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抉擇

  這支軍隊人數眾多，卻手無寸鐵。

  許多人雙手被反綁，在官兵的押解下跌跌撞撞的闖進了戰場。

  他們大聲呼喊著家人的名字，聲音急促而驚慌。

  只是在刀兵的逼迫下，只能跟著人流向前。

  這古怪的一幕不僅讓起義軍，就連官兵都是齊齊一愣，戰場陷入短暫的沉寂。

  源源不斷的人流阻攔住起義軍的去路。

  李毅瞪大眼睛，沒有想到洪承疇居然會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這些人明顯就是延安城中的百姓。

  洪承疇居然脅迫他們，來對付自己。

  到底誰才是賊寇？

  布顏一箭射殺一名官兵，看著李毅道：「大人，洪承疇就在前面，殺過去擒住他，咱們就勝了。」

  對面只是一群手無寸鐵，軟綿無力的烏合之眾。

  李毅當然可以率軍殺進去，踏著鮮血和屍體去抓捕洪承疇。

  可是這些人到底不是官兵。

  他們只是被官兵脅迫而來的百姓。

  殺了他們，那麼自己對抗暴政，救濟斯民，均分田畝，天下為公的主張，又算什麼？

  李毅抬頭看向遠處的洪承疇。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過來。

  洪承疇根本不是想利用這些百姓攔住自己，他也知道這些柔弱百姓攔不住自己。

  他要的是誅心，是要看看自己到底是真的奉行仁義，救濟斯民，還是道貌岸然，野心勃勃。

  無論自己動手，還是不動手，戰場的主動權都將掌握在他的手裡。

  李毅眼神複雜的望著亂糟糟擠在一起的百姓。

  這些人中有青壯，但也有不少老人和孩子，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恐懼，卑微而又滿是哀求的縮著身體，祈禱著平安。

  在血與火的廝殺中，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更沒有反抗的能力。

  可是同樣的，李毅身邊這些遍體鱗傷的起義軍兵丁，在付出了巨大傷亡後，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遠處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李毅端坐在馬背上，臉龐在火光的照射下明暗交換，遲遲沒有下令。

  他好像看到了洪承疇那冰冷而又帶著一絲嘲諷的神情。

  無論自己多麼勇武無敵，在權謀心計面前，洪承疇依然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而自己，卻並沒有破解的辦法。

  劉宗敏大步走上來，滿臉焦急的大叫道：「大人，官兵正在放火阻攔弟兄們的進攻，快點下令追擊，不然官兵組織防禦，形勢更加不利。」

  李毅默然不語。

  「大人，為了攻打延安城，咱們死傷了多少弟兄，難道在這個時候，你要放棄嗎？」

  劉宗敏看出李毅的遲疑，渾身浴血，激動地大吼。

  所有的正兵都望向了他。

  他們跟從李毅有信服於他的仁義，有崇拜於他的武力，也有對官府徹骨的仇恨。

  不過在戰場上，容不下一顆仁義之心。

  他們付出了很大的傷亡，從城門口廝殺到這裡。

  眼看著勝利在望，就算要踩踏著無辜者的鮮血和屍體，他們也不願意放棄。

  李毅望向他們，又看著遠處車架上的洪承疇，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全軍穩住陣型，不許殘殺百姓。」

  一聲低沉而又堅定地低喝。

  劉宗敏、布顏，以及一眾正兵都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他。

  李毅卻並沒有理睬他們。

  他遠遠的望著洪承疇，忽然冷笑一聲，催馬向前。

  恐懼的百姓根本不敢阻攔，讓開了一條小路，望著那雄壯的身影從身邊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