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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夷光目送他走遠,仰望星空,幽幽嘆出的一口氣,兄長大人太負責任,怎麼辦?
轉念想到陸見游肯定比她更倒霉,陸夷光霎時得到安慰,開開心心地回屋就寢。
次日艷陽當頭,赫赫炎炎。
南康長公主攜剛歸家的陸夷光和陸見游去慶王府向老太妃請安。
慶太妃正帶著王府女眷在戲樓聽戲,老太妃是個戲迷。
還沒進入戲樓,陸夷光就聽見明快活潑的戲詞,聽著與常見的京劇很是不同,入了內一看台上,扮相怪新鮮的。
「這是哪來的新戲法?」南康長公主笑著問。
上座的慶太妃看見女兒很高興,津津樂道,「這個叫黃梅戲,江浙那邊傳過來的,我也是頭一次聽,很是不錯,你們也來聽聽。」說話間看見了後面的陸夷光和陸見游,「阿游和阿蘿回來了,玩的可高興?」
「高興,承德那邊比咱們京裡頭涼快不少,外祖母真該去住幾天。」陸見游端著笑臉道。
慶太妃樂呵呵的,「外祖母老骨頭一把,可比不得你們身體好,可以隨心所欲的出門玩。」
陸見游不贊同,「外祖母老當益壯,身子好著呢。」
慶太妃笑眯了眼。
陸見游又殷勤地指了指身後丫鬟捧在手裡的木盒,「外祖母,這是我和阿蘿專程帶回來孝敬您和舅舅舅母的,他們那兒的黃旗小米特別好,小米營養豐富格外養人,您可得多吃點。」
「是的咯,黃旗小米可是貢品。」慶太妃高興,「好,外祖母每天喝一碗。」
陸見游又道,「還有這些菌菇,是我和阿蘿親手在山上采的,您一定要嘗嘗。」
「你們有孝心了。」慶太妃當下就吩咐丫鬟,「拿到廚房去,讓人做了,仔細些,可不許做壞了,這可是我外孫和外孫女孝敬的。」又笑眯眯問陸見游和陸夷光,「今兒陪外祖母用午膳,有什麼想吃的,讓他們做。」
陸見游也不客氣,報了王府主廚的兩個拿手菜。
陸夷光也應景的報了個菜。
慶太妃招手讓他們兩個坐在自己旁邊,問了這些時日的近況,多是陸見游在說,陸夷光做補充。
說得差不多了,知道兩個孩子不喜歡聽戲,慶太妃就讓他們下去玩耍。
陸見游去找表兄弟。
陸夷光則是和大表姐李漱玉一塊離開,慶王府有四位姑娘,大姑娘李漱玉,二姑娘李瑩玉,剩下兩位姑娘十歲都不到,便不必陪客。
「表姐蔻丹的顏色真別致,」陸夷光拉起李漱玉的手,她老早就留意到了,哪個小姑娘不愛美。
「閒著無聊瞎調,沒想到倒是調出了這個顏色,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染。」
陸夷光咯咯笑,就等這句話了,抱著李漱玉的手臂賣乖,「表姐真好。」
李漱玉芊芊細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給你染蔻丹就好,不給你染就不好了,合著我以前都白疼你了。」
「哪能啊,」陸夷光捂著心口表忠心,「表姐對我最好了,我心裡都記著呢。」
李漱玉捏了捏她細嫩的臉頰,嗔笑,「油嘴滑舌。」
陸夷光仰著臉兒任捏,看在美美的蔻丹份上。
李漱玉失笑,帶著她回自己的小院,吩咐丫鬟去準備東西。
五六種顏色鮮艷的花瓣按照比例放進臼里,用玉杵搗成細細的糊,再加入明礬攪拌。
陸夷光將手掌放在桌子上。
李漱玉親自將花糊抹在她指甲上,再用紗布抱起來,隨意地問道,「聽說夏大姑娘回京了?」
「表姐消息真靈通,夏姐姐昨兒才回來,你就知道了。」
李漱玉輕輕笑了下,「京城攏共就這麼大。」
陸夷光屈了屈被包起來的手指,「昨兒我回京的時候在朱雀亭遇見了夏姐姐,你說多巧,我們還在德勝路那兒遇見了大哥。」
李漱玉握著銀勺的手顫了下,「有緣千里來相會。」
「可不是有緣嘛,一回京就遇上了,」陸夷光道,「大哥上午會友,下午拜訪夏府,他們五年沒見了,肯定有不少話要講。」
垂著眼的李漱玉仔細地將最後的小指包上紗布,「那深表哥的好事將近了吧?」
陸夷光點了點頭,「我大哥都二十了,旁人他這歲數,孩子都能跑了,可不得趕緊了。」
卻說南康長公主處,慶太妃一聽夏蘭盈回京了,就道,「可算是回來了,她身子如何?」可別落下病根了,這可是女兒的嫡長媳,意義非同一般。
「我倒還沒見過,阿深他們說瞧著還算康健,到底年輕,恢復力好。」
慶太妃叮囑,「回頭她來向你請安,你留心點。」
南康長公主頷首,「我省得。」
慶太妃放心的點了點頭,女兒可比兒子精明有數多了,不用她操心,要是兩個都稀里糊塗的,老太妃覺得自己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旁的慶王妃湊趣,金側妃母女被禁足,沒了她們在跟前上躥下跳,她精神都好了不少,「那姐姐馬上就要喝上媳婦茶了。」若非夏蘭盈母親病逝耽擱了婚期,說不得這會兒孫子都抱上了。
南康長公主笑,「阿深娶了媳婦,我就能像母妃似的享福了,沒事聽聽戲賞賞花。」
一句話說的慶太妃和慶王妃都笑了。
上了年紀的女人,最是喜歡討論婚嫁這些個話題。
慶太妃笑著道,「阿深年歲不小了,挑日子的時候,儘量挑的近一點,人手不夠管你弟妹要就是。」
女婿族人不在京城,女兒也沒個妯娌能搭把手,可不得他們娘家人頂上。
慶王妃忙道,「到時候姐姐只管吩咐。」
「你這話我可記下了,屆時可不許往後躲。」南康長公主笑看著慶王妃,「你也趁機練練手,馬上就能用得著了。」
這指得便是李漱玉了。
李漱玉的婚事是慶太妃婆媳倆的一樁心事,十七歲的大姑娘還未許人家,比較少見了。
誰讓李家的女兒在婚事上尷尬,依著祖訓,只能從平民和低級官吏裡頭選人。漸漸的,每年秋闈和春闈成了皇室挑女婿的第一場合,那些出身平平,相貌英俊,才華橫溢的舉人進士成了香餑餑,好些駙馬都是這麼來的,譬如陸徵。
李漱玉是慶太妃一手養大的,是慶王妃第一個孩子,兩人豈肯委屈了她,這左挑右選,不知不覺就耽擱至今,婆媳倆有點著急了。
近來才確定下來,這人還與南康長公主有關。
一出黃梅戲落幕,南康長公主和慶王妃一左一右扶著老太妃回沉香院,到了正屋,老太妃揮揮手讓閒雜人等退下,八字沒一撇的事,可不好叫人亂傳壞了名聲。
慶太妃與慶王妃相中的是吳家的嫡次子吳沐陽,吳沐陽是陸徵外祖父那一房的兒孫,輩分上是陸徵的表侄兒。
吳家跟著太祖起兵,太祖打下江山之後,吳家得了一個侯爵,世襲三代始降,到了這一代,已經沒有爵位了。子孫也不大成器,泯滅於眾人。
吳沐陽的父親在工部當一個從七品的給事中,後生倒是不錯,雖然今年的春闈名落孫山,不過才剛剛及冠,這年紀已經有舉人功名,算得上出類拔萃。
模樣長得也端正,家裡頭知根知底風評不錯,他不是嫡長子,小兩口就不用跟著公婆過日子。
李漱玉身為郡主,身份貴重嫁妝豐厚,只要後生好,小日子就能過的紅紅火火。
「沐陽這孩子不錯。」南康長公主笑著道,她和吳家走動的還算頻繁,當年陸徵上京趕考時,他舅舅一家傾力相助,投桃報李,陸徵出人頭地之後,也對吳家幾番照顧,吳沐陽入太學讀書,就是陸徵安排的。
南康長公主想了想,「這兩天我去吳家探探口風。」十之**能成,娶郡主對吳家而言是天上掉餡餅,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南康長公主也沒把話說死。
慶王妃笑容更甚,「那就勞煩姐姐了。」
「漱玉是我嫡親侄女兒,我拿她當女兒看的,哪裡說得上這個了。」南康長公主挺喜歡這個知書達理的侄女兒。
慶王妃笑,「漱玉有姐姐疼她是她的福氣。」不由得想起了陸夷光,女兒品級比陸夷光高,婚事卻是遠不如她的。陸夷光是宗室出女,祖訓管不著她。
端看她前頭定下的杜若,閣老嫡長孫少年舉人,縱然出了意外。然看杜若就知道陸徵和南康長公主是要將女兒嫁入名門望族的。
沒了杜若,下一個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退過婚又如何,疑似鞭打未婚夫又如何。她父親是戶部尚書,江南文士集團的執牛耳者,舉足輕重。她母親是在宗室內頗有地位的南康長公主。兩位兄長一文一武,初露崢嶸,前程似錦。
想娶她的人猶多過江之鯽,這才退婚呢,就有熟人找她來打聽口風了,其中有一家,條件不錯,慶王妃便提了一句。
南康長公主笑道,「阿蘿才退婚,且緩上一陣吧。」
慶王妃便知她是不中意這家,也笑,「阿蘿還小,再等等也無妨,好的總是來的晚一些。」
不知想到了什麼,慶太妃目光動了動。
又說笑幾句,慶王妃道,「母妃和姐姐慢聊,我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你去吧。」慶太妃點了點頭,這媳婦是個機靈的,知道她有話和南康說。她啊,是個明白人,只是性子犟了些。當年發現金側妃和兒子暗通曲款,就對兒子沒個好臉色,生生把人推了過去。要不金側妃怎麼能牢牢攏住兒子,短短六年內生了三兒一女。後來她回過神來,哪怕沒兒子,也把金側妃氣焰壓了下去,但是金側妃氣候已成,兩邊就這麼僵持住了。
慶王妃福了福身告退。
老太妃拿眼看著南康長公主。
南康長公主也望著老太妃,「母妃有話要與我說。」
慶太妃捻了捻佛珠,慢悠悠問,「阿蘿的婚事,你是個什麼章程?」
南康長公主實話實說,「倒有幾戶中意的人家,不過還沒定下來,我和她爹想仔細觀察下,免得再跟杜若似的看走了眼。」退一次婚還好,再退一次,就真的麻煩了。
「哪幾家?」慶太妃問。
南康長公主如是一說。
慶太妃皺眉,都是一等一的勛貴名門,「阿深的婚事,你們怕犯忌諱,往下找,怎麼阿蘿的婚事就不顧這個了。眼下女婿位置越來越高。」慶太妃指了指上面,「那位多疑,你們更該謹慎些。」
南康長公主回,「母妃放心,我們心裡有數的。」男子與女子不同,男子可以靠自己立足,女子的地位卻取決於她的父兄,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她可不捨得阿蘿出閣後低人一頭,過得還不如未出閣前肆意,那還不如不嫁。
若是可以,難道母妃和慶王妃不想讓漱玉加入高門大戶。便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在胞妹順陽長公主身上,破例選了侯府世子符邵為駙馬。至於看走了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些話說出來就有些扎心了,會戳到母妃的肺管子。
慶太妃來氣,「有數,我看你倆糊塗的緊,紙包不住火,將來他們要是知道了阿蘿不是你們所出。」
「母妃。」南康長公主打斷慶太妃的話。
慶太妃卻是堅持說了下去,「他們心裡能舒坦,只怕會覺得你們騙婚,那不是得罪人嘛,對阿蘿也不好。依著我,尋一普通人家,便是知道了,他們也不敢不滿。」
類似的話,之前陸夷光和杜若議親的時候,她便說過,奈何壓根沒人聽她的。她難道是見不得阿蘿好。縱然阿蘿在她這比不得其他孫輩重要,畢竟沒有血緣關係,疼不起來,但是看著長大,總有幾分香火情,她也是希望她好的。
明明照著她的話來辦對大家都好,偏偏女兒和女婿冥頑不靈,兩個糊塗蛋。要報恩,收為義女當親女兒養大,照樣能交代的過去了。
他們偏偏要費盡周折撒下彌天大謊。要不是她跟著父親學過一些歧黃之術,無意間摸出女兒脈象分明是單胎,也得被蒙在鼓裡。
就這樣女兒還是不肯說實話,哪個是她親外孫哪個不是,還是她自己看出來的,阿游和阿深阿湛小時候有些像。
簡直氣煞人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南康長公主擰了眉頭,「您不說我們不說,阿蘿就是我和駙馬生的。」
慶太妃氣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南康長公主斂容肅聲,「沒有萬一,母妃,這世上爛在肚子裡的秘密數不勝數。您以後休要再提,多提一次就多一分泄露危險,您總不想我被治一個欺君之罪。」
慶太妃臉皮抽了抽。四年前,陸徵辦了一件漂亮差事,皇帝龍顏大悅,直接賞了一個縣主的封號,陸徵再三請辭無果,陸夷光便成了縣主。
這並非皇帝第一次封賞重臣之女,皇帝打了一手好算盤,男子的爵位可以傳給子孫後代,可女子爵位一代而終。所以,他在位三十二年,十幾個外姓女子得爵,外姓男子卻只有寥寥三個。
陸夷光因是陸徵之女獲封,若是追究起來,可不是欺君之罪。
慶太妃氣得想打人,造孽哦,兒子女兒沒一個讓她省心的,「你給我走,看見你來氣,氣死我了!」
南康長公主真的帶著陸夷光和陸見遊走了,有些事不能退步,一退步,她娘會得寸進尺,說辭是忽感身體不適。
慶太妃:「……」讓你走你就走,讓你干其他事怎麼就沒這麼聽話了。
聞訊趕來的慶王妃送走了大姑子,回來再看著氣呼呼的慶太妃,得了,娘倆這是又拌嘴了。
慶王妃無奈又有些羨慕,她娘去得早,想拌個嘴都沒機會。
陸夷光和陸見游覷著南康長公主的臉色,對視一眼,安靜如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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