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般若帶小湯包去了商場。
小湯包長得高,個子跟初中生一樣,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年都要換很多雙鞋,王明夏嫌浪費,一直不肯給他買好的,可這年紀的孩子也開始愛美了,他想要雙耐克鞋想了很久。
買了鞋,湯包十分臭美,哼了一路的歌,進家門的時候都還在唱。
蔣吟秋看著高興,晚上又做了很多好吃的,等王明夏夫妻倆下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晚飯。
這邊,晚飯剛結束,便有人敲了算命館的門。
「誰啊?這麼晚了還來找?」王長生放下筷子走出去。
「是你?」
不知人家說了什麼,王長生氣鼓鼓地走回來,沒好氣地瞥了眼般若,哼道:
「哼,又是來找你的!你都快把你老子的生意給搶光了!」
這都不知道是多少回了,最近算命館的門都要被人擠爆了,但是沒有一個是找他算命的,來人一律說:「王大叔,我要找你家般若,麻煩你幫著傳個話。」
這要他的臉面往哪擱呀?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算命先生!明明這算命館是他開的!
見他氣鼓鼓的,小湯包捂著嘴偷笑,蔣吟秋也朝王明夏眨眨眼,一家人都忍著笑,不敢笑出聲,生怕刺傷王長生那脆弱的玻璃心。
「找我?我不是說了,不隨便算命的嗎?」般若問。
「都是鄰居,我哪好意思拒絕!」
般若放下筷子,走出門去,只見程立安站在門口,面色灰沉。
「你找我?」
程立安見了她,一時有些恍惚。
這姑娘他有印象,起初只是覺得她的名字很特別,便留意了一下,時間久了,鄰里之間來來往往的,經常打照面,在他印象里,這只是個上高中的普通小姑娘,話不太多,倒真沒看出來,這姑娘還會算命。
真有孫奶奶說的那麼神?
程立安一時有些猶豫,他是知識分子,一直只相信科學,對這些算命之事抱著懷疑態度,在他看來,這些算命先生都是向錢看齊的,比如那王長生,算命又不准,這樣的人都開算命館,要他怎麼相信般若的能力!
一時間,他想拔腿往回走。
「程大哥,你找我?」見他有些失神,般若又問了句。
都找上門來了,程立安不好意思走了,便硬著頭皮說:
「我今天找你有點事情,聽他們說你算命很靈,但我希望我所說的事情你能保密。」
般若瞥了眼他,「程大哥,似乎對算命一事抱有懷疑態度?」
程立安的心思被人點破,一時有些尷尬,「我只是覺得,要不上孩子,這是兩人的身體原因,跟命運風水什麼都沒關係,否則,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沒孩子的夫妻。」
「你說的沒錯。」般若沒有反駁他,「不是每件事情都能通過算命解決的,但有些人沒孩子,原因出在身體上,有些人身體沒有任何毛病,卻一直懷不上孩子,問題就有可能出在風水上。還有些夫妻雙方身體都沒問題,可兩人在一起就是不懷孕,但離婚後,雙方再找,卻雙雙懷了孩子,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科學能夠解釋的。」
程立安聽了,想了想,自嘲道:「反正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全國好的醫院都去遍了,偏方也用了不少,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般若沒急著說服他相信算命,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強求不來,也沒必要非要對方認同自己。
「我收費很貴。」般若盯著他。
程立安自嘲:「再貴能有這些年我們去醫院看病貴嗎?」
她點點頭,望著程立安開口:「我先去你家裡看看您的太太,看在鄰里一場的份上,一切都等有好結果了,再付錢。」
程立安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收費方法,當下便點點頭。
般若和家裡人說了一聲,便跟程立安一起去了程家。
程家的房子在艮位。
艮位是東北方丑、艮、寅三個坐山中的第二位,在風水學中,大家認為這是聚財的位置,因為艮位對應天上的天體,在風水學中稱為天樞星,傳說中是天上集市所在地。因此,這個方位,可以說,對財運有好的幫助。
但是,這個位置在風水中又稱為胎元位,顧名思義,這個方位對生育會有一些影響。
般若走進屋,細細看了屋裡的設計,其實沒什麼可看的,這個小區里每家屋裡的構造都大同小異,程家的布局跟自己家裡差不多,一眼看去,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有一些小細節會對財運產生影響,但對生育方面,卻絲毫不產生作用。
「你搬來以後,財運還不錯吧?」
程立安點點頭,「不瞞你說,這幾年我的事業做得很順利,積累了不少身家,我們在別處也有房產,可我太太一直說這裡住的舒服,鄰居們也很熱情,因此一直沒有搬走。」
這在般若的意料之中,她環視了一遍屋子,都沒有發現需要改動的地方。
程立安帶她來到最後一間房子。
「這間房子是我們的主臥室,我太太正在這裡坐小月子。」
他們進門的時候,程太太正在睡覺,她臉色蒼白,看起來毫無血色。
般若進屋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她來到窗邊,只見窗簾被拉了起來,厚實的窗簾擋住了窗外的景色,般若知道小月子裡女人不能吹風,她拉開窗簾,往外一看,這一看就愣住了。
「這裡什麼時候建的房子?」
莫怪她不知道,她剛重生回來幾天,這幾天又都非常忙碌,哪裡還有心思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前年建的。」
程家的房子正巧在小區的東北方靠圍牆的位置,跟般若家離的比較遠,程家搬來時,圍牆外還是一片蘆葦地,但是,前幾年,那地被開發商買了下來,緊接著就蓋了高樓,程家去鬧了幾次,說這房子擋住了自家的陽光,要求停止建造,可是卻一點用都沒有。
「這屋裡沒有陽光,住著不難受嗎?」般若問。
「我太太她……」程立安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太太。
一切不言而喻,程太太因為心情不好,有些抑鬱,因此白天常常拉上窗簾,所以住在沒有陽光的房間裡對她影響不大。
說話間,程太太轉醒,和般若打了招呼。
般若指著窗外說:「一切問題都出在這幢高層上。」
「什麼?」程立安夫妻臉色一變。「怎麼可能!」
般若說道:
「你家的房子在艮位,這個位置對財運很好,因此程先生這幾年事業發展得很順利,但這個位置對子嗣有影響。艮位的住宅,如果外面有清澈的河流,泛光的湖泊,則預示著這裡的男孩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但如果這個方位,外面有高山大樓,擋住了艮位的風水,那麼,則會影響孩子的成長,作用在孕婦身上的話,會讓孕婦流產或者難產,因此,你們住進來以後,會有子嗣方面的困難,跟這個也有一定的關係。」
夫妻倆聽了這話,面色煞白,不敢相信地看著對方。
般若對程太太說:「我們這個小區人情味很足,我認為在這樣的小區里住著,確實是比較舒服的,但是程太太要為自己的子嗣著想,還是先搬去別的房子住一陣子吧,等生了男孩,再回到這裡。」
「男孩?」夫妻倆都聽到了這個詞,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程立安搖搖頭說:「其實,我男孩女孩都喜歡,就算沒孩子也行,只是我媽媽她……」他握緊老婆的手,歉然說:「讓你受委屈了。」
他嘆了口氣:「這輩子,我們夫妻倆只要能有個孩子就很開心了,不論男女。」
般若點點頭,「但是程先生和程太太命中只有一子,怕是想要女孩也要不了。」
夫妻倆本覺得她在說無稽之談,如今見她說的這麼肯定,都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抱太大希望,畢竟,因為他們失望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
程太太試探性問:「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的會有孩子?」
「是,一個男孩。」般若肯定地保證。
不論失望了多少次,聽到這話,夫妻二人心裡都升起微小的希望。
「那我們真的要搬走才行嗎?」
「搬出去吧!如果想回來,可以等孩子生完再回來。」般若說道。
一直等她離開了程家,夫妻倆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程太太問程立安:「你說她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還能有孩子嗎?」
「不管是真是假,她暫時沒收錢,可見對自己很有信心,我們不如相信,先搬出去再說。」
「也好,就當是最後一次嘗試。」
夫妻倆商量好,次日就找了搬家公司。
孫奶奶知道事情經過,站在程家,拉著程太太的手,說:「等生了孩子一定要回來啊。」
程太太點點頭,當日就不舍地搬了出去。
這段時間,薄家接連遭遇災禍,好在有般若幫忙,最終及時化解了。
薄荷的爺爺和薄晉安選擇在同一天出院,一家人見災禍都過去了,心情都不錯,但想到薄家竟然這等妖神鬼怪的事情禍害,便都有些忐忑。
薄荷打電話給般若,說了這情況,般若便建議她帶家裡人去做做好事。
於是,一家四口人選了個周末去孤兒院幫工。
薄晉安其實一直都對薄太太很情深,但那話怎麼說來著,男人有錢就變壞,也許就是有錢燒的,以前認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現在被這麼一鬧,對家人十分愧疚。
來到孤兒院,見到孩子們的日子過得不算很好,他便自己掏腰包,給孩子們捐獻了一些秋冬的衣物,並承諾,有的孩子成年後如果找不到工作,可以去他的公司。
一來二去,一家四口竟從義工活動中感覺到了幫助人的樂趣,恰逢薄荷放暑假,老爺子在家也沒事,因此,一家四口經常往孤兒院跑。
般若聽說了這一切,打心裡感覺到舒心,一個人的力量是微小的,如果能號召更多人來回饋社會,那麼,她所生活的地方,將會變得更加美好。
最近她沒什麼事,在家裡除了學習以外,基本就是練練口訣,回顧一下從前所學,總想著什麼時候找機會,再替霍遇白算一卦,一掃前恥。
時間一晃就到了八月,天愈發炎熱起來,街上的人也漸漸少了,許是都躲在屋裡吹空調避暑了。
這日,般若正在家裡對著宮盌練習收吐靈氣,趙明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大師。」
「何事?」般若依舊盯著那宮盌。
「是這樣,不知您聽說沒有,霍家最近要請一批風水先生入墳斷事。」
「我沒聽說,事實上我對本市的富人圈子並不熟。」
這話說的倒實在,趙明遠聽了,心裡失笑,總覺得般若雖然是個算命大師,在專業領域很強,但回想起來,某些言行又有些過於耿直,但退一步來說,般若的性格卻很對他的胃口,畢竟跟她相處,不需要藏著掖著也不怕被人背後捅一刀。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不如一起過來。」趙明遠做出邀請。
趙明遠竟然能替霍家的事情做主,可見兩家的交情不錯。
般若想了想,有所顧慮地說:「上次我為霍先生算卦一事……實在是怕他信不過我!」
趙明遠笑道:「大師你的能力我能不知道嗎?二爺他心裡有數,這樣吧,如果您願意來的話,明天我派人去接您。」
般若沒有拒絕,她最近一直在家待著,無事可做,出去看個風水也好。
「好。」
「那我們明天見。」
-
第二天清晨,趙明遠果然準時來接般若,兩人一起去了城西霍家修建的陵園。
他們到的時候,霍老爺子已經等在了墳地外面,霍老爺子年近七十,卻絲毫不顯老,他穿著一身裁剪合體的灰色西裝,衣服熨帖得十分平整,給人的感覺很是講究,看起來很有派頭。他拄著一根鑲著祖母綠的龍頭拐杖,走起路來還帶風,顯得精神矍鑠。
「明遠,這位小姑娘是……」霍老爺子目光如炬,探究地盯著般若問。
「老爺子,這就是我跟您說起的大師般若小姐。」趙明遠恭敬地答著。
「般若?好名字。」
般若微微一笑,一般人在霍老這樣的目光下,只怕都會發憷,但她活了兩輩子,心理素質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她輕鬆地回答道:
「您的孫子也曾這樣說過。」
「哦?」霍老爺子似乎來了興趣,「他也是這樣說的?」
般若從容地點點頭。
霍老爺子看向般若,意味深長地說:「我那孫子眼光高,一般很少見他誇人。」
般若及時糾正他,「他夸的只是我的名字,而非我這個人。」
霍老爺子爽朗地笑笑,「都一樣!」
不一樣好嗎?夸名字和誇人,出發點完全不同啊!般若偷偷地在心裡反駁。
然而霍老卻沒給她反駁的機會,他似乎心情不錯,看著周圍的青山綠水,說:
「這裡空氣這麼好,可比市區安靜多了,又是獨門獨戶的戶型,占地面積大,視野開闊,風景如畫,住著肯定舒服,想著我過不了幾年,能住在這種地方,也是件不錯的事。」
「怕是你不能如願了。」般若認真地說。
「怎麼?」霍老爺子面色一變,「你的意思是我死後住不了這裡?難不成霍家的後代會把我們霍家給折騰得連祖墳都不剩了?」
般若被他的邏輯給弄笑了,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擔憂的老人,微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看您的面相,您定然是長壽且無病無災的命格,想要這麼快就住進來,只怕是做不到了。」
聽她的意思里有玩笑的意味,霍老爺子也笑了,人活到這個歲數,又是他這樣的身份地位,能有人這樣坦蕩地跟他開玩笑,實在難得。
「算命先生要都像你這樣,沒等人問就把人家的命數說出來,那怎麼賺錢!」霍老認真地說。
般若正要說話,忽然,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來:
「所以,爺爺,您就不要說一些讓人為難的話。」
霍老爺子見了來人,心情大好:「遇白,你來了,聽說你跟般若姑娘見過了,有沒有讓她給你算一卦?」
霍遇白穿一件白色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一副禁慾系的模樣。他身影清俊挺拔,走過來時,向般若微微點頭,而後面色如常,對著霍老沉聲道:「還沒有機會。」
般若聞言,愣了下,他這樣說,是為自己考慮吧?他怕說出來以後,霍老爺子再追問算命的結果,會讓自己為難。
「既然沒機會,等事情結束後,不妨讓般若姑娘幫你算一卦。」
霍遇白微微側向般若,「那得看般若姑娘是不是願意了。」
般若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胡亂地點頭。
霍遇白見狀,應了聲:「也好。」
這當下,幾個業界有名的風水大師都從全國各地趕到了這裡,霍老爺子見人到齊了,便說:
「感謝各位大師遠道而來聚集在我霍家的陵園內,不瞞各位,我們霍家一門,歷經了四個王朝,從先祖開始,就從事古董玉石的生意,這些年,祖上為後人留下了豐厚的資產,別的不說,就說這座山,從前也是屬於霍家莊園裡的,只是現在的時代不同了,山不再屬於霍家,但霍家的陵園還一直保存著,因此,我身為霍家這一代的掌門人,自然也要遵從霍家家訓,顧全霍家大局,為後代子孫鋪一條平坦大道,因此,今天請各位風水大師來,入墳斷事,觀測我霍家後世的發展情況。」
所謂入墳斷事,就是到主家的墳地里看一看,因此來推斷主家的一些情況,如財運、官運、人丁興旺與否,及家風如何,是否會出現橫死之人等等。
霍家是一個世家,必然希望自己的後世子孫能把這份富貴保持下去,他們對此入墳斷事一事十分信任,否則也不會自祖上便修建了這樣龐大的一個陵園,裡面埋葬著霍家族譜上存在的上百個直系子孫。
霍老說完後,各大風水師便開始進入了陵園。
般若偷偷觀察,發現今天來的風水師連自己在內一共有六個,除了她,其他人都帶了徒弟或者手下,幫他們拎包拿工具,只有她,孤家寡人的,加上年紀最小,沒派頭沒閱歷的樣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霍老說過,這座山從前就是他霍家的,因此,陵園在最初修建的時候,肯定考慮到山的地勢和周圍水的流向,必然是經過風水大師點撥過,般若看了許久,都覺得霍家的陵園風水是頂好的,絲毫沒有需要他們來改動的地方。
甚至於,這樣的風水,連許多給活人住的豪宅都達不到,更何況是給死人住的地方。
萬中無一啊!
不過,這樣一來,倒更是讓人為難了,風水師就靠看風水來吃飯,霍家出手闊綽,給的錢肯定不會少,但如果看不出東西來……未免有點沽名釣譽之嫌!
六個風水大師看了許久,終於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大家心裡都有數,沒話可說這種事,他們能直說嗎?
最終,六人里年紀最長的馮大師硬著頭皮說:
「墳前漫平兒孫旺,墳後兜水主富家。」
好的墳地,要求墳地的明堂要平坦,水流的緩慢,流向與所立的向位要構成一條直線。馮大師所說的「兜水」是指離墳30-50米外有深河流去,但不是大窪池塘。
而霍家陵園距離河水大概有四十米,一切都精算過。
馮大師說完,汪大師繼續說:
「龍抱虎出知府,虎抱龍代代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