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若一的質疑,熏池沉默了許久終是搖了搖頭:「天魔確實是因句芒神而生,但我並非天魔之心……」
熏池性格溫和,往日即便是被誤會了也斷不會與人爭辯解釋什麼,最多是眨巴著眼無奈的將若一望著。記住本站域名所以今日開口為自己辯解,他說得十分艱辛。
「狡辯!」嬰梁主突然自椅子上跳了下來,指著熏池喝罵道:「我鳳凰一族歷經上古浩劫,而今只剩下我與月凰兩人尚還倖存於世,這事若不是我知道真相,妖族與仙族的眾人還就真被你騙過去了!」
熏池皺了皺眉,眼神倏地落在了嬰梁主身上。
子檀上前一步,擋住了熏池的視線:「我也並非不相信熏池,只是依著熏池的學識應當很明確的知道如何解決而今九州魔氣之亂,對吧?」
熏池點頭:「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遲遲不肯出面來解決呢?」
熏池頓了頓,眼神盯住若一,輕輕嘆了聲氣:「此事……確實乃我私心……」
「好一個私心,神明之心兼濟天下,博愛眾生,我竟不知什麼時候會生出了私心來。」子檀淡淡一笑,「事到如今,熏池且把除魔的方法說出來,你不去做,交由妖族去做便是。」
熏池沉默了一番,苦笑道:「現在我說出來,你定是不會信我。」
子檀挑眉:「熏池又如何知道我不會信?」
熏池怔了一下,輕嘆口氣道:「上古句芒神心生魔意之後,將魔氣提煉出來並進行封印,卻不想魔氣外溢,並將上古大妖一一感染。時句芒神拼盡神力將各妖魔鎮壓在靈山之下,並剜出心脈,煉化人形,取名熏池……我鎮守空桑,牽制四方靈氣。然而現今九州魔氣四溢,是因為空桑已破,幾座靈山之下的封印之力大減。為今之計,只有將眾妖魔放出來,然後再封印他們一次。」
子檀默了一番,躲在後面的嬰梁主突然冷冷一笑道:「放出妖魔?熏池這法子著實好啊!倒省得你四處奔波,處心積慮的想顛覆九州了!」
熏池目光定定的落在嬰梁主身上。
子檀尋思了一會兒道:「放出妖魔又待如何,現今有誰能將他們再次封印?」
熏池默了默:「有。」
「誰?」
熏池不答話,嬰梁主冷哼一聲:「休想要用緩兵之計,子檀,何必再與他廢話,直接抓起來拷問一番即可。」
「不行!」沉默已久的若一猛的出聲,擋在熏池身前,「熏池斷不會是那樣的人!我不知九州上古遺留下來哪些遙遠的故事,可是擺在眼前的熏池,活生生的熏池決計不會做出顛覆九州這樣的事!」
嬰梁主嘆氣道:「小丫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會做出那些事?」
若一一頓,盯著嬰梁主道:「我只是相信我的眼睛。」
子檀還要說話,熏池卻忽然伸手抓住了若一的手腕,望向子檀:「既是不相信我,又何需多言,熏池告辭。」言罷帶著若一轉身就走。
嬰梁主勃然大怒:「放肆!」
若一隻覺身後一股炙熱的氣息急速砸來,她閃身欲躲,熏池卻一撫衣袖,掃出一抹金光,與那熾烈的氣息相抵。若一本以為熏池這一擋定是能將攻擊擋下,卻不料那炙熱的氣息只是消減了一會兒,又猛的撲了過來。
這嬰梁主竟是下了殺招!
背心一灼,若一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只聽熏池一聲悶哼,他拽著若一提氣低喝:「走!」
眨眼間兩人便不見了身影。
子檀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消失的地方,自始自終都沒有出手。嬰梁主卻怒極,轉過頭來便對子檀喝罵道:「何以放他們離開?莫不是你還真信了那魔物的話不成!」
子檀轉眼看了看嬰梁主:「師父為何如此急著趕盡殺絕?」
嬰梁主神色微微一僵,冷笑道:「倒是我多管閒事了,這九州如何又與我何干,待他將妖魔都放出來後,你自去一個個封印吧!」
子檀眉頭微皺,半晌,輕輕嘆了口氣:「熏池受了你這一擊,又帶著若一,走不遠,定還在幽都之中。派人一搜即可。」
「隨你便吧。」嬰梁主擺了擺手,意興闌珊的走了。
誠如子檀所料,熏池帶著若一果然沒走多遠。當若一抬頭看見「顏羅殿」這三字門匾的時候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兩百年前,這裡本來叫浮雲閣,是若一逼著蒼霄寫了顏羅殿三字掛上去的,此處正是若一曾經的住處。
沒想到一點也沒變,至少從外觀來看一點都沒變。
沒給若一太多的時間回憶過去,熏池弓身猛的吐出一口鮮血。若一嚇了一大跳,連忙攙扶住他,連聲問他怎麼了。當手心觸碰到熏池後背時,只覺一陣粘膩濕潤,她定睛一看,才發現,熏池的背部衣服已經與皮肉粘做一塊,血淋淋的一片。
「他……嬰梁主竟下這麼重的手!」
熏池抹了抹嘴角的血漬,虛弱道:「若一,他們很快便能尋來,找個……他們一時半會兒尋不到的地方。」
若一強自定下心神,腦筋急急轉了幾圈,道:「寒玉峰!他們肯定會往山下追我們,一時還不會上寒玉峰去,而且蒼霄在那裡閉關,若是他……他定不會任你被如此冤枉!」
熏池頓了頓小聲問若一:「為何篤定我是被冤枉的?這世間第一縷魔氣確實是上古句芒神所生……」
「是句芒,不是熏池。」若一道,「我承認才聽到子檀那番話時,是有些許懷疑,可是既然熏池說不是,那就一定不是。我相信自己,與一個人相處這麼久,我還不至於蠢到不識善惡的地步。」
熏池垂眸,暗自勾勒出一抹笑意:「熏池有幸,得一摯友。」
若一扶著熏池,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上寒玉峰的小道。幽都山上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這條青石小道依舊蜿蜒漫長,仿似沒有盡頭。越往上,風便越是寒涼刺骨。
若一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這些感覺總是帶給她不好的回憶,儘管現在她已清楚的知曉那些過往都已成為過往。
「若一,進白門。」熏池的嗓音沙啞得幾近飄渺。
「可是蒼霄……」
「白門……」
若一咬了咬牙,撐住他越發無力的身體,一步一踉蹌的走進寒玉|洞中的白門。
若一對於白門景色的回憶不過是一方空曠的平台,結界之外翻飛的雪花,還有靜靜生長在角落中的小樹苗。可是她沒想到,兩百年後再回到這裡,眼前竟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滿地的冰渣,寒氣四溢,還有一顆通體剔透的枯木。
枯木……
若是若一料得沒錯,那應當是熏池的真身。可是為何會是枯木一截?沒有枝葉,只有光禿禿的枝椏,與裂紋滿布的樹幹。
「這些……是什麼?」
「封印蒼霄的玄冰。」熏池道,「他破開封印之後,殘留下來的碎冰,無法融化。」
若一不由伸手去觸碰晶瑩的碎冰,可是還沒觸到便被滲人的寒氣刺得不敢再碰。若一心驚,蒼霄竟是在這樣的玄冰中待了兩百年麼……而且是在此地?
若一望了望不遠處的枯木,又看了看熏池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最後目光落在他白得透明的頭髮。若一終於明白熏池為何會是現在這個模樣,連真身都如此枯萎了,他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熏池你為何會變作這樣?」
熏池晃著步子勉力走近那枯木旁邊,倚著樹幹緩緩坐下。他歇了一會兒,對若一笑著招了招手:「若一,過來。」
待若一行至他身邊,熏池忽然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捉住若一的手,打開她的掌心,以血為墨,在她手心寥寥畫了幾筆。他低聲吟咒。似是上古的咒語,若一聽不大懂,但是卻知道他是與自己在結什麼契約。
過程不久。沒一會兒熏池便放開了她。
「若一,你可還記得你曾與我說過送你回九州的那個老者?」
若一點頭。
「若我猜得沒錯,那應當是句芒神。」
「什麼!」若一頓了一頓,「可是……可是他不是消散與九州天地之間了麼?唯一剩的心也化成了你。」
「神是不死不滅的,句芒神神識散與天地之間,卻並未消亡。兩百年前你走後,蒼霄入魔,致使天地間靈力壓制不住魔氣,而且空桑結界已被魔氣侵入過一次,無力牽制日益增多的魔氣,再加上有一幕後之人推波助瀾……雖然後來蒼霄將自己封印了起來,可是為時已晚。彼時消散與天地間的句芒神識才重新凝聚,找到了你,並將數萬年來存積的神力挪至你身體之中。」
熏池無奈一笑:「可是句芒定是不知你體質特殊,未能發揮神力應有的作用。其實若要讓你能發揮神力,只需一味藥便可……」熏池頓了頓接著道:
「這本是我該做的事,可不想卻讓蒼霄先一步以九尾白狐的印記改變了你的體質,讓你體內的神力得以小小的施展,但卻不能受你的控制。我礙於他這印記不敢給你施藥,而現在,他解了你的印,我也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熏池這話說得奇怪,若一忍不住想抽回自己的手心:「什麼藥?」
「要學會使用神明之力,最好的藥,自然是神明之心……」
若一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你在說什麼?熏池,你瘋了?」
熏池淡笑搖頭:「若一,我尚還清醒。方才我說過,唯今之計只有先將妖魔們都放出來,再一一進行封印,若一,你既然已身負神力,那麼便要擔起這個責。而我,身為沒有守護住空桑的失職者,理當為你鋪平道路。」
若一搖頭,又往後退了兩步:「什麼失職,什麼鋪路。熏池,用你的命鋪的路,顏若一沒勇氣踩上去!」
「本來,我早該在三年前便將此藥給你,但是……若一,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若一想起初回九州之時,那個蒙著臉的神秘男子。他自那時便一直悄悄跟著她,一直護著她……用仁慈的法術超度了馬腹,斬殺了蛇妖,最後還幫尋尋擋了天劫。
熏池道:「若一,我私心的想活得更久一點,不願就此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我想用這雙眼睛看一看我護了一世的蒼生百姓,我想用這雙腳走一走我守了一生的九州河山。我想品一番書中所說的世間百態,我想嘗一次書中所講的人情冷暖……」熏池淡淡笑道,「真慶幸,我看到了不少。誠如若一所說,這世間果真比書中精彩不少。」
「能偷得三年看過人世風光,此心足矣。」
若一點頭又狠狠搖頭:「短短三年,熏池你能看得了多少?這世間還有更多精彩的事等著你看一看,現在也不需將你的性命交付出來!我們一定還有另外的辦法!你瞧,現在蒼霄也成神了,他一定可以封印群魔,他一定……」
「封印群妖,句芒散了神識,蒼霄的神力自成一系,若要他封印妖魔。若一你可捨得他也散了神識?」
若一怔住。
熏池道:「而若一卻不同,你體內是句芒的神力,雖說是封印妖魔,其實卻是增強一番封印之力,至多散盡你得到的這些神力。我知若一是個豁達的人,並不會吝嗇與這些神力。」
熏池倚靠著的枯木漸漸散發出瑩瑩光芒,柔和的金光之中,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淺笑:「我藉口蒼霄給你下印,不肯為你施藥,累得九州變為如今這狀況。若一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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