的手,陣陣發緊,單薄的宣紙不堪重負,寸寸潰爛。他沉痛的眸子愈來愈冷,直至眸中填滿了徹骨的恨。
「謝朝,你該死!」
陰冷的聲音,如地獄索命的厲鬼,帶著不死不休的決絕。
一日後,攝政王府。
楚管家花白的頭髮又白了不少,他站在寢殿外,皺眉敲響了寢殿大門。
他這三天每天都會如此,之前謝朝都不理會,可這都三天三夜了,謝朝在裡面不吃不喝的,再這樣下去,他絕對會出事。
「王爺,您已經許久沒上過早朝了,再這樣下去,你籌謀多年才得到的一切,怕是會出亂子。」
見屋內還是毫無動靜,楚管家繼續道:「王爺,就算您不為了這些,您也要為王妃想想,您要是倒下了,皇上和眾大臣都不會放過您,到時候這府邸不知會落入誰的手中,會變成什麼樣,誰又能知道呢,王妃留下的東西,又還能剩下嗎?」
楚管家說完,憂心的凝耳細聽,期待著殿內能有些動靜。
良久,殿內寂然無聲,楚管家稀疏的眉宇鎖的更深了。
三天三夜,謝朝都滴水未進,楚管家不能再這麼等著。他叫來幾名小廝,正準備讓他們一起撞門。
『吱呀……』
許久未開的殿門終於打開。
小廝已經開始撞門,一看到殿內的男人,一個個收勢不及,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楚管家趕緊攔在謝朝身前,被撞得朝後跌去。
身後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幾名小廝跪在地上,顫巍巍的求饒。
「老奴叨擾了王爺,望王爺見諒。」楚管家趕緊站好,躬身朝謝朝行禮。男人身上似有若無的枯腐味飄入耳中,楚管家不敢抬頭,頭埋的更低了。
「奴才這就去準備熱水和飯食。」
謝朝擺手,眾人退下後,他一步步,僵硬地走到院子裡,沐浴在初陽的光束下。
就像初見時,他和楚凝都被莊子裡的陽光籠罩。楚凝的臉嫣然染上紅暈,他的耳根也沒了往日的蒼涼。
……
翌日,謝朝便開始上朝。
皇帝和眾大臣才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一見到他,頓時覺得牙都疼了。
每個人發表意見時,幾乎都會下意識地看他一眼,只是,今日的他異常的沉默,沉默的這些大臣心裡直打鼓,更加提心弔膽了,就怕他是在憋著什麼大招。
很快,眾大臣便沒心思想這些了,因為太子站在了他們前面,開始反抗起謝朝。
皇帝對此樂見其成,謝朝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早就想剷除謝朝了。而太子現在的行為,皇帝自認為之前太子一直都在養精蓄銳,現在找到機會,趁謝朝因為楚凝的事分了幾分心思,皇帝自然也會支持太子去全力對付謝朝。
連續半月,朝堂上都是風起雲湧,太子對上了謝朝,眾人都不敢輕易下注,只能遠遠觀望。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太子如此的深不可測,在謝朝的壓迫下,屢屢占了下風都還有後招。
真不愧是憑著一己之力贏過眾位皇子,坐穩太子之位的人,這實力當真不容小覷。想來,要不是後面出現了謝朝,太子的鋒芒,絕對勢不可擋。
水深火熱的早朝再一次結束,眾大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小心謹慎的離開。
謝朝和太子最後離開了大殿。
深宮冰寒,陽光下也帶著沁人的寒意。
北博寰和謝朝並排走著。
謝朝面容冷峻,卻始終沉默。
「攝政王好謀略。」對於這幾次的失敗,北博寰完全能料想到,能從一個小小的狀元郎做到如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謝朝若是那麼容易輸,那才不尋常。
可他的目的又怎會是簡單的打壓謝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