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4-08-27 00:21:07 作者: 繡生
  廢棄廠房外,逃命的妖獸群已經散開,短暫的地震平息下來,殷燭之抱著暈過去的榮歲,略有些手足無措。閱讀

  在他漫長的生命里,還沒有經歷如何照顧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脆弱的人類。

  榮歲臉頰通紅,滾燙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過來,畢方探頭看了看,有些擔心,「他在發燒。」

  榮歲的呼吸很重,薄薄的眼瞼下面眼珠不安的轉動,看起來很不舒服。

  「先回去。」殷燭之一抬袖,將飛在空中的畢方收進寬大的袖子裡,然後將榮歲打橫抱起,讓他儘量的舒服靠在胸口,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眼前的景色就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就像被打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殷燭之抬腳踏入,周遭的空氣如同水面淺淺盪開一圈漣漪,就不見了兩人人影。

  一分鐘後,殷燭之出現在榮家別墅的客廳里。

  感受到外人入侵,龍睚神情先是一厲,下一秒卻看見黑衣黑髮的男人抱著榮歲出現在客廳當中,他頓時愣住,不可置信的看著成年燭龍,「神君?」

  殷燭之朝他們淡淡點頭,沒有解釋的意思,徑直抱著榮歲上了二樓。

  畢方從他袖口飛出來,落在沙發背脊上用翅膀拍了拍胸.脯,變成幼崽的殷燭之並不讓人懼怕,但是成年的燭龍卻天生帶著強大威壓,諸妖見之退避三舍,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再強大也不能避免。

  據傳燭龍是盤古開天闢地時便誕生的古老存在,神力浩瀚,唯有同時代的神靈能與之一戰。只是後來盤古身化天地,女媧補天……上古神靈一一隕落,燭龍也退居鐘山,深居簡出。即使是同住鐘山的龍睚等人,幾千年也看不見他一次。

  現在驟然見到,除了震驚,就是出自本能的敬畏。

  殷燭之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客廳詭異的平靜被打破,畢方將頭埋到胸.前蹭了蹭,小聲嘀咕,「嚇死爺爺了。」

  龍睚神情凝肅,「怎麼回事?」

  「半路遇到了一群逃命的『犭戾』。」說起這個畢方就覺得有些晦氣,『犭戾』是一種不能化為人形、智力也很低下,全靠本能行事的凶獸。形似刺蝟,卻長著老鼠的尾巴,繁殖能力很強,碰到的它人會染上疫病,在以前那就是過街老鼠,看見了就要被殺光的,沒想到到了現在竟然繁衍出如此龐大的族群。

  榮歲觸不及防被幾隻『犭戾』衝撞,身體承受不住『犭戾』所帶的疫障這才暈倒了。

  「殷燭……神君他忽然就出現,震退了發瘋的『犭戾』群。」畢方將腦袋埋進翅膀下面,把頭頂的絨羽弄的亂糟糟的,老實講他也不知道殷燭之的神力怎麼忽然就恢復了,明明大家都是一起變成幼崽的。

  畢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龍睚沉思一會兒,道:「等會問問神君吧。」

  .

  殷燭之將榮歲抱回房間,榮歲身體比剛才更燙一些,臉頰脖子燒的通紅,鬢角被蒸騰的汗水沁濕,烏黑的髮絲凌亂的貼在臉上,很是可憐。

  殷燭之垂眸看著他,脆弱的人類似乎很難受,秀長的眉朝中間攏起,嘴唇微微張開,不時發出模糊的囈語。

  殷燭之還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因為封存的太久變得有些模糊的記憶中,他總是笑的很溫柔的樣子,黑色的眼睛彎成一道淺淺的弧度,嘴角向上翹起,臉頰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即使那笑容並不是對著自己,他也難得覺得有些心軟。

  但是現在他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傷,殷燭之面無表情的在床前站了一會兒,去衛生間取了一塊毛巾浸入水中,不過眨眼功夫,水面就泛起絲絲冰冷的寒氣,將冰涼的毛巾擰乾覆在榮歲額頭上,殷燭之轉身下樓。

  見他下來,幾人下意識的站起身,「神君。」

  殷燭之微微頷首,「照顧好他,我出去一趟。」

  話音未落,人便已經消失在原地。

  被恐怖氣息嚇得變回原形躲在沙發底下的白圖冒出一個頭,顫顫巍巍的問:「那、那是誰啊?」怎麼這麼嚇人的。

  畢方一臉冷漠的嚇唬他,「你不認得了?那是殷燭之啊,你還抱過他呢。」

  白圖:「………………」

  膽小的兔子精,兩腿一蹬,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

  巫山腳下,林木震顫,鳥獸亂飛。

  殷燭之看似極慢實際極快的往山中走,這一帶除了巫山,還有一片連綿的山脈,山脈南北縱橫,山脈源頭高高.聳立,尾部逐漸低平,整條山脈蜿蜒盤折,猶如一條趴臥的巨龍,因此當地人又叫這一片臥龍山脈。


  臥龍山脈占地極廣,現在開發出來的自然保護區也不過是冰山一角,山脈的最深處,就是當地最有經驗的老人也不敢輕易進去。而此時殷燭之卻信步踏入其中,所過之處萬木低頭,百獸退避。

  遠處高山之上有瀑布傾瀉,奔騰至山腳匯入一面巨大的湖泊中,水花激盪間,隱約可見湖面之下輕盈滑過的黑影。

  湖面之下的生靈似乎察覺了危險,擺動著尾巴成群結隊的往更深處躲藏,水面紋絲不動,水下卻暗流激盪。

  殷燭之衣袍飛揚,驟然化為兩米來長的黑龍,一頭扎入水中。

  水下妖獸驚慌四散,殷燭之盯准了最肥的那一尾魚,龍尾一擺,瞬間追上倉惶逃命的魚群,尖利爪鉤輕易穿過光滑堅硬的魚鱗,將一米多來長的橫公魚抓出了水面。

  橫公魚奄奄一息的撲騰魚鰭,發出瀕死的呼叫。

  殷燭之將它用力摜在湖邊的岩石上,將這倒霉魚砸暈了,然後用尖利的爪子熟練的刮鱗去腮取出內臟,再在湖裡沖洗乾淨,然後才略滿足的拎著這巨大的魚回了家。

  橫公魚,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去邪病。

  食之可去邪病,用來治榮歲的病正好。

  …

  看著拎著一條巨大鯉魚出現在客廳的殷燭之,大家已經見怪不怪,龍睚看向他手中的魚,有些訝異,「橫公魚?」

  成年燭龍話極少,簡略的點頭,目光在幾人中轉了一圈,伸手點點白圖,「你,把魚做了,記得加兩粒烏梅。」

  被點名的兔子精差點兩眼一翻又厥過去,緊張的邁著內八靠過去,顫顫巍巍的接過魚,「……是。」

  將魚哼哧哼哧抱進廚房,白圖欲哭無淚,「要怎麼做啊?」

  聞著魚味兒跟進來的溫暾巴著他的腿拼命往上瞅,吸溜著口水說:「清蒸魚紅燒魚水煮魚片!」

  白圖憂鬱的摸摸他的頭,看殷燭之那樣,這魚應該是給榮歲吃的,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溫暾的要求,切了一大塊魚肉,準備做成魚肉粥。

  橫公魚的鱗片堅硬,尋常刀槍難入,但是內里的肉質卻十分鮮嫩,熬出來的魚肉粥入口即化,還隱約有一股清甜之氣直入肺腑。

  白圖嘗了一口,確定味道不錯後,給眼巴巴的溫暾盛了一小碗,就端著榮歲的那份送上樓。

  殷燭之站在床前,聽見白圖的腳步聲,讓開床邊的位置:「你餵他吃。」

  白圖緊張的手心直冒汗,又不敢開口拒絕,只能慫慫的縮著肩膀上前,將榮歲扶起來,一勺一勺的餵他喝粥。

  等一碗粥吃完,榮歲滾燙的體溫立刻恢復了正常,除了整個人像是水裡撈出來的,臉色蒼白一些,竟然是好了。

  白圖又驚又喜,連害怕都顧不上了,拿了體溫計量了量——體溫正常。

  榮歲感覺自己像參加了馬拉松長跑一樣,全身酥軟軟的使不上力氣,勉強睜開眼睛,就看見白圖欣喜的臉,「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就是有點使不上力氣,我怎麼了?」榮歲疑惑的眨眨眼睛,暈倒前的記憶悉數回籠,「殷燭之呢?我看見他——」

  話未說完,他就看見了站遠一些的殷燭之,長身玉立,眉目如畫。暈倒前看到的人並不是夢境。他眉眼一彎,唇邊露出一個笑容,「你恢復啦?」

  殷燭之愣了一下,微微搖頭,「尚未。」

  榮歲皺眉,有些擔心的一疊聲的追問,「還沒好?那你還會變回幼崽嗎?對你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殷燭之冷硬的面部線條不自覺的柔和下來,只是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是,還會變回去,沒有影響。」

  榮歲放下心來,思緒又轉回自己身上,有些奇怪道:「我怎麼會忽然暈倒?」

  「是『犭戾』。」殷燭之給他解釋,「你被『犭戾』衝撞,沾染了疫瘴。」

  榮歲似懂非懂,「那現在我是好了?」

  「嗯。」殷燭之道:「橫公魚對身體有益,吃完就沒事了。」

  雖然不知道橫公魚是個什麼東西,但是既然殷燭之這麼說了,肯定是對他有好處的,榮歲就乖乖點頭,起身要去洗個澡,出了一身汗,現在渾身黏糊糊的。

  兩人說話間白圖已經收拾了東西溜下了樓,榮歲去了衛生間,房間裡就剩下殷燭之,他看了看被汗水浸濕又皺成一團的被子,走到榮歲平時放被子的柜子前,拿出新的被褥換好。

  榮歲洗完澡出來,屋裡沒看見殷燭之,還以為他下去了,結果屁.股剛挨著床,就感覺旁邊的被子裡有個東西在動,他嚇了一跳,猛地掀開被子,「誰!?」

  跟被子艱難搏鬥的殷燭之一僵,尾巴有些緊張的在床上拍了拍。

  「你又變回去啦?」

  榮歲趴在床上,跟團成一團的殷燭之臉對臉,伸手戳了戳小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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