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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領口

2024-08-26 23:18:06 作者: 恆星儀
  盧卡就是那種只用紙和筆就能完成暴力的人。

  和里卡多打完招呼後,他帶著笑意的視線重新落到柯林身上。

  「現在取報酬?」

  柯林點頭,跟盧卡來到書桌邊上。盧卡在帳目上記下了開支後,打開抽屜數出了十五張的現金,都是奧里。

  金本位下,同盟對奧里的宣稱含金量為0.32353公克,阿斯則是用於找零的輔幣,一奧里兌換一百阿斯。

  十就是奧里紙鈔最大的面額。一份體面的工作,日收入二奧里左右。

  盧卡當面點完數目,卻沒有馬上遞給柯林,而是捏著這些錢說:

  「你可以現在收下。或者像老規矩一樣,選另一邊。」

  他們之間的合作向來如此,現金,或是一個能賺到更多錢的消息。

  「要消息。」

  盧卡沒有顯得太驚訝,畢竟大多數時候柯林會選後者。

  「賭場怎麼樣?沒人管的那種。」

  「可以。」

  「這周四晚上,你要見的人會在暮夏咖啡館出現。注意,是南十五街的那家。他會……把一隻沒點燃的菸斗放在咖啡左邊。」

  「跟他說我的名字,那個人就會把一些事情告訴你,比如他為賭場看門的時間,賭場裡的布置,還有最快離開那片地方的路線。」

  「我記下了,謝謝。」

  「柯林。」

  盧卡突然說:

  「昨天海涅找過我,說他想替你付那些紅石的價錢。」

  沒想到伯父的學生海涅和盧卡還保持著聯繫,柯林怔了怔神。事實上七年前自己會認識盧卡,多少是因為海涅。在伯父和自己相認之前,都是海涅在和盧卡交涉,從而採購到必要的紅石。

  盧卡名下有一家在實際上不存在的民用儀器廠,他通過這一名目弄到了紅石的採購份額,並且將那些紅石價格翻倍賣入黑市。

  但如果對象是柯林,盧卡向來以原價賣。據本人的說法,這是因為尊敬達洛佐家在施塔德的名聲。

  「我沒有馬上回應他,因為沒問過你本人的意見。」盧卡說:

  「如果你同意,以後再拿紅石就不需要付錢了。」

  「我不需要。」

  「如果沒有伯父的壓力,你有沒有想過收手,全身而退?」

  「沒想過,為什麼這麼問?」

  「你雖然做得不錯,卻不熱衷於這一行。」盧卡看了一眼裡卡多說:

  「你不貪財,卻拼命賺錢。不渴望權力,不貪圖享受。別人都急著要訂衣服來炫耀自己,你卻還穿幾年前的那套。」盧卡打趣地說:「你的領子又亂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領子,也許是因為昨夜熬到太晚,今早出門有些匆忙,所以對儀表沒有太多顧及。

  在柯林束手束腳地伸手仰脖子時,盧卡已經走到他的身前,替他整理起凌亂的衣領,一如幾年前那樣。

  「你本來有不錯的前程,柯林。以你的能力,加上你伯父的關係,在舊城的那些上層圈子裡立足應該不難。」

  「也許賺錢沒現在這麼快,但至少不用躲在黑夜裡。」盧卡說。


  「我不在乎什麼上層圈子,黑夜也沒有讓我不自在。」

  「但是有必要嗎?錢不是你的目的,只是工具。即然是工具就會有足夠的時候。一共需要多少?計劃什麼時候賺完?」

  「你認真問嗎?「

  柯林有些困惑:「那告訴你吧——我要四十萬奧里。」

  「別開玩笑。」

  盧卡只當他在倔強,胡亂說一個不可能達到的數目:「不要誤會,我不是在關心你什麼。」

  盧卡幫柯林系好扣子,稍稍滿意地打量了一會。

  「我們暫時沒餘力像以前那樣,把事情做得漂亮又滴水不漏了。「盧卡說:」很多人在盯著我們,如果你要繼續為我做事,我只能把你和我們綁到同一條船上。「

  「原來我們還沒有綁到一條船上?「

  「沒有。「盧卡說:」我沒想過把真正重要的事交給你。「

  「柯林,你有很多精力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不了解你的目的,所以我擔心在船還沒靠岸的時候,你就已經擅自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所謂地走人了。「

  「四十萬奧里。」柯林說:「我的船永遠到不了岸。」

  盧卡似乎陷入了思索。

  在柯林和里卡多面面相覷準備離開的時候,盧卡又回過神來,叫住了他們。

  「我記起來了,剛剛告訴你的消息漏了點東西。我安排了內應的那個賭館,其實是卡佩羅家族的產業。」

  「我猜到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和卡佩羅開戰,我和里卡多衝在最前面。」

  「你可以拿走這一百五十奧里。」盧卡說:「我本來想利用你們,卻又想到了你們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別說不像你的話了。」柯林笑著說:「我會在他們的賭資里拿走自己那份。」

  ……

  深夜,柯林看了一眼手錶。在他的身後,不斷傳來水波拍打河堤的聲音。

  這隻表平凡無奇,才用了沒幾年,錶帶上就已經有了深深的磨損痕跡。它是盧卡送的,因為幾年前一次行動中柯林弄不清時間走到了哪,導致壞了事。盧卡在那之後說:

  「軍師怎麼能沒有手錶。」

  那是盧卡第一次稱自己為軍師,之後柯林總是或多或少地擔任指揮者的角色。並不是因為他有著出眾的智謀抑或如何,而是因為他像鐘錶一樣精準,總會把細節照顧得很清楚,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事。

  持槍搶劫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槍法或者正面對抗能力,而是紀律和突然襲擊技術。

  里卡多準時到了,他帶著另一個人。那人也是柯林的同伴,名為卡納多,膚色偏黑,像鐵塔一樣沉默可靠。

  「客人都走完了,現在是清點帳目的時間。裡面有一個人會支援我們,他站在西南角。」柯林分配著幾個人的任務:「記住自己的朝向。」

  他又叮囑里卡多:「很有可能要開槍,能做到嗎?」

  里卡多點頭。畢竟從小喜歡槍,他的槍法很不錯,不發抖就行。

  賭場的規模很小,它被臨時搭在倉庫里,樣子就像再過幾天就會轉移。裡面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秒針轉動,柯林蒙上了臉,比了個出發的手勢。

  他們走過架空的樓梯,然後分頭。賭場的結構一如事先獲悉的那樣,有一條走廊,三個出口。

  一定要有人沿後門走廊進去,這裡是最容易供人逃脫的掩體。正門反而不用太在意,因為那個方向太遠太開闊。

  之前在咖啡館裡碰過面的人在把守後門。

  他們無聲無息地從後門舉槍進入,賭場裡空蕩蕩的,只有吧檯邊的一張桌子邊坐了四個人,槍和一大疊鈔票丟在桌子上,幾個人應該是在清點今天的收入。

  看到柯林他們。兩個人馬上舉起了手,有一個人想伸手去拿槍,但是被裡卡多迫退了。

  還有一個是女人,十八九歲的樣子。她一言不發,狠狠地吸著煙。

  「你知道這是誰的地方嗎?」最早舉手的一個男人調侃般地問。

  老實說,在場的人柯林大半都認識,甚至還和其中的個別說過話,就在兩個月前老卡佩羅的葬禮上。

  正因為考慮到這層關係,今晚交涉的工作交給了里卡多。

  「慢慢走出來蹲在地上,只要照做,今晚就不會死人。」

  雖然搶劫帶槍的人是第一次,但里卡多的說話聲讓人覺得很可靠。柯林和內應制服了另外兩個守門人,讓他們跪在倉庫中間。

  這時桌子那邊還是沒有人動彈。柯林走過去將槍把高舉,狠狠地落在一個人的嘴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響起,那人的整個上半身都歪到了一邊,發出的哀嚎聲就像一條要死的狗一樣。

  在場的人都感覺牙齒隱隱作痛。

  被挾持的幾個人知道了今晚來的不是什麼不懂事的小朋友,閉嘴慢慢挪到了一邊。

  除了那個女人。

  她仍在抽菸,仿佛沒看到眼前發生了什麼。

  卡納多還以為她是哪裡來的妓女,準備過去教訓她,但是卻被柯林攔下了。

  那是「頭腦」卡佩羅的女兒。

  據說卡佩羅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沒有管事的人。」

  據說他唯一的女兒,面目美艷,但卻像一個死人一樣。

  卡佩羅的分裂和沒落,與「頭腦」過於偏愛這個廢物女兒分不開關係。

  柯林來不及思考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想節外生枝。準備確認完她沒有武器就無視她。

  但是她卻放下煙,摁熄在桌面上,抬頭死死地盯著那個內應的人。

  「你、死、定、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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