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大太陽回到紫宸殿,屋裡的濕熱氣一下子席捲上來,比外面的乾熱好受不了多少。
紫宸殿也有不少冰盆,可是皇上居住的宮殿很大,伺候的宮女太監如雲。
做皇上更是要克己復禮,不能貪圖享樂,所以每日用多少冰盆都是有定數的。
一旦用量太多,諫議大夫就會一個接一個的上奏。
做了這麼多年皇帝,他也琢磨出來了,皇上啊就是天下人的奴才。
看似高高在上,享受一國供養,掌全天下人生死。可是同樣的,他受全天下人的制約,要供養天下萬民。
「沈家老爺子到了。」楊公公恭敬的稟報。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摺,略顯侷促的搓了搓手,「快請進來!」
他用的是「請」字,楊公公跟在皇上身邊多年,自然聽出其中的不同尋常之意。
親自攙扶著沈老爺子進了大殿。
「草民沈傲天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老爺子把拐杖留在張公公手中,棉布長袍一撩,動作極其規範的行了一個大禮。
皇上高座上起身,行到殿中央,彎腰親自扶起老爺子。
「沈老爺子無需多禮呀,您當年大義,朕對您十分瞻仰。」
說著從楊公公手中取了拐杖,扶著沈老爺子坐在座位上。
沈老爺子也不推辭,受下了這一扶。
「皇上,今日召草民前來可是朝堂有什麼變故?」
其實沈老爺子也能猜到幾分,莫不是國庫空了,找沈家要點錢。
皇上心虛的看了一圈殿中的太監宮女,「都退下吧!」
「永明郡主最親近沈老爺子,朕有所耳聞呀,郡主和之尋的婚事定下,如今咱們兩家也算親家了。」
求人辦事第一步,拉近關係,找一個中間人!
皇上在朝堂周旋多年,深諳此道。
「承蒙皇上厚愛,封了棠月那丫頭郡主封號,聽說她當時執意去杏花村,現在想想還是後怕呀。」
沈老爺子捂著心口,欲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心欲絕之感。
這話的意思算的上直白,棠月丫頭郡主之位是靠自己得來的,可不是你這個皇帝小兒的厚愛。
皇上想解釋,他真的非常愛護小神醫,可想到太子的事不能曝光,便只能作罷,認下這個話。
找關係破裂,皇上便單刀直入道:「聽聞沈家近日開始做新買賣了。」
火鍋店那麼火熱,肯定會開分店吧。
到時候,這不得賺的盆滿缽滿嗎。
沈老爺子聽了這話,渾濁的眼睛眯了眯,臉上卻是笑呵呵道:「皇上哪聽的消息,沈家最近並沒有開創什麼新生意呀。」
皇上嘆了一口氣,親自為沈老爺子倒了一盞茶:「朕都知道了,是郡主告訴朕的。」
有啥可藏著掖著的,他只是想入一股,又不是想搶了!
棠月告訴皇上的?
所以皇上是知道了棠月準備做的事,提棠月估計是為了提點他。
封棠月為郡主也是因為此事?
沈老爺子雖然對棠月這種不和他商量就和皇上說這事有不滿,但眼下看來皇上是贊同沈家的。
而且這事和皇上一起做,百利而無一害!
喝了一口茶,臉上的警惕消失的一乾二淨,沈老爺子繼續笑呵呵道:「棠月那丫頭就是藏不住事呀。皇上,您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等的就是這句話呀,皇上猛地一拍大腿,神情激動道:「朕想入一股!」
從此踏上發財致富之路!
沈老爺子也等到了想要的話,兩人一拍即合:「沈家願為皇上馬首是瞻,皇上愛民如子,是天下百姓的幸事呀!」
能得皇上入股,此事再無後顧之憂。
他家棠月真是有勇有謀,如此行事之風,頗有幾分他當年的風采,只是可惜是個女兒身呀。
天下百姓的幸事?
皇上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了,沈家有意將火鍋店開滿整個大齊啊,大百姓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的確是一樁幸事呀。
如此看來,這也算他的功績之一呀。
他果然是當皇上的料,想搞點私產都能整出一樁政績。
皇上把真正壓箱底的小金庫拿了出來,一臉肉疼道:「算朕的那一份股,若有不夠再來問朕要。」
「行,臣替百姓感謝皇上大恩。」沈老爺子磕頭道謝,但拿走小匣子的時候毫不手軟。
不過起身後,沈老爺子眼珠子一轉道:「此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怕是難度不小,請皇上賜草民一個信物,到時候草民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皇上爽朗一笑,「還是老爺子想的周到!」
說話間,把腰間的玉墜摘了下來。
「此玉佩是先皇賜給朕的,朕今日交給你,見玉佩如見朕!沈老爺子只要不做作奸犯科之事,誰也阻擋不了咱們這樁生意!」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誰也不能擋了他的財路!
等大齊各地都開了火鍋店,到時候他只要躺著就會有錢來。
那生活,想想就美滋滋。
最好,他的太子病也好了,他就禪位給他。
帶著大把銀錢,遊歷大齊,還要帶上後宮美人!
想想就美滋滋呀。
沉浸在幻想當中的皇上完全不知道,日後等待他的是一樁又一樁的麻煩事。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不了賊船了!
沈老爺子走後,皇上悠然自得了好一陣,他沒有批奏摺,也沒有研習聖賢書,只是閒散的靠在椅子上,發呆放空。
不過瞥到殿中的花花草草時,他神情一滯,眼神裡帶了帝王殺意。
「打理花草的是誰?」
楊公公連忙回答:「一共有三位,春雪,秋葉,還有王公公。可是有什麼不妥?」
皇上沉思片刻,小神醫的話肯定不是空穴來風,這三個人中必有其他人的眼線。
說不準太后中毒一事,也和這些眼線有關。
「暗影!給朕好好查一查這三個人!」
黑暗中閃過一道黑影,一言不發,只單膝跪在地上頜首,算是知曉命令。
他們是帝王暗衛,一代傳一代,口不能言,只懂聽主子的令,只會做主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