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一愣,心想天啟果然不是只知做木匠的昏君,自己的意思,他這麼快就理解了過來。
天啟接著又微微一笑:「但朕除了答應你,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這些技術工藝交到工部和兵仗局,無疑還是會將火器粗製濫造,朕也知道,工部和兵仗局缺的不是技藝,是上下都壞了。」
說到這裡,天啟就道:「五軍都督府如今已無任何實權,但現在,朕決定恢復他的一些實權,就在你為左都督的中軍都督府設工業司和軍械司!工業司由現在給你做事的弟子宋應星任六品主事,軍械司就由戚卿家兼任主事,這兩司衙門和工廠依舊設在西山。兩司的原料採辦與成品出售皆需經過西廠批准,而西廠則需要直接報請朕。兩司所得利潤,朕賜你張家一成,其餘管事者與工匠在月俸外也分一成。如此,也算不白讓你們為朕做這些事。」
「謝陛下隆恩。」
張貴等皆回了一句,皆由衷地笑了起來。
連宋應星也欣悅不已,因為這意味著本就在吏部等待選官的他總算在朝廷得到了一官半職。
「這麼一來,西山不能沒有重兵把守。」
「這樣吧,西山設堡,置一營,就叫做西山營,仍屬京營。接下來練兵擴軍,當組建起一支西山營來。」
天啟又想了想後,就對張貴說道。
「陛下說的是,只是欲練陛下的兵,就不能沒有陛下的將,以臣之見,得先設立一所武備學堂,專選忠勇有智識者為未來將才之儲備!」
「因為,現在天下善戰之將多為將門私將,並非完全由朝廷培養,非對陛下絕對忠誠的將領。如此造成善戰之兵也多為將門私兵,而非朝廷之兵。」
張貴則趁機提出建立軍校的必要性來。
天啟聽後,半晌不語,突然問著張貴:「武備學堂,怎麼培養?」
「選不能再殺敵而解甲歸田之老將進京替陛下練將,而非留在家中只練族中子弟!另被革職或致仕之知兵有韜略之人也可以用為武學師傅,替陛下練將!也算是人盡其才。比如已下獄的熊廷弼。」
張貴回道。
天啟聽後,又瞅了張貴半晌,突然問:「那你覺得這個武學由誰執掌合適?」
張貴知道天啟的意思,想也沒想就回道:「自然是陛下親自執掌才妥!」
「你既如此說,朕決定試試!」
「軍隊只聽命於朕,將領只聽命於朕,這也的確是朕想看見的,若真如你所說,通過一武備學堂得以實現,那自然是最好。」
說著,天啟就道:「朕准了!熊廷弼的罪也不追究了!」
隨即,天啟就對魏忠賢吩咐大炮:「傳道旨意,把他放了,就說是國舅爺求的情。」
接著,天啟又對張貴說動:「其他知兵致仕老臣或老將,也由你替朕引薦,武備學堂得儘快籌辦起來。」
「是!」
張貴回道。
熊廷弼因為在天啟二年初的廣寧之敗而被彈劾去職,和王化貞一起被關在了詔獄裡。
按照原有歷史的發展,他會在天啟五年被處死,成為大明第一個被處死的遼東經略。
現在張貴這個來自後世的蝴蝶略微扇動一下翅膀後,就讓熊廷弼個人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當然,本質上也跟天啟處死熊廷弼的動力不大有關。
要不然,歷史上,熊廷弼也不會從天啟二年拖到天啟五年才被處死。
熊廷弼在歷史上被處死跟他個人性格有很大關係,脾氣臭,執拗倔強,所以跟誰都不對付,跟東林黨搞不好關係,也跟閹黨搞不好關係,也不願意服軟,也就落到了身死命沒的下場。
當然,在張貴看來,熊廷弼這些缺點,用在武備學堂管教將來的軍官生,倒是件好事。
無論該軍官生是什麼背景,張貴相信熊廷弼都是敢管教的。
……
大明門。
房可壯和其麾下幾個死士的首級正懸掛在這裡。
從這裡進入千步廊,去各中央官衙的文官們看著這些首級,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有深受震動的,也有憤怒的。
「真是殘暴不仁!」
接替張鶴鳴擔任兵部尚書的王紀,此時就忍不住在路過大明門時,咬牙對同行的給事中侯恂說了一句。
「恢復張江陵官爵,令武臣張貴整頓京營,還設西廠,設武備學堂,使熊廷弼出獄,這樁樁件件都在為其做獨夫民賊做準備!」
「自我們這位國舅爺和閹宦魏忠賢得寵後,今上靠著這兩人就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亂禮亂政,怙惡不悛!房公被誅,錢、管二公下詔獄,也不過是他們在威脅我東林群賢而已。」
侯恂聽後也跟著說道。
王紀聽後,不由得問道:「他怎麼說?難道他也願意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國舅爺挾君亂禮,攛掇的皇帝行刻薄狠辣之事?」
侯恂回道:「他說錢、管二公在詔獄,未見被處置,擺明了是天子在給我東林群賢設置陷阱,誰在這時為他二人求情,或抨擊國舅爺等勢力,暗蓄對天子不滿之意,誰就會被構陷為錢、管二公之同黨!他讓我們暫且忍耐,當關注天子意在操練自己的兵馬一事。」
「他說的是,天子突然下旨整頓京營,且只讓武臣張貴提督京營戎政,不令我這個本兵參與,其意無疑是要拋開我文臣獨掌兵馬,仿武廟舊事,設武備學堂,更是和昔日武廟收大量邊軍武臣為義子行為如出一轍!天子這是要先練好自己的兵馬,才敢在接下來推行自己的新政。」
王紀想了想道。
「所以,不能讓天子有自己的兵馬!何況,以當今天子之德,若有兵馬在手,必行桀紂之事!」
侯恂突然斬釘截鐵地說道。
王紀點首,問:「那他對此提出了什麼應對之策?」
「他的意思是,當今天下,不只我們不想天子做獨夫民賊,九邊諸將門也不想,尤其是遼東諸將門!」
「而陛下要想練兵馬,首先得有錢糧,現在陛下練兵之本無非是抄家所得的一大筆錢糧。」
「所以,只要聯合九邊諸將門和朝中同僚一起借著遼餉急缺,建虜再次興兵為由,向朝廷大索錢糧,逼著陛下把抄家之得皆充為遼餉,就能讓陛下再無練兵之本!」
「即便抄家所得太多,足夠供應一年遼餉,還可以趁機多報各地災情、各地叛亂,總之,想盡辦法讓要用盡天子抄家所得,最終讓這些抄家所得還是回到我們手裡。」
侯恂說道。
王紀聽後很以為然:「有道理!逼著天子撥內帑充餉賑災,耗盡其抄家所得,看他如何再練兵?!」
王紀說後又問道:「可天子不撥怎麼辦?」
「天子怎能不顧軍民死活?!一旦因此逼的各鎮邊軍譁變、流民作亂,可不是玩的。」
侯恂冷笑道。
王紀「嗯」了一聲,也笑道:「如此,等逼天子把抄家所得撥為軍餉賑災之用,正好可以該漂沒的漂沒,該挪用的挪用!」
「正是!最好多要些,讓天子不但沒錢,甚至最後還發現自己竟欠著天下軍民的錢。如此,看他如何還敢起練兵的心思。」
侯恂回道。
王紀道:「他這條計策很高明!」
「他已經給在遼諸將和各地督撫寫信,很快就有來自遼東和其他各地督撫的急遞送來。」
侯恂說著又道:「到時候就看諸公等如何促成此事,逼天子撥內帑出來用於國政!」
王紀道:「放心,吾自有應對之策。」
……
「陛下,吏部、戶部、兵部、工部,皆上題本請朝廷撥銀。」
這一天,已成為首輔且在西苑當值的韓爌在收到來自四部的題本,準備票擬時,就感到此事不簡單,也就沒擅自票擬,而是來到天啟的勤政殿,把四部題本呈遞到了御前。
所謂題本就是以官衙名義上的奏本,而非以官員個人的名義。
而天啟在看了題本後,當場就把四部題本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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