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跟謝黎說什麼了?」程白接完方不讓的電話返回時,正好看見邊斜跟謝黎面對著面,「我看著他走時臉色好像不大好看。」
能好看才怪了。
邊斜自認平時對人說話挺客氣的,他喜歡做事留一線,萬事不讓人尷尬為難,但剛才那一瞬間是真的不很能忍得住。
程白問起,他便哼了一聲。
「偶然遇到,可不是我要主動跟他說話,是他主動搭訕我。」邊斜說著便撇了撇嘴,「這人好像對之前還耿耿於懷,不大放得下的樣子,跟我說程律的壞話呢。」
程白坐在駕駛座上,轉頭看了邊斜一眼。
她有些無奈:「有這麼誇張?」
邊斜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毫無負疚感地往謝黎身上潑髒水:「對啊,說我們家程律沒心,不關心他,忙的時候遇到他生病發燒頂天了也就給他打個電話,覺得你很不在乎他……」
程白想了想,還真是謝黎能說出來的。
她笑出聲。
邊斜轉頭望著她輪廓精緻的側臉,覺得有些不解:「你不生氣嗎?」
程白反問:「你覺得呢?」
邊斜答非所問:「我覺得你們分手真的是太對了,他要不跟你分手,那我——」
程白挑眉:「那你怎麼?」
邊斜一雙眼珠轉了轉,咬了咬唇,聲音莫名低了些,似乎是自己也不大確信:「我琢磨了一下,按我的作風,強行插足,背地裡搞破壞,完全做得出來。那我跟你在一起,不成了第三者,你不就出軌了嗎?」
「……」
程白真是一瞬間千千萬萬句話堵在了喉嚨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看他的目光也再次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這種話真的也就邊斜能說得出來了。
但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聽這話……
程白忽然又笑了出來。
邊斜就這麼看著她也不移開目光,有點小得意:「我這情話水準高不高?」
程白有點佩服了:「挺高。」
只是這話題到底還是讓她回想起了過去。
不否認,謝黎可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們兩個人都很忙。
彼此能抽得出去見對方的時間也不多,而她已經習慣了高強度的工作,在遇到3·28案之前根本不知道「放鬆」兩個字怎麼寫,遇到3·28案之後就更昏天黑地了,整個人的狀態被外界的輿論死死地往下壓。
直到後來事情過去,也沒能全緩過勁兒來。
她唯一有點印象的、比較明顯的一次不愉快,是分手之前一個多月,她剛從北京轉回上海,忙完了很多事情,在回復完了費靖給自己的最新消息後,一翻消息記錄,才發現自己跟謝黎竟然已經好幾天沒有聯繫過了。
忙完了?
又或者的確沒有那麼在乎?
程白現在也想不清楚。
反正等她想起來聯繫對方,兩個人開了紅酒面對面坐在一起吃飯時,才發現謝黎整個人看上去臉色蒼白,顯得有些疲倦和憔悴。
那是一副病容。
然後她才知道謝黎發燒住了兩天院,而她對此一無所知,謝黎也隻字未提。
車窗外的夜色匯成流動的燈火,在行駛之中不斷從視線兩邊划過。
很快到了那條弄堂口。
程白停車下車,跟邊斜一道走進了那條窄巷,有一會兒沒說話。
前面三盞燈陸續地亮起來。
邊斜抬起頭就能看見兩邊建築的輪廓,一邊是程白的房子,一邊是他的別墅。
還能看見她那養花的陽台。
上頭端端地擺著個玻璃鋼,隔這麼遠看不大清楚,但邊斜知道裡面養著只巴掌大的烏龜,偶爾能看到程白餵它。
「說起來為什麼會想養只烏龜呢?」
他忽然問了一句。
主要是不大明白。感覺一般女孩子都養金魚,個頭比較小的那種,看起來就很漂亮。
程白也跟著抬頭望了一眼,卻有些沉默,頓了片刻才道:「壽命長,活得久,好照顧啊。」
並不需要你傾注過多的心力。
這樣就不會有太深的感情。
活得久,也就不必總面臨離別。
邊斜發現,自己竟然是聽得懂她說的話的。
連養寵物也選擇對自己傷害最小的那一種……
他沒忍住伸出手去拉了程白的手,才發現她指尖被夜風吹得微涼,於是握得緊了些,笑望著她道:「我現在很想親你。」
程白失笑。
邊斜說完這句話卻真的親了上來。
唇瓣在她額頭上印了一下,才往下摩挲著,吻過那精緻的鼻樑,落到她同樣微涼的兩片唇上。
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不像是某種欲求上來,反而帶著一種讓人放鬆的寬慰之感。
他抬起頭來時,程白定定地望著他,慢慢道:「我其實並不是一個能隨時關注別人需求的人。」
邊斜笑:「我知道啊。」
那三盞燈將他們的影子錯落地疊成了淺淡的三條,彼此交錯在一起。
程白再一次地怔然。
邊斜卻拉了她的手,慢慢往前走,淺淡低沉的嗓音自然地流淌出來:「愛和被愛是有區別的。有的人渴望被別人關心,未必不愛你,但可能更渴望被愛。程白,我不一樣。我是一個更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