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那個吹啊,雪花那個飄,我和妹子鑽進了柴火垛,柴火垛里溫又暖啊,我和妹子啊把手牽。」
「等到來年春風起啊,我和妹子把堂拜,等咱倆個拜了堂呀,生他個兒孫又滿堂啊。」
「我在外邊掙錢花呀,你餵雞來又餵鴨,幸福的生活美又長呀,咱倆恩愛到白頭啊,咿呀……」
隆冬臘月,天剛蒙蒙亮,伴隨著一陣不著調的歌聲,鄉間小路上走來一個人影,嘴裡哼唱著歡快的小曲。
來人名叫驢二,今年剛滿十八歲。
他本姓呂,排行老二,之所以人稱「驢二」,一來是呂和驢是諧言,二來嘛,是指他的脾氣像驢子一樣倔犟。
驢二的父親是丁官屯的呂木匠。
呂木匠在快四十歲的時侯,才生了第一個兒子,可惜那孩子只活了兩三歲就夭折了,又過了幾年,才好不容易又生了第二個兒子,就是驢二,老伴在生驢二的時侯難產死了。
呂木匠老來得子,對這個二兒子溺愛得不得了,什麼事都由著他,當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把老二寵成了一個混世小魔王。
驢二從小喜歡惹事生非,爭勇鬥狠,他爹給他取的名字是「呂留根」,他嫌難聽土氣,反而認為別人取笑他的「驢二」更威風霸氣,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索性就自稱「驢二」。
他雖然喜歡打架,但從不恃強凌弱,反而頗有幾分「俠氣」,他打架,倒有一半是為了別人「出頭」。
昨晚,他又在鄰村的狐朋狗友那裡,玩鬧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各自回家。
驢二大踏步行走著,嘴裡哼唱著歡快的小調,眉飛色舞,凜冽的寒風也澆不滅他的喜悅之色。
驢二走出小王莊,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田間小路,向五六里外的丁官屯走去。
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雪,雪還沒化盡,地面上仍然鋪著一層薄薄的冰霜。冰霜下面的土地,干硬得就像是老狗的肋骨,走在上面硌得人腳板生疼。
東方出現第一縷陽光,照在了驢二的身上。
這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烏黑到發青的短髮,根根直立;眉毛黑而濃;眼睛清亮,又帶著一絲狡獪和三分狂傲;鼻樑挺直;薄薄的嘴唇,不笑的時候,顯得堅毅而冷酷,一旦笑起來的時侯,又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年輕人就是體格好,昨晚雖然一夜沒睡,但驢二卻全身充滿了力量,生龍活虎,踏步而行,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丁官屯的村外。
丁官屯,是一個人口千人的大村,也是丁官屯鄉公所的所在地。
驢二正要進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洋驢子」的嘈音:
「嘟嘟嘟,嘟嘟嘟……」
驢二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只見通向丁官屯的大路上,兩輛日本跨斗軍用摩托車,正迅猛的行駛而來,揚起一路的泥水冰屑。
兩輛摩托車的上面,都插著日軍的膏藥旗,十分刺眼。
每輛摩托車上,都坐著兩個偽軍,一個是駕駛員,一個坐在跨斗之中。
驢二認出來,前面摩托車的跨斗之中,坐著的那個偽軍,是丁官屯鄉長丁勝天的兒子:丁甲。
丁甲本是國軍,但鬼子一打過來,丁甲就跟著長官投降了,當起了「二鬼子」,是偽軍保安團的一個小隊長。
丁勝天是惡霸,丁甲是漢奸兵,父子二人仗著鬼子撐腰,比以前更加狂妄兇殘,犯下的罪惡,可以用「罪惡滔天」來形容,但因為他們有槍,人人敢怒不敢言。
摩托車上的四個偽軍,驢二隻認識丁甲,另外三個偽軍,他並不熟悉,但也都見過,都是丁甲的手下,跟著丁甲到處欺壓百姓。
兩輛摩托車很快就來到驢二的身邊,從他身邊行駛過去。
後面的一輛摩托車經過驢二的時侯,還有意無意的一甩車尾,後輪胎揚起的冰屑泥水,揚了驢二一身,然後揚長而去。
「他娘的二鬼……」
驢二拍打著頭臉上的泥土冰屑,氣得就要破口大罵,但他剛罵出「二鬼」這兩個字,又硬生生把後面的話憋住了----對方有槍,他惹不起!
他驢二雖然不是欺軟怕硬的主,但並不是莽夫,對方有槍,而且人多,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向對方發出挑戰,無疑是找死----他還不想死!
「呸!他娘的,牛什麼牛,等你們落單的時候,撞在驢爺我的手裡,非宰了你們不可!」
驢二在心中咒罵著,向村子走去。
剛一進村,驢二就看到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啊,是英子!」
看到英子,驢二剛才鬱悶的心情,立即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