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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7 01:45:02 作者: 清月皎皎
  運動場上熱鬧得像是過年,一班這邊加油鼓勵熱鬧非凡,五班不甘示弱,跟他們對剛似的,也在吼。

  吳起一從五班面前經過,總能掀起一陣浪潮,仿佛他好像是什麼巨星。

  這讓他覺得無比滿足,虛榮心得到極大限度膨脹。

  一千五百米,差不多相當四圈,長跑考驗的不單是速度,還有耐力和毅力。

  吳起第一眼看何廖星時就覺得這人不行,細胳膊細腿,除了臉實在是沒有任何其他地方能看,等真正上了跑道也的確如此。

  ——何廖星雖然很努力,但他卻一直在吊車尾。

  而且沒過一會兒,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仿佛體力不濟,額頭上浮出一層細密汗珠。

  吳起瞅準時機,在經過彎道時,跑過他身側,借著擺臂動作,指縫間亮出一線寒光,尖銳寒光乍然撞向何廖星手臂!

  何廖星似有察覺,步伐一亂,躲過刀鋒,但卻險些把自己絆倒,整個人看上去有點慌。

  吳起心中冷笑一聲,就這個實力,就這種弱雞,還好意思賽前放狠話?是誰給他的勇氣?真是不識好歹極了。

  他繼續保持勻速跑,晃悠悠,不緊不慢跟在何廖星身後,這種伎倆他用慣了的,他知道在自己亮過刀片後,會在一定程度上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而他又離何廖星這麼近,何廖星會更加恐懼他會刺上來。

  果不其然,何廖星時不時往他這邊看兩眼,像在提防他。

  不止吳起,一班的人也發現何廖星的不對勁,但是他們視野有限,不能全程跟著何廖星跑,所以只看出何廖星好像不行,跑不下去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吳起一直緊緊跟著他,像是背後靈似的。

  結合之前五班用的那些髒手段,他們不禁開始擔憂起來。

  「吳起對何廖星做了什麼?」

  「好像是經過彎道時開始變得不對勁!」

  「明明剛上場時還好好的,怎麼忽然變成這樣?」

  「艹,我他媽要氣炸了!」

  有人已經忍不住,去找李春華,跟她說這件事。

  還有人想去找裁判,去找運動會負責老師。

  從接力賽開始起,到跳高,最後再是長跑,五班不斷作妖,不斷折騰,一班再忍下去那真的可以去做忍者神龜了!

  賽程已經過半,在第三次經過彎道時,何廖星步伐拖拉,非常猶豫,他看向吳起,眼神帶著點警惕,像是處在劣勢的小動物在看捕食者。

  吳起霎時輕飄飄,有種能主宰別人生死的快感,而能主宰的對象是校霸,那麼多人喜歡的何廖星,他快感更濃,簡直像是吸了興奮劑似的。

  在這種欲望指使下,吳起故技重施,這次夾在手中的刀片更快更狠地刺向何廖星!

  彎道本來就是一個容易控制不住身體傾向的地方,他這個動作順著慣性做出,誰都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眼看著那刀片即將要刺到何廖星,何廖星身體忽然以一個靈活到不可思議的角度偏轉過去,旋即往前猛竄了兩步,超過了吳起!

  而吳起因為身體慣性,用力過猛,直直摔了下去!

  在倒下去瞬間,吳起看見他以為脆弱無比的何廖星對他豎了個中指,旋即跑了。

  吳起霎時明白自己被耍了,剛才一切全都是對方演的!

  如此大的動作,沒有人看不見,裁判和老師注意到這邊,以為吳起出了什麼意外,立刻跑過來將他扶起,問他有沒有事。

  在全校人面前摔了個狗啃泥,吳起覺得自己這輩子臉全都丟完了,他搖了下頭,勉強笑了下,說沒事,然後想把刀片藏起來偷偷扔掉。

  但卻沒來得及,橫空伸出來一隻手精準抓住他手腕,死死拉了出來,一個冷淡聲音響起:「我舉報有人惡意競爭,以傷害其他運動員身體為代價,獲得名次。」

  吳起面色一白,想要辯解,可刀片卻沒來得及扔,焦急間,驚出一身冷汗。

  一班的人呼啦一下湧上來,七嘴八舌道:「我舉報五班背地下黑手!我們有證據!我們要求把五班從這次運動會中除名!」

  後腳被學生們請過來的李春華匆匆趕上前來,當她視線落在那刀片上時,面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故意傷害不是小事,我要求立刻徹查這件事,看還有多少人帶著利器上場!」


  吳起就此從這場比賽中除名,本來這場一千五百米要被叫停,但已經完成大半,如果叫停,對其他四個人也不公平,於是比賽繼續。

  所有參加項目或者沒參加項目的人,全都注意到這件事,紛紛朝跑道上投來注視目光。

  只剩下最後一圈。

  何廖星跟其餘三個人差了足足半圈,在體力幾乎都被耗盡的最後關頭,他能贏的機率幾乎為零。

  一班的學生沒有抱過他能贏的希望,只在何廖星經過他們周身時,高喊道:「星星加油!輸了也沒關係!盡力就好!」

  「能完成就很不錯啦!你是最棒的!」

  所有人都覺得何廖星肯定穩坐倒數第一——但沒想到,他居然在慢慢提速。

  喉嚨仿佛火燒,何廖星呼吸急促,感覺跑道在腳底不斷延申,每跑一步,心臟便緩慢而清晰擴張收縮一次。

  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何廖星超過第三名,居然還在提速!

  逐漸,他超過第二名,然後在幾乎將所有體力耗到極致時,以一步之遙領先,最先越過終點線!

  一班連環臥槽,呼啦湧上前去,想要環住何廖星。

  何廖星渾身癱軟,耳邊儘是巨大嗡鳴聲,剛邁過終點線瞬間,他便下意識軟倒下去,但旋即被一雙有力手臂扶住,擁入懷裡。

  裴宿伸手抱住他,輕淺海洋信息素包裹上來,十分柔和,帶著安撫意味。

  姜岩遞過來一瓶葡萄糖,裴宿接過來,擰開蓋子,餵到何廖星嘴邊。

  何廖星喝了兩口,剛長跑完,氣息十分不穩,他抬眸看向裴宿,對他微微一笑:「我……沒有打架。」

  裴宿說不出話來,心仿佛被蛛絲般的線一圈圈纏繞起來,化成一灘水。

  何廖星仰頭,眼底仿佛水洗過,尾音拉長:「我是不是很乖?」

  裴宿伸手揉了把他頭髮:「嗯,星星最乖。」

  何廖星對他一笑,乾淨而純粹。

  一班大部隊全都湧上來,一個個瘋了似的,隔老遠開始尖叫:「天吶絕地反擊!天秀!」

  「啊啊啊啊啊啊星哥牛批!連這都能贏,你他媽怎麼這麼厲害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除了叫什麼都不會了啊啊啊啊啊啊!」

  何廖星被班上人圍著,歡呼,尖叫,此刻無論什麼詞彙都難以形容他們的心情,本來穩輸的局居然被逆風翻盤,在五班拖他們這麼多後腿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反超這麼多,此刻他們覺得之前所受一切的窩囊氣全都不值一提!

  -

  辦公室里,教導主任再次陷入焦頭爛額境地。

  吳起被帶到辦公室里,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犯規的學生,全都是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的,還邪了門,全都是五班的。

  這件事審起來也不複雜,都是私人恩怨,教導主任一問,都跟何廖星有關。

  四個人四張嘴,叭叭叭講的全都是關於何廖星的壞話,跟小孩告狀似的,拼命想給自己行為找合理藉口。

  其實哪有什麼合理藉口,無非是之前埋下的禍根,安淮是五班人,雖然他是做錯了,但他上主席台,丟的可是整個五班的臉,那時五班人就開始對何廖星心生不滿。

  再加上陳夜事件,陳夜每天陰陽怪氣在教室里對何廖星冷嘲熱諷,學生們自然受到影響。

  考試後對考得好的班級會有獎金獎勵,但是沒了,那是何廖星的問題,五班風評變得不好,那是因為何廖星,五班因為紀律跟衛生問題被通報批評,也是因為何廖星。

  他們覺得一切全都是何廖星的錯!

  厭惡一點點累積,變成噬骨仇恨,所以才有了今天這麼一出。

  五班人覺得自己異常委屈,他們覺得自己根本不該站在這兒,也不該受到處罰。

  教導主任一看見他們就覺得心煩,覺得他們幼稚極了:「人證物證全都在,你們回去寫份三千字檢討,好好反思下自己行為。」

  一個個到底怎麼想的?居然敢對同學用武器!簡直是瘋了!

  如果他沒記錯,好像上回那個安淮對何廖星也用了刀片?

  合著這群人是批發了一箱刀片準備對何廖星用?

  簡直荒唐!不可理喻!


  他處罰完,視線瞥向一邊坐著的裴宿,聲音軟下來:「裴宿同學,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他知道裴宿不是好惹的主,經歷過上回接到公安局長電話後,他更是清楚認識到這點。

  他真的怕這位祖宗一言不合又大動干戈,那鐵定鬧上社會新聞,到時候整個一中聲譽全都完了。

  裴宿正在漫不經心把玩手邊的玉壺,聞言,輕輕抬了下眸:「我寫三千字檢討,是不是我也可以刺他們一刀?」

  吳起紅著臉辯解:「那不是沒有刺到嗎?你至於斤斤計較?大家明明都是同學,為什麼不能互相諒解?」

  裴宿冷笑。

  教導主任伸手抹了把臉,第一次覺得,下回招生是不是還需要設置道智商測試。

  這種人真的是考進一中的嗎?

  「膽子挺大,在辦公室里吵什麼吵?」教導主任瞪了對方一眼,「你們每個人記大過處分,停課一周,交八千字檢討!」

  吳起不可遏制瞪大眼睛:「老師——」

  他不敢相信對方輕輕巧巧一句話,居然能讓懲罰翻倍。

  這個裴宿是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幾乎要氣瘋!

  教導主任說了句閉嘴,再度看向裴宿,意有所指:「我覺得這次懲罰足夠他們吃到教訓了。」

  「但願。」裴宿放下在把玩的玉壺,站起身來,聲音冷淡,「下回再敢,就沒那麼容易了。」

  強大信息素瞬間蔓延開,壓到每個人身上,讓那四個人瞬間有種想跪地的衝動!

  -

  下午的比賽得分加起來,足夠甩第二名十好幾分,明天的比賽完全不用操心,全程划水都能隨便拿第一。

  雖然還沒得第一,李春華提前包了食堂,說要請大家吃飯。

  而且這回請吃飯,她親自下廚。

  一班全都興奮極了,這會兒更覺得像過年,女生們紛紛擠在食堂給老師打下手。

  男生們洗洗菜,買飲品涼菜,整個二樓今晚全都是他們的,隨便想幹什麼都行。

  「李老師,我們今天表現是不是很棒呀?」一個女生邊備菜,邊忍不住問。

  一班學生和李春華親近,看李春華像是在看自家長姐,私底下什麼都能聊。

  李春華正在煮銀耳蓮子湯,她一手拿起鍋蓋,往裡面灑佐料,聞言笑開:「你們在我這兒一直很棒。」

  「我說的是在有五班干擾情況下。」女生撅起嘴,憤憤不平,「五班太壞了,自己贏不了,也不想讓別人贏。」

  她這話一出,其餘人紛紛應和,眼看馬上就要變成場討伐五班的口水戰,李春華輕聲插話:「五班馬上要換班主任了。」

  「那不正好?」

  「早就該換了!她們整個班都烏煙瘴氣,跟著這麼個老師,能學到什麼東西?」

  「不喜歡陳老師,誰成績好她就喜歡誰,太勢利。」

  「她其實也挺可憐。」李春華把鍋蓋蓋回去,調試旋鈕至小火模式,細煮慢熬,「她離了婚,孩子嫌她窮,跟了前夫,像她這種被標記過的Omega,就算洗清標記,也很難二婚,所以只能在事業上拼搏。」

  食物煮熟的香氣慢慢在廚房溢開,那是紅燒肉的香味。

  李春華走到另一個鍋前,打開鍋蓋,拿鍋鏟翻炒幾下,香味愈發濃郁。

  有的人長長啊了聲。

  「那是她活該。」有人堅持道,「惡有惡報,誰讓她那麼囂張跋扈?這又不是大清朝,她思想依舊迂腐,覺得老師比學生高人一等,學生就該聽老師,如今被撤職,也是她咎由自取。」

  「就是說,我還是覺得大快人心,也不知道來接五班的是什麼老師,希望他能把五班帶好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李春華斂眸,把紅燒肉盛出來,裝盤,放置一邊,「她做錯了事情,自然需要為自己行為買單,但我們不必否認她所有,覺得她連頭髮絲都壞透了,世界上沒有全都是缺點的人。」

  學生們安靜了一瞬,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春華朝她們一笑,十分溫和:「所以,說活該,大快人心,這兩個詞無論放誰身上都不適用,她曾經也是個好老師,也帶出過非常優秀的學生。現在的她當然不值得人尊敬,但一碼歸一碼。」


  學生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年少人的愛恨都很簡單,討厭一個人,恨不能全世界與之為敵,喜歡一個人,恨不能把自己全世界都捧給對方。

  但只有長大後才能明白,愛恨是非常複雜的東西,像是一團亂麻,不可能有純粹的愛,也不可能有純粹的恨。

  所以在少年時代喜歡上一個人,那是一輩子的事情,在一起,是一段佳話,分手後,是刻在心上的白月光。

  用餐區,何廖星正坐在桌前包餃子,秦書說他會包,興致勃勃教他們,還教他們捏花邊。

  在失敗完兩個後,何廖星第三個餃子就很像模像樣了,至少能頑強地站起來。

  而反觀梅菜,他對待餃子像是對待珍寶似的,捧在手心怕化了,粗大手指很是無處安放,包個餃子跟耍雜技似的,就這樣包出來的還完全不能看,只能躺。

  梅菜看看秦書的標準答案,又瞅瞅何廖星的優秀作業,很是憤然:「為什麼!」

  他怎麼做什麼什麼不行!

  「肯定不是我的問題!」梅菜開始甩鍋,「是餃子皮太薄,是肉餡沒有調製好,對了怎麼沒看見裴宿?他說不定比我包得差呢。」

  裴宿應該是他們四個人當中最會做飯的一個。

  何廖星不想打擊他,湊近過去近距離指導梅菜包餃子。

  手把手教學總算起到點效果,梅菜包出來的餃子能站了。

  何廖星功成身退,剛想退開,忽然一陣洶湧信息素襲來,壓到他身上。

  不過短短一瞬,何廖星條件反射般身體繃直,神經宛如被針刺,他被臨時標記過,如今再度被其他Alpha信息素壓,只覺得腺體仿若被撕裂。

  信息素如潮水般迅速退開,仿佛不過是他的錯覺。

  那股信息素……是海洋氣息。

  何廖星怔愣了下,環視四周,看見一班男生都在,每個人手上都有事情做,完全分不出來剛才到底是誰,他放下餃子,說要去趟洗手間。

  秦書跟梅菜也沒注意,回了句讓他快點回來。

  何廖星慢慢走下樓梯,一直走到樓梯口,確認周圍沒什麼人後,他緊緊咬住的那口氣才慢慢松下來。

  ……他腺體受損嚴重,雖然已經修復了些,但仍舊比不上那些健康Omega。

  剛才那一瞬,疼得他眼淚差點飆出來。

  ……Alpha信息素釋放半徑只有十米,對方會是誰?

  整個二樓只有他們一班,一樓基本上沒坐人,運動會,能出去嗨的都出去嗨了,不會選擇吃食堂。

  所以說,幽靈A其實是一班的人。

  ——最噁心的是,他居然在模仿裴宿的信息素。

  何廖星緊靠牆壁,手背在身後,臉色第一次陰沉下來。

  裴宿從辦公室出來後,直接來了食堂,剛撩開食堂大門的帘子,他就看見正對大門的樓梯口牆壁站了人。

  少年背後是雪白牆壁,光透過格子窗灑下來,從他下頷到鎖骨拉出條流暢漂亮的線條,他臉頰一半落在陰影中,眼睫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宿停了幾秒鐘,朝他走過去,或許是心有靈犀,少年抬頭看過來,剛好與他對視上。

  下一瞬,何廖星站直身體,朝他走過來。

  短短几步路距離,在他面前站定後,他輕輕喊他:「裴宿。」

  裴宿直覺發生了什麼:「嗯?」

  何廖星喊完那一句後,也不知道想說什麼,或許只是單純想喊下他名字,或許是想問他去哪兒了,也或許想問他要不要吃他包的餃子。

  還沒想好要說哪句話,他無意識地道:「你想抱一下我嗎?」

  裴宿安靜了會兒,上前一步,伸手把他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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