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晴空萬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一日慶王府擺荷花宴,慶王是南康長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陸家人自然要捧場。
眼見著時辰差不多了,南康長公主攜幼子幼女前往一里外的慶王府。
皇孫貴胄的府邸絕大部分都坐落在這條王府井街上,早年它還不叫這個名兒,叫丁字街,因太祖在這兒修建了十座王府封賞兒子,才改了這個名。
「符驥這會兒八成在家躲羞呢。」順陽長公主府就在慶王府和南康長公主府中間,馬車裡的陸夷光看到順陽長公主府的門匾,就想起了昨兒符驥黑了一圈的眼眶,笑不自禁。
騎著馬的陸見游遺憾沒看見符驥的倒霉樣,「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塊出門了。」雖然陸夷光和符驥勢同水火,不過他和符驥關係還過得去,住的這麼近,年齡相仿都愛玩,一來二去交情就有了,但是有交情並不妨礙他幸災樂禍。
「我和阿奚玩,你來湊什麼熱鬧。」陸夷光嫌棄。
陸見游傲嬌地哼了哼,「一起出門不表示我要和你們玩。」
陸夷光反唇相譏,「不和我們一塊,你上哪兒去看熱鬧。」
鬥嘴間,慶王府就到了,兩家實在是近的很。
慶王不在家,他跑到山上的別莊養鵝去了,沒錯,就是養鵝,慶王私下被大傢伙戲稱為鵝王。
他老人家愛鵝如命,十五年前嚴首輔的小兒子縱馬踩死了他一隻鵝,他挽起袖子打斷了人家一條腿。
官司鬧到了皇帝面前,最後慶王被罰了半年俸祿,氣得嚴首輔半個月下不了床。
皇帝對慶王這個最小的弟弟向來寬容,先帝駕崩時,慶王才三歲,彼時皇帝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郎,閣老權監把持朝政,皇帝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調皮搗蛋的慶王讓皇帝那段壓抑黑暗的歲月添了幾分輕鬆歡快,所以對這個愛胡鬧的弟弟,皇帝不免優容幾分。
因此哪怕慶王不務正業毫無實權,朝中上下也不敢怠慢,這一回得了請帖的,能來都來了。
「老奴給長公主、縣主、表少爺請安。」站在門口代替慶王妃恭迎貴客的陳嬤嬤見了南康長公主的儀仗,連忙前迎。
南康長公主略一頷首。
陳嬤嬤起身,抬手一引,迎著她們入內,口中笑道,「太妃娘娘一早就念叨著殿下什麼時候來。」
南康長公主笑了下,「這不就來了,母妃這兩日精神可好?」
「殿下放心,太妃精神極好,每日傍晚都能在院子裡走上半個時辰。」
南康長公主點了點頭。
說著話就到了燕禧堂,端坐在上首的慶太妃頭戴玄色鑲邊棕色花鳥紋樣抹額,上穿一件藕荷色花卉祥紋褙子,下著寶藍緞面馬面裙,端地富貴慈祥。
慶太妃雖然近六十的人,面容上依稀還能分辨出當年何等貌美如花,不然她一個鄉野郎中之女也不能幸運地生下一兒一女。
本朝后妃大部分選自民間,出身平平,容貌絕代。蓋因太祖有感於前朝毀於外戚之禍,恐李周江山重蹈覆轍,故定下『凡天子、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為之。公主俱選庶民子貌美者尚之,不許文武大臣子弟干預』的規矩。
后妃駙馬只能從平民或者低級官吏家中選,消除了外戚亂政的隱患,也希望藉此培養李家子孫節儉勤政的美德。
百年來偶有例外,不過大體上皇家還是按照祖訓行事。
陸夷光和陸見游隨著南康長公主欠身拜見上首的慶太妃。
慶太妃樂呵呵地拉著外孫和外孫女略略說了兩句話,就打發他們去園子裡玩。一條街上住著,隔三差五就能見到,還缺這點親近的時間不成。
出了燕禧堂,兄妹倆分道揚鑣,男賓女眷玩的地方自然不同,當然也會有重合的地方。
這種宴會打著賞花的名頭,行相親之實。慶王府好幾位少爺姑娘都到了婚嫁年齡,尤其是慶王妃嫡出的安寧郡主李漱玉,年方十七,至今還未定下人家。
慶太妃和慶王妃辦這場荷花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相看各家兒郎。赴宴的各位夫人順道也能替自家兒女尋摸尋摸,就是南康長公主也是存了這個念頭的,她還有兩個兒子沒著落呢。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大型相親會。
「長樂縣主。」
甫一踏進奼紫嫣紅的花園,陸夷光被一道喜悅的聲音喊住。
陸夷光循聲一看,「夏二姐姐。」其實陸夷光和夏蘭彤並不熟,但是看在夏蘭盈這個未來大嫂的份上,還是客氣地喚了一聲姐姐。
夏蘭彤走近,她離開京城整整五年,在這樣的場合不免有些格格不入,見到陸夷光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回京之後,她隨著祖母去公主府請過安,與陸夷光尚算說得來。
「縣主今日光彩格外照人,我都差點不敢認了。」夏蘭彤語氣誠摯。
陸夷光樂,頭上的蜜花色水晶髮釵跟著搖了搖,在陽光下璀璨生輝,「二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
「怎麼是取笑,分明是肺腑之言。」夏蘭彤俏皮一笑。
陸夷光拿團扇掩著唇笑,「二姐姐可真會說話。」
夏蘭彤抿唇笑。
說笑兩句,兩人的關係便近了一分,陸夷光看出她的不安,遂自然而然地帶著她走,一邊閒話,「丁香姑姑她們昨兒出發,大概什麼時候能到揚州?」
「他們走的是官道,順利的話,大概半個月就能抵達。」夏蘭彤回道。
陸夷光搖著團扇,「最好丁香姑姑到的時候,阿盈姐姐已經痊癒,那她們就能一塊回來了,路上也有個照應。」
夏蘭彤心頭顫了顫,「長公主派了丁香姑姑前去探望阿姐,阿姐一高興,說不準就不藥而愈了。」
陸夷光笑了一聲,「那就再好不過了。」
夏蘭彤跟著笑。
「阿蘿來了。」李漱玉笑著招呼了一聲,她眉目婉轉韻致,猶如畫中仕女。
陸夷光親親熱熱地喚人,「大表姐。」又介紹身旁的夏蘭彤,「這是夏家二姑娘,閨名蘭彤。」
夏家,閨秀里便有人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陸見深可是不少閨秀的意中人,偏偏就叫夏家大姑娘截了胡,好些人心裡不是滋味。
當年若非永淳公主痴纏不休,陸見深未必會這麼快訂婚,縱然夏蘭盈在閨閣間薄有賢名,可夏家在京城只能說是中等人家,情根深種的貴女心氣就不那麼順了。
若是輸給皇家嬌客或者京城雙珠那般的人物,倒是心服口服,可輸給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還不如自己的人,不甘心啊。
夏蘭彤感覺到了,她若無其事地向李漱玉福了福,「安寧郡主。」
李漱玉頷首一笑,「夏二姑娘不必多禮。」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推出一個人來問,「夏二姑娘,你大姐病情如何了?」
「好些了,只是病來如山病去如抽絲,所以得養養,畢竟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說話的是陸夷光,笑盈盈地看著她們,「我阿娘放心不下,還專程派人送滋補品去揚州幫著阿盈姐姐調理身子。」
猶如被灌了一整壺山西老陳醋,差點酸得諸女眼淚流下來。
陸夷光好笑,這群傢伙,她大哥名花有主了好不好,想什麼呢!
李漱玉打圓場,「那麼想來夏大姑娘不久就要回京了。」
陸夷光笑眯眯點頭,樂呵呵道,「我們去水榭那邊吧,去的晚了,可就沒好位置了。」
水榭斗藝是荷花宴的固定節目,十年前慶王一時突發奇想,為了給他的寶貝大鵝們營造一個舒服的生存環境,他就造了一片接天蓮葉無窮碧,陰差陽錯成了京城一景,成就了荷花宴。
獨獨賞花無聊,一群閒人就效仿先賢賦詩作詞,慢慢的又加入了樂理丹青。這個時候,可以暫時拋開禮教,少男少女齊聚一堂各顯身手,猶如孔雀開屏。
若是撥得頭籌,便能一戰成名,名利雙收。
陸夷光就是在去年的荷花宴上情竇初開。提筆作賦的杜若,側影如剪,神情專注,俊美無雙,讓人羨慕起桌上的宣紙來,她就這麼沒出息地淪陷了。
李漱玉便道,「你們先去,我在這兒招呼客人。」還有不少人在園子裡,她這個主人家哪能只顧著自己玩。
眾人便與她告別,移步水榭,路上還有人打趣陸夷光,「今年沒了杜公子,只怕得少三分顏色。」約定俗成的規矩,未有婚約之人才能參與斗藝,你一有主的瞎摻和什麼,準備招蜂引蝶嗎?
「豈止三分,起碼五分。」有人戲謔。
陸夷光含蓄一笑,假惺惺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們莫慌,還會有好兒郎的。」
「誰慌了,誰慌了。」
「瞧她這嘚瑟樣。」
姑娘們不依要來撓陸夷光痒痒。
陸夷光扭著身子躲,躲不過,可憐兮兮地求饒,「各位仙女姐姐繞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真仙女在那兒呢!」
陸夷光趁機脫身,理了理衣衫方抬眼。
燦若雲霞的紫藤花樹下,一行人裊裊而來,被簇擁在中央之人,潔若冰雪,清雅絕俗,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可不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雙珠之一,謝存華。
看方向也是要去水榭那邊,想來謝存華待會兒是要下場斗藝的,這幾年閨秀這邊,每每她都是大出風頭一個。
謝家二娘不僅容色傾城,同樣的才華橫溢,還出身侯府,當真是名副其實的京城明珠。求娶之人都能手拉手連成圈把定遠侯府圍起來了。
兩邊遙遙對上,各自禮貌地頷首示意了下。
姑娘們的交際圈從來都不是隨心所欲,而是與父兄在朝堂上的立場息息相關。
她們這兩撥人的長輩不巧算得上政敵,為了要不要開放互市這個老問題在朝堂上爭得臉紅脖子粗,金鑾殿上掄著象牙笏板互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言不合就當著皇帝的面大打出手,絕對是大周朝一大特色。
陸夷光摩了摩下巴,美人就是美人,看一眼就心情愉悅。怪不得那麼多人上門求娶,哪怕冷清了些又如何,賞心悅目啊。她若是男子,也想娶回家日日夜夜瞅著養眼睛,可惜她是女兒身。
正胡思亂想著,另一條岔道上走來四五名男子,陸夷光一眼就認出杜若,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謝存華一行與杜若等人在路口相遇,姑娘們屈膝一福,行了一個平輩禮,杜若等人也拱手還禮。
除了杜若外,剩下男子目光情不自禁在謝存華身上稍做停歇,能如此近距離欣賞京城第一美人的機會,難能可貴。
「各位姑娘也是要去水榭?」藍色長袍的青年明知故問。
謝存華微垂著眼瞼。
稍遠處的陸夷光滿意地點點頭,瞧瞧那幾個**薰心的傢伙,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謝存華身上,沒出息,就他們這德行,謝存華看得上他們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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