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2024-08-27 00:21:33 作者: 繡生
  榮歲看見了其他人自然也看見了。被綁在木架上的男人雖然滿身凝固血漬,但是唯有胸前紋著的白色老虎仍然昂首咆哮狀,在暗夜中散發著淡淡螢光。

  「難道這個才是真正的巫族?」榮歲奇怪道。

  其他人一時也無法確定,只能繼續往下看。

  男人垂著頭昏迷不醒,黑袍老人拄著拐杖走到他跟前,抬了抬手,手下的黑袍人便拎了一桶水,從男人頭上直接澆了下去。

  四月的天氣已經開始回暖,但是這深山裡的夜晚,溫度並不高,男人打著赤膊,冰涼徹骨的冷水從頭上澆下來,肌肉一陣繃緊,而後緩緩清醒過來。

  他抬起頭,胸前的老虎紋身也仿佛活了過來,隱隱發出低沉的虎嘯聲,「巴老六!」

  被他叫做巴老六的老人陰沉沉的笑了笑,「巴長義,你還是不肯說嗎?」他指了指天上月亮,「今天時辰正好,你要是再不說,我可就留不住你了。」

  男人嘴唇冷冷上挑,一開口就是暴躁的粗話,「巴老六你個龜兒子,老子都嗦了不曉得撒子靈山,幾百年的事咯,老子曉得個屁!」

  巴老六臉色一冷,「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把人給我帶上來。」他將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拄了一下,幾個黑袍人立刻恭敬的彎著腰又去了另外一棟吊腳樓。片刻後帶著一個女人和三個孩子過來。

  看見女人孩子,原本神色不屈的巴長義瞬間變了臉色,「巴老六,你個哈兒有本事沖老子來!」

  「你再叫一句,我就讓人剁他一根手指頭!」巴老六臉皮抽動,隨手扯過離他最近的小孩兒,神情猙獰的威脅道。小孩兒也就五六歲,看見渾身是血的男人,忍住眼淚喊了一聲「爸爸」。

  巴長義嘴唇抖動,身上的白虎如同困獸,發出不甘的怒吼。

  「把人給我架上去。」巴老六將人扔給手下。黑袍人如法炮製,將女人和三個小孩都架上木頭架子,然後搬著乾柴堆在腳下,又倒上了容易燃燒的油。

  巴長義目呲欲裂,「巴老六你沖老子來!別碰她們!」

  巴老六冷笑,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根燃燒的火把,虛虛的架在澆了油的乾柴堆上,「我最後再問一遍,靈山入口在哪?」

  巴長義臉皮抖動,鷹隼一般的眼睛仿佛淬了火,喉結不斷艱難滑動著。

  被綁著默不作聲的女人轉頭看了三個小的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男人,烈聲喊道:「我跟娃娃不怪你,義哥,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

  巴長義眼裡含了淚光,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哧喘著粗氣,神情掙扎片刻,咬著牙道:「我不曉得撒子靈山!」

  巴老六冷笑一聲,手中的火把直直落下去——

  「么妹兒!」巴長義拼命掙扎,目呲欲裂的看著落下去火把。

  「殷燭之!」榮歲心裡一緊,下意識叫了身邊的人一聲,與此同時,殷燭之已經閃身出去,幾乎是瞬間出現在場中,險而又險接住了將將落下的火把。

  將火把扔到地上,殷燭之抬手斬斷巴長義身上的鐵索,「你護著他們。」

  巴長義額頭青筋暴突,顧不上穿過手腳的鐵環,撲上前將妻兒放下來,才咬著牙將腳上的鐵環生生拆出來又掰直,拿在手上當做武器。

  「你是何人?巫族內部之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巴長義挺直了佝僂的脊背,腳下的土地微微震顫,似有什麼掙扎著要破土而出。

  巴長義護著妻兒與黑袍人對峙,注意到腳下的動靜後提醒道:「小心,他會控屍!」

  他話音未落,已經有**的屍體從地下鑽出來,抓住了殷燭之的雙腳。

  巴老六站在原地不動,身後站著黑袍人和幾具異常高大的腐屍,他一擺手,吩咐道:「把他那幾個同夥也帶過來。」

  兩具腐屍發出嗬嗬的聲音,轉身往榮歲他們所在的吊腳樓走去。

  殷燭之神色變冷,腳下一轉,不斷抖動的地面陡然燃起熊熊烈火,地面的上的腐屍瞬間化為飛灰。巴老六和黑袍人躲得快,跳出了烈火的範圍。但是底下還沒鑽出來的腐屍卻跑不了,在火中掙扎著化成灰燼。

  「年輕人有兩把刷子。」巴長義拄著拐杖,隔著烈火遠遠與他對峙。

  殷燭之沒有接話,沉著面容瞬間出現在他面前,輕而易舉的掐住他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巴老六咳嗽幾聲,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人類的面孔變成詭異的娃娃模樣,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殷燭之,殷紅的嘴角翹著,黑色的手臂瞬間變長,如同毒蛇一般纏住了殷燭之。


  「替身術?」殷燭之手上燃起火焰,纏住他的怪笑的娃娃慘叫一聲,再次化成了灰燼、準備趁機逃走的巴老六現出身形,跪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巴老六逃走的方向正好是榮歲他們待著的那棟吊腳樓前面,謝風祭出銅錢劍,推開窗戶跳下去,將狼狽起身的巴老六再次一腳踹到了地上。

  巴老六反應極快,瞬間以娃娃代替自己,再次逃開。

  謝風從看見這些詭異的替身娃娃之後,神情就變了。小金龍說是個帶著巫蠱娃娃的人放他們出來的,而這人很可能就是殺害青羊觀上下的兇手。

  他看著帶著詭異笑容纏上來的巫蠱娃娃,銅錢劍在掌心一抹。以鮮血祭劍,然後倒提劍柄,默念口訣,將銅錢劍狠狠扎進了巫蠱娃娃的胸口。

  不遠處再次傳來身體跌落的動靜,謝風神情冷漠,提著劍一步一步朝巴老六走去。

  巴老六接連損失兩個替身傀儡,元氣大傷,已無戰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謝風提著劍,如同修羅站到他面前。

  謝風腦海里翻滾著師父師兄死狀,手中的銅錢劍緩緩舉了起來——

  「謝風!」見下面局勢已定,榮歲才抱著兩個幼崽下樓,結果就看見謝風舉著劍,一副準備殺人的樣子,慌張的叫了他一聲。

  謝風動作頓了一下,眼中殺意漸退,收起銅錢劍,將地上的巴老六直接拖著往回走。

  榮歲看著他的神色,悄悄鬆了口氣。

  另一邊殷燭之解決掉最後一個黑袍人,去查看巴長義的傷勢。巴長義也是個硬漢子,手腳都穿了洞,還硬生生干趴了五六個黑袍人,撐到了最後一刻才倒下。

  女人是她妻子,見殷燭之已經解決掉了危險,交代三個孩子看好父親,便飛快衝進吊腳樓里,一通翻找後端著一個裝滿草藥的籮筐出來,用衣服包著揉碎了敷到巴長義手腳的傷口上。

  榮歲抱著幼崽湊過來,看見巴長義身上的傷口有些觸目驚心,「要不要聯繫人趕緊送去醫院?」

  女人搖搖頭,將揉碎的草藥全部敷好,之後小心的拿出一罐紅色脂膏,用一根巴掌長的細小毛筆沾上紅色脂膏,從巴長義胸口開始,畫上複雜的紋路。

  旁邊的小孩兒見他們面露不解,主動解釋道:「阿娘是最厲害的巫醫,廩君會賜她力量治好爸爸的。」

  他們在女人身後圍成一圈,閉著眼睛做出祈福的動作。

  榮歲看著這大型的封建迷信現場,張了張嘴想勸幾句,最後還是閉上了嘴。畢竟自己懷裡抱著的就是封建迷信的存在,雖然看著有些不靠譜,但說不準巫族真的有特別的治療方式。

  女人半跪在地上,拿著筆繪製花紋時神情認真又虔誠,等巴長義全身都畫滿紅色花紋時,巴長義胸口的那隻白虎忽然仰頭咆哮起來。

  不是之前隱隱約約如同錯覺的嘯聲,而是真真切切的咆哮。百獸之王的嘯聲在四周迴蕩,巴長義身上的紅色花紋以肉眼可見的軌跡緩緩流動起來。就如同活過來的紋身一般,運轉一圈後,胸口的白虎停止咆哮,緩緩趴臥下來,而那些紅色花紋,也淡去了顏色,最終消失不見。

  昏迷的巴長義身體抽搐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反應了一下,撐著手臂坐起來,無聲握住的妻子的手,然後才看向榮歲幾人,「多謝幾位出手相助。」

  殷燭之看著他胸口蟄伏的白虎,問道:「你們是巫族?」

  巴長義在妻子的攙扶下站起身,點頭道:「我是這一任族長。這是我媳婦兒跟三個娃。」他臉色慘白,但是妻兒還有族人都指望著他,仍然勉力在妻子的攙扶下招呼幾人先去屋裡坐,「我的族人還被關在後山,我得先去把他們放出來。幾位稍坐,我稍後再來招呼。」

  榮歲他們倒是不介意,但是看他的樣子實在是虛弱,主動道:「需要我們幫忙嗎?」

  巴長義思考片刻,最後點了頭,「多謝。」

  在妻子的攙扶下,巴長義帶著他們去了後山。

  所謂的後山,其實就是鎖龍柱所在之處。巫族身負守衛重任,族人都住在前山入口防止有人闖入。而如今這裡卻成了關押巫族的監牢。

  鎖龍柱已經斷了,半截山峰倒塌下來,落在一側的鹽池之中。四周狼藉一片,而巴長義的族人,就被關在鎖龍柱下的洞穴之中。洞穴口已經被巨石堵死。巴長義眼底通紅,不顧勸阻掙扎著上前推動巨石。

  殷燭之將他拉回來,上前將巨石移開。

  光線照進黑黝黝的洞穴里,露出裡頭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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