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突發的野鴛鴦事件算是活躍了一下氣氛,一個月後,高考終於來臨了。
由於學校要作為試場,所以高一高二都要放假兩天,肖兔暫時不回家,只好在凌超家的公寓裡暫住,而凌媽也特意從鎮上趕來照顧兒子。
考試的最後那天下午,天氣異常悶熱,天氣預報里都說,這是近幾年最熱的一次高考。
而在公寓的空調里,凌媽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肖兔則坐在沙發上讀英語。她一邊讀,一邊不經意地朝玄關掃兩眼,總覺得心裡有些忐忑。
五點一過,就聽不遠處A中傳來了喧鬧的人聲,過了一會兒,凌超大汗淋漓的開門進來了。
他進了門,也不說話,先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沒一會兒,浴室里傳來流水聲。
肖兔這時候也沒心思讀英語了,把書往旁邊一放,開始胡思亂想。
他進來為什麼不說話呢?不會是考得不好吧?可是以凌超的水平,應該不至於發揮失常呀……越想越覺得不安,她實在忍不住,就拿了塊浴巾跑到浴室門口,想等他出來問個明白。
就在這時候,浴室的門忽然開了。
肖兔正貼著耳朵往裡聽動靜呢,門一開,她的半張臉就直接貼到了凌超還沾著水珠的胸口。
「你不用那麼急著投懷送抱吧?」
揶揄的聲音傳來,肖兔急忙跳開,貼過他的那半張臉紅得驚人,沒一會兒還有半張臉也紅了,吱吱往往道:「你……你幹嘛不穿衣服!」說著,往凌超身上瞟了一眼,他赤著腳,下身套了條沙灘褲,赤著上身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濕漉漉的短髮還在往下滴水。
見肖兔偷瞄他,凌超也不在意,反倒更靠近了她幾步,似笑非笑道:「看夠了沒?」
肖兔忙撇開眼,往後退了幾步,把手裡的浴巾朝他扔了過去:「誰要看你啊?快把頭髮擦乾淨!」
照理說,凌超這時候總會再損她幾句,不過今天他卻什麼都沒再說,接過浴巾往房間走去。等肖兔轉過臉準備問他話的時候,才發現跟前早就沒了人。
「喂!」肖兔追了進去,「你還沒說你考得怎麼樣呢?」
凌超還是不答話,坐在床上翻起了漫畫書。
「頭髮擦乾了再看書!」肖兔說。
「你什麼時候跟我媽似的了?」凌超笑。
肖兔窘了一下,剛想出言反駁,一塊浴巾卻突然拋進她手裡。
「你幫我擦。」他氣定神閒地使喚著她。
「要擦你自己擦!」肖兔又把浴巾拋回給了他。
「好吧。」凌超聳聳肩,「那我就不告訴你我考得怎麼樣……」
「你!」肖兔無語。
什麼叫無恥,利用別人的好奇心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就是無恥啊!
「我來啦!」肖兔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浴巾,坐在床邊,像搓麻球似的來回擦他的頭髮。
「輕點,你跟我有仇啊?」
「沒錯!如果你再不告訴我你考得怎麼樣,你就等著去出家吧!」肖兔說著,加重了手裡的動作,活像要把他的頭髮都拔下來似的。
「真是敗給你了!」凌超吃痛地咬牙,奪過她手裡的浴巾,顯得有些無可奈何,「我考得還可以吧。」
「具體一點嘛!比如試卷難不難啊?有沒有題目沒做出啊?或者你覺得能考幾分之類的。」
「你問這麼清楚幹嘛?你又不是我媽。」
「我……」肖兔一時答不上來了。對呀,自己為什麼這麼關心凌超的成績呢?又不是她考試!可心裡就是忍不住想知道,還生怕他考砸……
「你,你是我乾弟弟,我關心一下嘛!」她心虛地回答。
凌超的臉迅速陰了下來:「你再說一遍我是你乾弟弟,我就強暴你。」
肖兔:……
氣氛一時冷了下來,肖兔低下頭,開始想凌超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說話變得那麼肆無忌憚了,似乎……似乎就在一個月前,他在鏡湖的長椅上想吻她,從那時候開始兩人相處的模式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肖兔雖然對感情不敏感,但這年頭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了。蔣娟娟整天在她面前講誰和誰好了,誰和誰分了,誰和誰在走廊里偷抱……這樣的事情聽多了,她也隱約感覺出來凌超應該是喜歡她的。
可問題是……
凌超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凌超為什麼喜歡她?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同吃同住,讀幼兒園的時候還同睡過一張床!在肖兔的印象里,凌超和爸媽一樣是自己的親人。
親人忽然變成了情人?這感覺……著實彆扭!
「你準備考哪所大學?」凌超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肖兔的思緒。
「啊?」肖兔茫然,「我不是還早著麼?」
「你說你喜歡念護理?」
「恩……」
「Z大的護理專業不錯的。」
「Z大?」肖兔吃了一驚,「我怎麼可能考得上Z大!」
「你又沒考過,怎麼知道考不上?」
「不可能!」肖兔擺手,「我現在的水平,一本能不能上都是個問題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如果為了我呢?」凌超忽然打斷她。
「啊?」肖兔懵了。
「為了我,你能考上嗎?」他雙手撐著床,側臉看她,微垂的眼帘里,漆黑的眸子閃爍著某種光芒。
情人?肖兔又想到了這個詞,心竟然怦怦得跳了起來。
他這樣說,是在發出某種邀請吧?邀請她讀同一個大學,邀請她……
「唉!」凌超忽然嘆了口氣,「如果你不讀Z大,以後就沒人給我洗衣服了……」
肖兔臉上的羞澀定格了。
片刻之後,她奪過床上的浴巾,包著凌超的頭猛擦:「你別讀大學了,你出家算了!出家算了……」
凌大公子當然是不捨得出家的,半個月後,高考成績和分數線陸續下來了,凌超毫無疑問的填報了Z大經濟學專業,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Z大的錄取通知書就寄到了家裡。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老凌特別高興,在鎮上最好的奧森酒店裡定了宴會廳給兒子擺慶功宴。肖兔一家人自然也去了。
往往這樣的場面,最風光的不是考生而是家長,加上老凌因為生意關係朋友多,整個宴會廳竟然坐滿了前來祝賀的人。
肖兔看得眼睛都直了,這裡的大部分人她連見都沒見過,估計凌超也沒見過。最誇張的是連A中校長都來了,還握著凌超的手,直說這是自己學校里的學生,那臉笑得,跟自個兒考上大學似的。
與那些笑容滿面的人不同,整場宴會,凌超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甚至還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肖兔知道凌超在煩什麼,她也討厭這些人,套用趙本山小品里的一句話就是:「一笑像哭似的,一哭像笑似的。」怎麼看,怎麼難受。
到了快結束的時候,凌超終於坐不住了,離開座位走了出去。
既然主角都走了,肖兔怎麼還有不走之理呢?於是她找了個藉口,也跟在他後頭溜了出去。
凌超一直走到酒店的露天平台上,這才轉過身道:「出來吧。」
跟在暗處的肖兔囧了囧,乖乖地走了出去。
「你怎麼知道我跟在你後面的?」
「就你那點本事……」凌超嗤了聲,趴著平台邊上的欄杆,將目光投向那無垠的夜空。
「我當然沒你本事大!」肖兔朝他做了個鬼臉,走了過去,也想趴在欄杆上,可惜她個子矮,欄杆又高,趴不上去,只好像坐牢似的抓著兩根欄杆眼巴巴地往外望。
這家奧森酒店是這個小鎮近年來興起的一批高層建築之一,有四十五層樓高,坐落在新區最繁華的鬧市區里,站在樓頂往下望,整個鎮子的夜景盡收眼底。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任誰也無法相信,這裡在十幾年前還是一片滿目平房的不毛之地。
這個城鎮發展的腳步是那麼的迅速,十幾年的白駒過隙,無數的樓房已經拔地而起,對於住在這裡十幾年的人來說,這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般。
「你看那裡!」肖兔的手忽然指向了遠處一片黑漆漆空地,「你還記不記得那裡以前是幹嘛的?」
「兒童公園?」
「對啊!我以前最喜歡去那裡玩了,我還記得那裡的滑梯是頭大象的樣子。對了!還有那邊的碰碰車,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去玩的時候,我很不會玩,每次都頂著牆出不去……還有還有!我第一次骨折就是因為玩跳床玩的,害得我媽後來都不讓我再接近跳床了……」她不停地回憶著,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黑眸映著星空,熠熠閃光。
肖兔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這樣子全落在了凌超眼裡,在心中鬱結了一夜的情緒仿佛就那樣散了,月光都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唉!」肖兔忽然嘆了一聲,「如果兒童公園沒拆那該多好,我好想再去玩一次蹺蹺板……」
她皺著眉頭,嘟起嘴巴的樣子,叫人忍不住心生愛憐。
「那我把那塊地買下來,給你造個遊樂園,讓你玩個夠。」他挑眉。
肖兔一愣:「你開玩笑哦?買塊地很貴的,還要造個遊樂園,你打算去搶銀行啊?」
凌超失笑,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沒能說出來。他轉過臉,將目光投向那塊黑漆漆的空地,眼神突然變得悠遠起來。
不可能嗎?
如果你喜歡,不可能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