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滄桑宣誓

  凝望著滾滾雲濤中隱隱約約的挪動的身影，柳葉青和玉舞終於落下壓抑很久的淚水。但很快平靜了下來，因為他們沒時間悲傷，拭去眼淚，專注的看向那個神秘的地方，似在祈禱又像在告別。夕陽下，西天一片殷紅，殷紅的色彩落在古老的翡翠陵上越加顯得凝重。默默注視了一會兒，柳葉青轉身走進了長老院，玉舞隨後也跟了進去。

  一個紫色和一個銀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青石山莊的長老院外，四下看了一會兒，似乎很失望的樣子，彼此搖了搖頭。不過當看到高台的時候，譚天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此時的高台上空無一物，那些殘碎的箱子碎片早已被兩位長老化為了塵埃。但再高明的掩飾也逃不過鷹的感覺，譚天鷹具有鷹一般的感覺。審視著高台上被劃破的痕跡，譚天鷹微閉起眼睛思索起來。

  公公真人目光久久的凝視著天際滾盪的層雲，手裡的火龍龜配合著他深邃的眼神，夕陽下閃耀著難以捉摸的殷紅。襯著西天的彩霞，變幻著無與倫比的色調······

  終於兩個身影飄向了天涯小築，因為譚天鷹是青石山莊特邀的明日竟花大賽的嘉賓主持，必須提前準備一下。事實上，兩個人一直沒離開，上午看完祭陵盛典登上了龍雲山後山的一處絶崖，在祭陵時聽青石山莊的獵戶傳言，北山之上，百里之外，神奇險崖之上生者一朵金蘭花兒。兩個人禁不住誘惑，便在祭陵一結束時去了，結果空跑一趟，歸來的路上聽見青石山莊五鍾齊鳴，知道有大事發生，快速奔來。結果還是錯過了。

  長老院一處幽靜的院落，極其寬敞。院落四周婆娑煙柳，空中霧氣裊裊，站在院中仿佛置身於雲海之間，霧在動也像院落在動。柳葉青和玉舞吐納著裊裊的霧氣中淡淡的花香，仙草的味道。坦然的等待著，當看到最後一名五姓仙侯弟子從眼前的山洞口鑽出後，柳葉青和玉舞轉過身去，兩人面前是一個斑駁的巨石，平常人看到石頭上除了一些深淺不一的窟窿之外什麼都沒有。然而這裡站著的一千二百零五人，都是修仙家族的後代，任誰都清楚看到巨石上鐫刻著幾個大字「五姓仙侯銘天石」那一個個窟窿里放著卷卷由歷屆長老院書寫的族志。每個窟窿里有一本，其中一個是空的。

  柳葉青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凝神三拜，身後的所有人隨著他同樣三拜。之後柳葉青重新轉過身，目光一一掃過眼前的五姓仙侯嫡親弟子。平靜地道：「災難就要來了，作為長老我想說的是，如果有誰想離開青石山莊，我不攔你，但我建議你去龍雲山深處萬丈雲峰之上的玄靈門，那裡是一處我們修仙之人最為嚮往的地方。每年他們都會在九九重陽之時，來我們青石山莊選五個弟子的，然後帶入玄靈門修煉。已經延續了三千年了，聽他們說先去的弟子有的修為已經達到極高的境界了。不過玄靈門，許進不許出，除非你夠「天涯行會」的資格。至於什麼叫天涯行會，你去了就知道了。今年恐怕等不到這一天了，大家都能感覺到，最近山莊妖氣很盛，龍雲山莊似乎也居心叵測，也許不久的某一天就會對咱們動手。我不希望我們五姓仙侯從此在修仙家族之中就此消失。需要你們中一部分資質好的人離開這裡，他日有緣在重新光大我們五姓仙侯的輝煌。我們來到這裡已經三千年了，到了祖輩遺訓中的日子，三千年一到，奇異天象出現，就是無數妖魔再次重返人間作亂的時候。天下行將大亂了！」說到這裡，柳葉青停下了，注視著眾人。

  一個面容坦然的人上前一步恭聲問道：「長老在上，晚輩不明白，適才您老人家說，每年玄靈門都會來我們青石山莊選五個弟子的，為何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呢？」「是啊！沒聽說。」人群中低聲附和著。

  柳葉青等聲音略小一些時候續道：「大家每年最痛心的事就是河祭和拜陵對吧？」提起河祭和拜陵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眼裡立時噙上了淚水，那種莊嚴殘忍的畫面歷歷在目。河祭燒舟女葬河，拜陵燒燈男葬天。每年這種場面都會在每個人的心上劃上深深的一刀，久久沉浸在悲痛中。」

  注視了一會兒傷心的眾人，柳葉青道：「其實他們是最有前途的，你們看到的是表面，其實他們一個都沒有死。不但活著，而且還都學會了一身強大的本事。每年河祭的少女都被天雁幫救走了，現在都在天雁幫門下。」眾人瞪大了眼睛，詫異的聽著。「拜陵的五個少年，其實在燈籠飄上天空之前早已被你們東方恨雪長老救走了，在九九重陽之時交給了玄靈門前來的人。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無論是龍雲山莊還是臥龍灣都沒有表面那麼簡單。所以一直以來，為了保存我們五姓家族的力量，祖輩們定下了這樣一個看似殘忍的規矩。現在災難就要來了，三千年的奇怪天象想必已然出現，否則咱們的南宮長老和東方長老豈能隨便就失去生命呢！這一切是該告訴你們的時候了。」說完，柳葉青看了玉舞一眼。似乎輕鬆了許多。

  而面前的眾人從驚訝中醒來之後，皆是傾吐一口氣，多少年來的痛苦頃刻間煙消雲散了。本來看著冷酷嚴肅的長老，此時看起來是那麼親切，心中隱隱生出歉意。至於眼下什麼災難什麼的，反倒無人感到懼怕，五姓修仙家族沒一個是孬種的。斬妖除魔是休仙者的本分，已經平靜了幾千年了，終於可以和妖物作戰了！一時之間，眾人竟是摩拳擦掌，情緒激昂，生出無限豪情來。

  剛才那位說話的人目光炯炯的道：「長老在上，我們五姓仙侯世家沒有一個怕死之輩，我們不會離開的，無論來什麼妖魔鬼怪，讓我們陪長老一起面對吧。」柳葉青和玉舞欣慰的點著頭。人群中眾人也是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沉默了一會兒，柳葉青沉著而冷靜的道：「我知道，我們五姓仙侯的後人都是值得驕傲的。祖輩們看到你們這樣一定很高興。不過，你們之中尚有二百零九個少男少女，他們是我們五姓仙侯的未來，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讓他們戰鬥，而是要潛心修煉，繼承我們五姓先侯的光大家族的事業。青石山莊守護神靈的日子不多了，要讓他們學成本領的那一天，走進大山之外的清柳國，那裡有我們的人在等他們。所以我和玉舞長老決定，由五位族長帶領他們去尋找玄靈門，踏上慢慢修仙之路。這要比斬妖除魔更加艱難困苦得多，更加有價值得多。站在前排的五位族長注視著兩位長老，久久無語，目光莊重而深邃。後面的人靜靜地等待著五位族長的表態。眾人都明白，五位族長一走，山莊之中馬上就如同散了架，那意味著兩位長老和留下來的人隨時準備拼命了。兩位長老同樣注視著五位族長，迫切的等待著回答。

  良久的沉默之後，五位族長齊齊跪了下來，規規矩矩向兩位長老磕了三個響頭。南宮鶴凝聲道：「什麼時候走！」

  「現在！」柳葉青絲毫沒有遲疑地道。

  五位族長相互望了一眼，起身看向眾人，每一個面孔都審視了良久，然後環望了一眼霧氣裊裊的院落，看向院落另一個結界封印的洞口。轉身迅速在人群里挑出那二百零九個清秀的少男少女，命他們向所有人連拜了三拜，接著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兩位長老。旋即南宮鶴，程萬泉，柳煙峰率先射進了那個山洞，隨即少男少女們魚貫而入，每一個臨近洞口的時候，都深情的回望一眼人群中的親人。人群中每個人眼中都噙著淚水，但卻沒有一個人滴下來，相反各個面帶微笑，因為他們希望這最後一望是永恆的微笑。當最後一個孩子躍入了山洞的時候，東方起，玉龍河也毅然射進去了。

  柳葉青平的聲音傳來：「如果有願意去的，現在還來得及？」然而留下的人除了臉上的淚花兒之外，一切都那麼坦然。沒有一個動的。柳葉青一連問了數聲，仍舊是沒有絲毫移動的。終於聽到一聲轟天巨響，接著是轟隆隆的撞擊之聲，那個洞口被不知何處滾來的巨石封了個嚴嚴實實。

  煙霧裊裊的院落更加昏暗了，崩碎的煙塵變成滾滾濃煙，頃刻間淹沒了所有人的面孔。當再次恢復院落寧靜恬淡的時候，所有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面容不變的坦然。兩位長老面對著眾人跪著，也許跪了許久。當眾人看清兩位長老跪在面前的時候，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撲通一聲，齊齊的跪下。又是無聲的沉默了好久，柳葉青痛聲道：「孩子們，怨我無能，無法避免災難的發生，只好向你們深深的謝罪了！」

  「長老快快起來！」人群中射出幾個人影立刻將兩位長老扶了起來。動情的道：「二位長老，為了青石山莊已然仁至義盡，何來罪過！如果有什麼災難，讓我們共同面對，雖死猶榮啊！」人群中立時情緒激動起來，齊聲應和。柳葉青再次跪下，這次是面對著五姓先侯銘天石的。只聽霧氣裊裊的院落迴蕩著柳葉青的聲：「五姓世家，修仙門下。災難天降，同心抵抗！無論生死，光耀祖堂！」柳葉青，說一句，眾人跟著重複一遍。柳葉青一遍遍說著，眾人一遍遍重複著，聲音一遍比一遍洪亮，堅決，最後有如洪鐘一般滌盪在龍雲山的山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