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陸夷光一行抵達承德南豐山莊。記住本站域名五十年前這裡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鎮,直到先帝在此地修建行宮,年年來此避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親國戚、文武大臣,文人雅士爭相在此修建府邸宅院,承德迅速發展,戶口日增,民生富庶,儼然一大都會。
即便當今聖上不似先帝年年駐蹕,只三五年才來一次,承德繁華依舊,一到夏季,不少京中貴族都會來此避暑。
舟車勞頓的陸夷光和陸見游無心遊玩,洗漱用膳之後,便各自下去歇息。
翌日,兄妹倆前往一里外的淬月山莊拜見順陽長公主,順陽長公主也在承德避暑。
順陽長公主身材微腴,穿著一襲絳紫色宮裝,畫著濃麗而不俗媚的妝容,襯得她越發張揚矜貴。
「你們阿娘沒來?」順陽長公主的聲音裡帶著宿醉剛醒的沙啞。
陸夷光笑著回,「阿娘有事脫不開身,就只我們兩個來了。」
順陽長公主一笑,「你們打算待上幾日?」
陸夷光,「約莫半個月。」
順陽長公主隨意地點了點頭,「那你們好好玩吧,若有事便尋柳嬤嬤。」
陸夷光覺得應該沒什麼事需要驚動這位姨母,但是人家這麼客氣的一說,他們少不得要感謝一回。
「用過膳了嗎?」順陽長公主懶洋洋邀請,「一塊?」
「……我們用過了,姨母要用膳,我們便不打擾了。」陸夷光汗了一把,拜帖昨兒就遞上了,他們還特意用過午膳再過來,不想來得還是太早了的樣子。
順陽長公主也不留客,柳嬤嬤送了兄妹倆出去。
離了淬月山莊,陸見游就道,「七姨這是剛起身來著。」順陽長公主行七。
「姨母在這自由自在的,可不就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陸夷光羨慕。
陸見游也羨慕的很,平日裡卯時半他就得起了。
陸夷光一夾馬腹,「走吧。」
陸見游誒了一聲,驅馬跟上。
將將駛出三里地,迎面而來一駕馬車,認出上頭徽記以及領頭之人後,陸夷光兄妹倆翻身下馬。
那輛馬車也徐徐停下。
陸夷光和陸見游面朝馬車行禮,「見過靖寧郡王。」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極其俊美的臉,眉如遠山,鼻樑挺直,薄唇微抿,右眼角下藏了一顆痣,只是過於蒼白的病容,讓人覺出隱隱的不適。
車內之人便是當今聖上第七子靖寧郡王,他自幼體弱多病,常年在別莊休養,深居簡出,鮮為人識。
陸夷光倒是知道靖寧王也在承德避暑,然大家是同輩,又素無來往,所以也就沒投帖拜訪。
「免禮。」淺淺淡淡的嗓音響起,緊接著又傳來一道清咳聲。
陸見游狀似關切,「王爺哪裡不適?」
靖寧王以拳抵唇,壓下咳嗽,「老毛病罷了。」
「可有尋醫?」陸見游又問。
靖寧王,「已經尋郎中看過,不甚要緊。」
陸見游一幅放了心的模樣。
靖寧王抬眼望了望二人裝扮,神色疲倦,「你們自去玩耍,本王也要回府歇息了。」
陸見游再是一禮,「王爺慢走。」
陸夷光也福了福,等靖寧王一行走遠了,陸夷光忽然嘆了口氣。若是靖寧王身子康健些,京中閨秀就有眼福了,可惜可惜!
「嘆什麼氣?」陸見游納悶。
陸夷光老氣橫秋瞥他一眼,「你不懂。」
「你不說怎麼就知道我不懂。」陸見游不服氣。
「說了你不懂你就是不懂,」陸夷光翻身上馬,「哪來這麼多理由的。」
陸見游氣結,「蠻不講理。」
陸夷光沖他昂了昂下巴,就是不講理,怎麼了?
陸見游憤然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
塵煙滾滾,一行人在淬月山莊正門前勒住馬匹。
門房驚得瞪大了眼,趕緊打發一個小廝進去通稟,端著笑臉迎上來,「小侯爺您來了,怎麼不提前派個人來說一聲,也好讓小的們準備下。」
符驥翻身下馬,隨手將馬鞭扔過去,「想來就來了,我娘呢?」
順陽長公主正在看歌舞,舞姿繾綣,唱詞漣漣。她慵懶的側躺在榻上,一美貌少年力度適中的敲著腿,另一英俊青年剝了一顆葡萄遞到她嘴裡,不知說了什麼,逗得順陽長公主笑出聲來,挑起他的下巴,「這張嘴兒可真會哄人。」
「殿下,小侯爺來了。」柳嬤嬤匆忙進來稟報,目不斜視,縱然看了十幾年,柳嬤嬤還是無法坦然。
順陽長公主一掃放浪形骸之態,推開面前青年,「都退下。」
兒子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她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親兒子的看法不能不在乎。
一干人等再無二話,恭恭敬敬地快速退下。
順陽長公主就著丫鬟的手站起來,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前往大堂,「驥兒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了?」
柳嬤嬤也不知道啊。
面對母親的詢問,符驥一臉的理所當然,「我想您了啊。」
順陽長公主笑盈盈的,「我看你是京城待得沒勁,來我這打發時間了。倒是巧了,阿游前天也來了,你可以找他一起玩。」說著又搖了搖頭,「罷了,阿蘿也在,你倆遇上又得吵起來,你一大小伙子還是做表兄的,見天兒跟個小姑娘作對,也不嫌害臊。」
她和南康關係不錯,偏兩個小的自幼就不對付,曾經她一度還以為兒子喜歡小阿蘿,要不怎麼成天去招惹人家。
兒子要是喜歡,她自然樂意撮合,小丫頭活潑伶俐挺討人歡喜的,只她一提兒子嚇得原地蹦的三尺高,一臉的受驚,她也就撩開手了。
「分明是她針對我,娘,你別被她乖巧的表象騙了,她陰著呢。」符驥反駁。
順陽長公主啞然失笑,「那你倒是跟我說說,她怎麼陰的你?」還別說,她這傻兒子真不是阿蘿的對手,十次里八次是他吃虧。
符驥:「……」這麼丟人的事,他才不說。
他不說,順陽長公主也不追問,拉著一個月未見的兒子噓寒問暖。
符驥陪了順陽長公主一天,第二天就坐不住了,椅子上扎了釘子似的左扭右捏。
順陽長公主哪能不知道自家兒子什麼德行,用了午膳,揮揮手,「知道你不愛對著我這張老臉,去吧。」
「哪能啊,」符驥涎著臉笑,「阿娘哪裡老了,您風華正茂,美艷無雙。」
順陽長公主抬起保養得宜的手,戳了戳他的額頭,「行了,你娘我不用你哄,你哄小姑娘去,最好哄個媳婦兒回來。」
符驥的臉騰地紅了。
順陽長公主捏捏他的臉,「誒呦,還害羞了。」
「娘!」符驥惱羞成怒。
順陽長公主睨著他。
符驥悻悻一摸鼻子。
「去吧,去吧。」順陽長公主趕人,「我要去午歇了。」
符驥邊勉為其難地離開山莊,一出門,猶如出籠的小鳥,精神抖擻。
「小侯爺,咱們去哪兒?」小廝長佑詢問。
符驥想了想,「不是有個廟會,去看看。」
……
陸見游嘖嘖有聲地繞著陸夷光轉了幾圈,「不錯嘛,這麼一打扮還挺像一回事。」
陸夷光喜動於色,唰得一聲打開摺扇,對著琉璃全身鏡里的少年風流倜儻地一挑嘴角。
之前去賭坊那次時間匆忙,不夠精心,這一次她可是花了一個多時辰來裝扮,將五官勾勒地更加硬朗,還遮住了耳洞,露在外面的肌膚也擦了粉,膚色介於小麥色和象牙白之間。
頭髮用文生巾束起,配上藍色文生袍,摺扇輕搖,猶如富貴人家的小秀才,騙不過熟人,但是陌生人還是能騙騙的。
「表哥,請。」陸夷光壓低聲音朝陸見游施了一男子禮。
陸見游大樂,豪邁地打了一個響指,「出發。」
『兄弟』倆便騎馬進城,這三日,他們都是在城外遊玩,恰巧從下人口中得知今天有廟會,便來湊趣。
城內行人絡繹,車馬喧囂,酒樓茶鋪鱗次櫛比,好不熱鬧。
行走其間的陸夷光轉著摺扇,「跟京城比也不遑多讓。」
陸見游點頭。
二人邊走邊看邊吃邊買,中午在本地最有名的酒樓里吃了一頓,下午接著逛,正在興頭上,忽然聽到一道哭喊聲。
陸夷光循聲扭頭,見好些行人湧向拐角處的胡同,當下也好奇地抬起腳,她慣來是個愛湊熱鬧的。
胡同里,一名壯漢踩著一老嫗的背,那老嫗痛哭流涕地哭喊,「你們怎麼可以當街搶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在承德這地界,老子就是王法!」說話的錦衣男子尖嘴猴腮,只差把我是惡霸四個字刻在臉上,他懷裡還抱著一名少年——女扮男裝的少女。
這少女面容憔悴狼狽,穿著粗布麻衣,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姑娘家,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以陸夷光閱美無數的眼光來看,好好養一養再打扮下,絕對是個標緻的美人兒。
登徒子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英俊王爺/將軍/世子/書生從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故事,陸夷光聽了不下十個版本。
曾幾何時,她拿著鞭子在大街上晃悠,準備隨時英雄救美,奈何一次都沒遇上過。
寫書的都是大騙子!天子腳下,權貴遍地,哪個不長眼的會往槍口上撞。
她只能悻悻放棄,不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遇上活的登徒子了,這登徒子簡直和話本子裡描述的壞蛋一模一樣,當真是藝術源於生活。
陸夷光回憶著話本中英雄的出場方式,打開摺扇往前站了一步,高喝一聲,「住手!」
話音未落,老嫗忽喊,「你可知我家姑娘是誰?」
與此同時,斜刺里來冒出一句,「我看你是王八蛋還差不多!」
陸夷光耳朵動了動,這聲音有點耳熟,扭頭一看,拉了臉,想跟她搶在美人兒跟前露臉的機會,做夢!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