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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暗燃

2024-08-26 23:18:09 作者: 恆星儀
  柯林選擇在塞伯河上一座大橋的鋼結構上過夜。

  如果在天亮之前身體陷入狂暴失去控制,那麼在撕碎某個無辜路人之前,他就會先從索塔墜落在橋面上,一了百了。

  凝視著橋下二十米處平緩而黑暗的水面,柯林嘗試調整呼吸,讓心跳平復下來,但是效果甚微。

  精神越來越疲憊,身體卻越來越亢奮。他嘗試觀察自己的心內海,發現生命豐饒已經失去了清澈如星空的形體,它們如漿液般沸騰,髒兮兮的粘得到處都是。而且不再像平日裡那樣聽從柯林的控制。

  可惜了白天在神學院報房錄入的信件。比起白白浪費一個上午時間,更令人難過的是破譯那份信件的時間再次被延後,而且最終得到的材料將會永遠缺失一角。

  無法入睡,那就閉目權當養神。畢竟明天午後的短短几分鐘內,就將決定自己能否熬過這一關,所以必須要讓頭腦得到足夠的休息,以免一時昏了頭,把事情搞砸。

  但夜晚實在太漫長了,他呼出一口熱氣,即使現在是夏季,卻仍能看見自己呼吸之間蒸騰起的熱氣。他想起昨夜倉庫里那東西的呼吸節奏,覺得其實在自己第一次開槍時,「他」作為人就已經死了。

  而在之後的十五秒控制那具軀體的,雖然是同樣的大腦和神經系統,卻完全已經是其他的什麼。

  他感到不寒而慄,眯了眯眼正好看見天上那輪雌月,也許因為自己坐在了高處,它顯得比平時更為巨大。這個世界的人或許從未對這輪月亮感到違和,任何國家都不會缺少讚美她的詩歌。但是在柯林這個異界人眼中,它卻顯得極其病態,也莫名地讓人恐懼。

  只因為它實在太大了,就像一張巨大的臉龐湊得太近。不同於地球上的月亮永遠像是蒙著輕紗,在這裡只要以肉眼就可以很清晰地看見雌月上那些瘋狂的紋理,它的大氣環流形成了渾濁混亂的橫向紋路,其間分布著許多巨大的斑痕,就像塞伯河上污濁的油斑。但柯林知道那每一個都是狂烈無比的風暴團,它們中的大多數已經呼嘯了數千年,而都有著難以想像的體型,龐大到足以吞咽下數個他目前立足的「地球」。

  每年夏至的夜晚,也是雌月一年中最圓滿的時刻。可以在它的表面觀測到一點細小的黑影經過,這將持續整整一夜。各大古代文明為這種景像編排了不少的美麗傳說,比如月神身上消去的雀斑,或是一粒芝麻從雌月的睡顏上滑過。但是想像再狂野的人也不可能猜到,那即是人類腳下這片無垠大地在雌月向陽面上投下的影子……

  柯林盯著那輪雌月出了神。安赫人在百年前就已經得出證明,雌月圍繞太陽旋轉,地球圍繞雌月旋轉,子月圍繞地球旋轉,而這四級天體之間的三大聯繫,則被認為是三重帷幕在物質界的某種具象。

  但如果單純以前世的知識來考慮,像雌月這樣的巨行星應該不會在距離太陽如此之近的地方成形,因為在這一距離無法停留太多物質,否則它們會墜入太陽。

  那麼或許,這顆雌月原本位於離太陽更遙遠的地方,正在緩慢地被太陽所吸引……

  「餵。」

  索塔下傳來了聲音,冰冷的拿勒語。阻止了柯林往更可怕的方向思索下去。

  柯林低頭望去,發現空蕩蕩的橋面上站著一條黑影。

  「一號……不,守燈人先生?」

  一號先生沉默了會,似乎在想「一號」是什麼意思。


  暗地裡私自把人家標記為「一號」,多少還是有些不禮貌。

  所以柯林試圖含混過去:「您找不到過夜的地方嗎。」

  畢竟守燈人語言不通,跟個古董一樣,也不像是持有奧里和阿斯的樣子。

  而一號好像也不在乎自己被稱作什麼,他沒理會柯林的話:

  「你下來。」

  他應該知道柯林目前隨時可能失控的狀況,卻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可能掌握有制住怪物的方法。

  但柯林摸不准他在圖些什麼,所以沒有按他說的做。

  「為什麼?我現在手腳都凍得發抖,不方便爬那些橫杆。「柯林胡亂扯著理由。

  「你是辛西里出生的吧。「一號先生說。

  他在詢問自己的狀況,柯林感到有些意外。這似乎是守燈人目前說的第一句既不是要求,也和超凡無關的話。

  「確實是,但我只在那裡生活了幾年,記不太清了。」

  「而且你快死了。」一號先生說。

  什麼意思,柯林心想,一個快死的辛西里人,對一號來說意味著什麼?

  「所以快下來。」一號先生說:

  「我教你去殺一個人。」

  ……

  ……

  城內列車在晃蕩中前進,擁擠的平民車廂里,一號先生坐在柯林的對面,正看著手中被割斷的繩飾出神。

  而柯林則在反芻著昨晚聽一號先生說的那些有頭沒尾,語焉不詳的話語。

  大意是,因為柯林快死了,所以一號可以沒有顧慮地把一些信息告訴他,而不用擔心它們被泄漏出去。

  但柯林的身體又必能夠再堅持稍長的一段時間,否則就不能達成一號先生的目的。

  「什麼目的?」

  清冽的月光下,一號先生沒有理會柯林的疑問,他默然地凝視了柯林一會:

  「生命消磨得比我想像中更快。」

  他失望地作了宣判:

  「這樣下去的話,不到三天就把自己燒乾了。」

  就像濕漉漉的柴堆里,有一簇暗燃的火焰在侵蝕著,但其實進展比看起來要快很多。一號先生這樣向柯林比喻著他「看到」的景象。

  呼吸急促和身體發熱並非錯覺,有些事情已經在發生了。

  可如果某種進程已經觸發了,為什麼會表現出和倉庫里的那個鱗人有不同的性狀?

  是因為病菌的積累的數量麼,一個是火星掉進了炸藥庫,另一個則是掉在了濕柴堆上。

  那到底是什麼在充當」火星」?

  「這是不可逆的。」守燈人說:「即使你能停下暗燃蔓延的趨勢活過這三天。受損的生命也活不過這個月。」

  「三天內就死掉,時間太緊了,教了你也什麼都做不了。」一號先生說:

  「但如果能等一個月左右再死,對我來說就剛剛好。」

  這說的是人話麼。柯林聽得挺不是滋味。

  「所以先試著活過這三天吧。「一號先生說:

  「我會看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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