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萱兒已經想起來了,蘇家大小姐本應該死在一年半前,大概就是她重生不久的時候。
曲萱兒覺得是因為她,蘇家姑娘才多活一年多,如今不過是命運更正,閻羅爺發現生死簿上的漏網之魚,才才把他捉了回去。
至於她自己這條漏網之魚,她得意洋洋的認為是上天垂憐,她本就是下凡拯救蒼生的。
「彩雲,稟告陛下,我又做夢了,要面聖!」
曲萱兒從梳妝檯上拿起一隻金色鳳尾簪子,緩緩插進頭髮里,鏡中的少女一下子好像雍容起來。
彩雲看著曲萱兒的動作,不由的心驚,她家姑娘沒有午睡呀。
由不得她多想,彩雲吩咐好其他小丫鬟,握著手中冷汗,往紫宸殿去了。
「國師夢到什麼預言?」
禍不單行,小神醫那邊的事還沒能解決完,怎麼又冒出一檔子事。
皇上也是人,可他更是皇帝,肩上擔著的是天下萬民。
他不能露出不耐、心煩,得強打著精神,壓著心裡的煩躁,把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處理好。
曲萱兒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不急不躁,說話的語氣都是輕飄飄的。
「鎮國寺前,廣濟橋斷,死傷百餘人。」
往日,皇上唯一欣賞的就是曲萱兒這幅遺世仙人般的從容淡然,可今日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百餘人的生命,她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眼神里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在她眼裡就如同花花草草一般,如此高高在上的仙人,真的就普濟眾生嗎?
陽光從門外透進來,照在曲萱兒頭上的金釵上,平白給她添了幾分俗氣。
皇上眼下也沒時間繼續觀察她,鎮國寺前的河流緩但跨度很寬,大齊建朝初期,無人能造出跨度如此寬的橋,由慧聖大師親自造了一條繩索木橋,繩子是大師親手搓的,木板是大師親手劈的。
這些年,新建了更結實的橋,可人們為了彰顯心誠,還是會選擇過繩索木橋。
今日正逢初一,拜佛之人是最多的時候。
鎮國寺前,要是死傷百餘人,大齊的國威何在!
「把老三叫來!」
老三雖然吊兒郎當,但是正事上還算不錯。
杏花山一事,也是他遣散及時。
皇上不知道的是,杏花山之事,完全是蘇懷遠一個人在搞。
等他忙活完了,三皇子才遊玩似的出現。
三皇子府上的人最近大氣不敢出一下,主子心情不好,人敢上前找死。
「呵,老頭子死了?叫我去弔喪?」齊承晏把玩著手中酒杯,玩笑似的吐出這句話。
多新鮮吶,將近二十年沒有召見過他,這幾個月倒是多了起來。
稟報的下人,低垂著頭,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更別說回話了。
齊承晏自然也知道他尊貴的父皇沒死,喪鐘可沒聽到響呀。
丟下手中的酒杯,冷冷道:「去看看我這位好父王葫蘆里又要賣什麼藥!」
——
「你帶工部的人,快馬加鞭到鎮國寺,務必在申時之前把廣濟橋圍起來,不許任何人上橋!」
申時時,正好是人們拜佛下山的時間點。
齊承晏看見曲萱兒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估計這勞什子國師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白日夢。
他的好父王,叫他去救人呢!
呵!
真是好父王呀。
現在距離辰時不足半個時辰,就算他能到鎮國寺,圍了廣濟橋,又能落什麼好。
說不準又會像上次那樣,躺在杏花山的帳篷里,換來他父皇的一句,「為了天下百姓,委屈我兒了」。
齊承晏嗤笑,天下萬民,干他何事。
不是有尊貴無比的太子嗎?
奧,對了,太子快要死了…
「臣領命!」
齊承晏懶散的行了個禮,晃晃悠悠的出了紫宸殿。
當去放鬆一下心情好了。
這輩子還沒見過百餘人一起落水呢,肯定很有意思。
正好還能拜拜佛,說不準佛祖瞎了眼,保佑了一下他呢。
說起來,他最近確實挺倒霉的。
先是莫名被張丞相咬了一口,又被「小野貓」咬了一口。
就是不知道小野貓是有意還是無意了。
齊承晏眼神晦暗不明,嘴角卻微微上揚。
騎著他的騷包白馬,慢悠悠到了刑部。
帶著一大隊人往鎮國寺趕。
——
一輛帶著侯府標誌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到了鎮國寺前的廣濟河。
「侯爺,世子已經到了,在橋前等著您呢。」
管家攙扶著瘸腿但倔強的侯爺下了馬車。
「爹,您腿都成這樣了,咱走德善橋吧。」
德善橋是後來修建的石橋,寬敞結實,馬車都能通行,又快又穩,是舉家出行的不二之選。
蘇懷遠可不信神啊佛的,更瞧不上這些把信念寄托在一座橋上的人。
三跪一拜呀,那不是更誠心。
蘇懷遠靠在橋邊,等著他老爹做選擇。
蘇侯爺拿著拐杖打了蘇懷遠一杖。
「逆子!你妹妹如今生死難測,你為她過一座木橋都不願?」
想到他的貼心小棉襖,蘇侯爺悲切的心情又提上來了。
他的閨女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婆家,不知道又要便宜誰了!
那一杖對蘇懷遠來說不痛不癢,只是聽到他老爹哭妹妹的時候,他眼裡閃過一絲不自然,還有一絲同情。
嘖嘖嘖,怎麼感覺他老爹有一點點可憐呀。
他黑心妹子好著呢,半點事沒有,有事的是人家醉仙樓,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她,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願意,我當然願意給妹妹祈福了!」
蘇侯爺這才放過他,拄著拐棍顫顫巍巍的走上了第一塊木板。
對面也正巧有人在行走,兩人用力不同,橋開始微微晃動起來,這對於雙腳正常的人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蘇侯爺拄著拐杖,也不肯扶著管家,這些晃蕩對他來說就像壓倒人的最後一根稻草。要不是蘇懷遠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恐怕蘇侯爺要先一步去閻羅殿報導了。
蘇懷遠眨巴眨巴眼,奮力的讓小腦袋轉了又轉。
有了!
「把另一頭堵了,說侯爺愛女心切,為永明郡主祈福!」
聲勢浩大一點,最好被攔的人再傳揚出去。
到時候,他妹妹也能順勢「好」起來。
蘇侯爺愛子之心感動上天,更是一樁美談。
一舉三得!!!
不愧是年輕有為的禁軍統領!
蘇懷遠沾沾自喜,蘇侯爺一心想著紫丟丟的閨女。
以後他怎麼死都行,千萬不能被毒死,紫丟丟的真難看呀!
閨女白,紫丟丟的。
他皮膚還黑,中毒之後,說不準就成了那個「小黑子」的樣子。
別人來弔唁他,估計也會被嚇病吧。
不過要是死之後,他能看到老謝被他嚇得起不來床,或者乾脆被嚇死,也不枉他死一場!
被嚇了幾次的蘇侯爺,心理逐漸開始扭曲。
他平等的恨著每一個沒有被嚇過的人,尤其是又恢復如沐春風的謝駙馬!
他想把那張嚴肅不苟言笑的假面撕下來…
對了,還有他這個逆子!
蘇懷遠看著他的手下快速就位了,橋上的人也都下來了。
小心翼翼的準備去攙扶他的老父親。
誰知,他的老父親橫眉冷對,舉起拐杖就要朝他打下來。
這可不是剛剛那一杖,他高舉到頭頂,揮動了「呼呼」的風聲,朝他的屁股而去。
手下還在呢,他還要當老大呢!
躲!
蘇懷遠靈巧的閃避、再閃避、再閃避…
「啪」
一聲,拐杖落在廣濟橋的繩索上。
繩索受力,帶著木橋晃悠了兩下,然後在另一群趕到的時候,繩索好像有所感應般。
「撕拉!嘭!」
斷了!
蘇懷遠:「.…..」
蘇侯爺:「.…..」
三皇子:「.…..」
工部的人:「.…..」
一瞬間,場面安靜如雞,河裡的人也好像感應到了什麼,不再翻弄水花,死一般的寂靜。
蘇侯爺:我閨女藥丸…
蘇懷遠:我老爹藥丸…
三皇子:我「魚」呢?
工部:我們這是來晚了還是來早了?
「實在對不住!」
「多謝蘇侯爺!」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伴隨著還是相同的彎腰作揖。
前一句是蘇懷遠說的,他替老爹道歉,畢竟廣濟橋可是聖慧大師親自建造的。
後一聲是工部官員說的,要不蘇侯爺提前派人攔住,並且打斷了繩索,他們見到的恐怕就是百餘人如小魚入水般奔赴河水了。
橋前,加上百姓有數十人,只有兩人不高興。
蘇侯爺覺得是老天給他示警,他閨女不行了,如今傷心欲絕。
一個是三皇子,沒看到「魚兒如水」,整個人都蔫兒巴了。
不過,重要嗎?
答案是:不重要!
蘇懷遠和工部的官員樂快要找不到北了.
留了駐守的官兵後,還相約火鍋店涮肉喝酒去咯。
雖然是兩章,但都是三千字奧~
相當於之前的三章!!!
感謝書友20230220748837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