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科廊。【Google搜索】
一顆剛經過石灰處理的人頭正掛在這裡的廊檐下。
六科的科臣們看見這一幕後自然是又驚又怒。
而都察院這邊也是一樣的情況。
御史梁夢環的人頭掛在都察院大門前後,算是徹底激怒了都察院的御史們。
可以說,大明的科道言官皆因這事炸了鍋。
「陛下怎能如此對待言官!」
給事中魏應嘉此時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几案上,咬牙對一干御史們說道。
「沒錯,言官風聞言事,乃是祖制,即便所奏不實,也不應治罪,可陛下屢屢破壞祖制,這等行徑,簡直是昏聵殘暴之舉!」
給事中程玄成更是激動地直接斥責起朱由校本人來。
「關鍵還掛在六科廊,羞辱我等言官,這是要徹底阻塞言路嗎?就算如聖旨所言,這二人意欲蒙蔽天子,天子也不應如此刻薄寡恩,自古聖明之君,當行仁政,禮諫臣,豈有這樣苛責科道言官的道理!」
給事中惠世揚也跟著附和道。
這時,都給事中馮三元則拿著一道聖旨走了來,慌忙道:「剛到的聖旨!孫稚繩他們奉旨調查張國舅將邊軍胖襖以次充好案的奏疏批覆下來了,要該抄家的抄家,該下詔獄的下詔獄!」
「什麼?!」
魏應嘉聽後大驚。
程玄成更是咬牙道:「自江陵以後,就未有如此對待公卿重臣的,可劉閣老、張本兵皆公忠體國之臣,深孚眾望,朝廷怎麼能如此對待,在西苑的韓蒲州怎麼能票擬出這樣的聖旨,司禮監怎麼就批了紅!」
「奸臣賊子們已經自己跳出來了,韓蒲州是一個,魏忠賢也算一個,還有皇親張貴!」
惠世揚說道。
「張貴也算?但孫稚繩、徐子先、楊大洪他們在奏疏里言國舅張貴實心為國。」
給事中薛運維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惠世揚冷笑道:「這你也信?雖然敝人不清楚孫稚繩、徐子先、楊大洪三人為何會被張貴收買,但張貴肯定收買了他們,這三人明顯是虛偽狡詐之人!平時所謂秉公持正皆不過是裝出來的,實則不過是韓爌之輩,蠅營狗苟,為頂上烏紗再上一級,不惜連同僚都出賣!」
「這不可能吧。」
還是有些給事中不願意相信惠世揚的話。
惠世揚道:「怎麼不可能,他韓蒲州就是個例子!」
「沒錯!凡諂媚君父者,不顧士林情誼者,不管他是誰,其名望有多大,我們身為言官,都得敢直斥其偽!」
魏應嘉附和道。
馮三元也跟著說道:「大丈夫當仗節死義,身為科道言官,更有匡正君父得失之責任,我們不能坐視天子行如此殘暴不仁之事,我們得伏闕力諫,使天子誅除朝中奸佞!」
「此言有理!陛下如此辱我科道言官,如此不體恤公卿重臣,我們豈能無視,當效海剛峰,批龍鱗,討奸佞!」
程玄成回道。
「那就伏闕去!」
一直未發言的給事中郭鞏也激動地振臂一呼,隨即先往外走去。
「伏闕!」
其他給事中也跟了過來,一個個如打了雞血一般,往西苑而來。
都察院這邊也是如此。
聞聽此事而趕來西苑的楊漣和徐光啟,就看見許多科道言官來了西苑。
徐光啟見此不由得對楊漣說道:「陛下此舉到底是惹了科道言官眾怒啊!你說陛下會怎麼做?」
楊漣冷笑一聲,道:「這樣也好!敝人雖不得不承認張國舅在製作邊軍胖襖時是實心為國,但天子過於偏袒外戚,對言官刻薄寡恩,也的確非聖君之道!如今逼得眾言官伏闕,倒也能讓天子知道何為物議可畏!說到底,帝王本就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天子不能視士大夫如草芥之民,而肆意殺之。」
徐光啟則問道:「你說,天子會不會因此仿世廟之事。」
楊漣繼續冷笑:「天子就算想也不能,你且等著瞧吧。」
這時,伏闕的科道言官們已經有上百名圍在了西苑外。
「請陛下行仁道,開言路,誅奸佞!」
「請陛下行仁道,開言路,誅奸佞!」
「請陛下行仁道,開言路,誅奸佞!」
……
這些科道言官們圍在西苑外後就高聲喊著。
站在西苑宮牆上的天啟淡淡地看著這一幕,並對魏忠賢吩咐道:「去,傳朕旨意,他們若有事要奏,讓他們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必來西苑鬧,當速速離開,否則就是謀亂!」
「是!」
魏忠賢也就立即到了西苑門外,對著這些科道言官喊道:「陛下有旨,爾等有事要奏,當直接向通政司上本,不可再次胡鬧,當速速離開,否則就是謀亂!」
「我們要見陛下!」
「呸!你這閹狗,竟敢假傳旨意!」
「打死這閹狗,就是他害死了王公公!蒙蔽陛下視聽!與韓蒲州狼狽為奸!」
這些科道言官直接大聲嚷嚷起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有的還直接啐了魏忠賢一口,甚至有的直接走上來要打魏忠賢。
魏忠賢見此立即跑進了西苑大門內,且狼狽地來到朱由校這裡:「陛下,他們不聽。」
朱由校聽後,沉下臉來,道:「要解決內憂外患,乃至要讓大量工業品開發出來,進而利國惠民,皆需要錢;而要錢就得抄家,要抄家就不能心慈手軟!他們既然執意要謀亂,就著錦衣衛將其全部誅殺!」
魏忠賢聽後大驚。
「陛下!」
因大量科道言官伏闕,而也聞訊先趕來求見天啟的葉向高、楊漣等文官們見此忙喊了一聲。
朱由校看向了這些文官:「怎麼,朕殺不得他們?」
「陛下難道真要使天下言路斷絕嗎?!」
楊漣先質問了朱由校一句。
朱由校則道:「真正為民執言、為朕執言的人,就不是糊塗之輩,不會因為朕這樣做而嚇得不敢言,你少在這裡嚇唬朕。」
「那陛下不怕因此留下千古罵名嗎?!」
葉向高跟著問了一句,又道:「請陛下收回成命,聖明之君,不應誅戮群臣如屠狗!」
朱由校道:「朕不是誅戮群臣,朕是在戡亂,誅殺謀亂之賊!」
說著,朱由校就喝令道:「魏忠賢,立刻傳旨!」
「是!」
魏忠賢回了一句,就立刻去傳旨給已先來西苑朝房的錦衣衛左都督駱思恭:「陛下有旨,將這些鬧事言官全部誅殺!」
駱思恭卻沒有回「遵旨」,而是往天啟這裡而來。
魏忠賢見此大驚:「姓駱的,你這是做什麼,為何不接旨!」
而駱思恭這裡則來到天啟面前後,拱手作揖道:「內臣駱思恭請皇爺收回成命!他們皆是忠良之臣,殺不得啊!」
朱由校見此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問:「駱思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楊漣則和葉向高相視一笑。
駱思恭早在萬曆時期就和他們文官結了姻親,成了利益共同體,自然不會為了皇帝任意殺戮文臣。
不過,表面上的君臣之禮還是講究的,葉向高和楊漣也就再次站出來拱手道:「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此時呼吸急促起來,看向了張貴。
張貴點頭,向朱由校拱手:「臣遵旨!」
說畢,張貴就從西苑跑回了太康伯府,將已奉旨來京且安頓在自己府里的滿桂叫了來,問道:「你這次帶來多少家丁?」
滿桂回道:「三百家丁!」
「夠了!」
張貴回了一句,接著就從袖中取出一道手詔:「這是陛下早就擬好的手詔,讓你在京期間聽我調遣!我現在命令你,即刻率領伱的家丁,出去把西苑外的鬧事言官全部誅殺!且指派一隊由我親自帶著去西苑護衛陛下安全!」
滿桂很是意外。
原來,張貴薦舉滿桂時,早就和天啟預判了今日的事,而計劃著,必要時刻,若內衛兵馬不肯奉旨與文臣徹底決裂,則依靠滿桂這支兵馬再試一次。
張貴接著又道:「這是個機會,是你簡在帝心的機會!另外,只要你做成了此事,你滿將軍的兵,將來一切軍需皆由本皇親供應,胖襖依舊是上乘的胖襖,槍炮依舊是最好的槍炮,盔甲依舊是最好的盔甲,包括軍餉,也會比別人多一份。」
「是!末將這就奉詔!」
滿桂回了一句,就來到太康伯府前院南房,對暫時留宿在這裡的三百親兵家丁喝道:「全部集合,隨本將去平亂!」
沒多久,滿桂的三百家丁就集合完畢。
而滿桂帶著他們就直接從太康伯府出列,朝圍堵在西苑門外的鬧事言官們殺去。
滿桂親自披掛甲衣,跑在最前面,且在鬧事言官見此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一刀先捅進了一名言官後背。
這名言官就是惠世揚。
惠世揚驚愕地回過頭,看著滿桂,口吐出鮮血來。
在宮牆上的葉向高、楊漣等文官此時也是大驚,心道:「陛下這是哪裡來的兵馬?」
駱思恭更是驚呆地沒了八分膽,整個人直接坐在了地上:「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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