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
向暖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打開窗就撲面而來一股腥新的雨後味道。
溫度略低,但涼爽宜人。
她洗漱完下樓去吃早飯,碰上靳朝聞,禮貌地輕聲喊了句:「靳叔叔。」
靳朝聞親切地朝她笑笑,語調溫和:「暖暖醒了?」
然後就起身要去廚房給向暖盛早飯。
向暖連忙止住,快速道:「我自己去盛。」
說完就鑽進了廚房。
等她小心翼翼地端著粥碗從廚房出來,靳朝聞正巧把剝好的雞蛋放進乾淨的盤子裡。
向暖走過去,在向琳對面坐下。
向琳把雞蛋拿給她,「你靳叔叔給你剝的。」
向暖低垂著眼瞼,溫言細語地道了謝。
靳朝聞意識到他在這裡向暖不自在,於是起身,對向琳說:「我去書房找找文件,你陪暖暖會兒吧。」
向琳點了下頭。
等靳朝聞離開,向琳問向暖:「暖暖,我和你靳叔叔打算國慶節帶你和言洲出去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向暖輕蹙眉,搖頭。
向琳輕嘆,而後笑說:「也不急,還有快一個月的時間呢,你想想?」
向暖沒說什麼,點了下頭,應:「嗯,好。」
「最近補課怎麼樣?」向琳關切地問:「你那同學講的可以嗎?」
向暖心口驀地一滯。
哪怕不提駱夏的名字,只要指的是他,都能讓她心跳失悸。
也不知為何,邱橙曾經評價秋程的話突然響在向暖耳邊:「眾所周知,並不是所有學習好的人講題都好,但他是。」
因為她覺得,用來形容駱夏也是再合適不過。
向暖低頭抿了一小口熱粥,回答向琳:「挺好的。」
向琳像是稍微鬆了口氣:「那就行。」
而後又安慰女兒:「補課的成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來的,你不要著急,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知道嗎?」
向暖的嘴角牽出一抹淡笑,應道:「知道了。」
向琳這才起身,對她說:「媽媽要去上班了,午飯你和言洲商量商量看看要吃什麼。」
「好。」
等向琳上樓喊了靳朝聞,兩個人一起下來要離開時,靳朝聞往向暖的手邊放了些錢,溫聲說:「中午不想做飯就出去吃,別餓著。」
向暖語氣仍然溫軟,但並不親近,只是很禮貌道:「謝謝靳叔叔,靳叔叔再見。」
靳朝聞笑笑,夾著手包和向琳一同出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向暖時,她輕輕地呼出口氣來。
吃過早飯把碗洗乾淨,餐桌收拾好,向暖就上樓回了房間。
她這才看到駱夏不久前發過來的Q.Q消息。
【LX:今天學校圖書館不開,去省圖可以嗎?離學校很近。】
向暖控制不住心跳加速,甚至都能看出指尖在隨著心跳的律動而一下下輕彈。
她咬住唇,慢吞吞地摁鍵,回復他:【好。】
下一秒,他的消息蹦出來:【一點半開始?】
【溫暖的方向:好。】
【LX:嗯。】
而後又發一條:【你平常上學坐的那路公交車,學校的下一站就是。】
向暖再一次回覆:【好。】
聊天結束,她翻看著他們倆第一次的聊天記錄,發現自己只詞窮地說了一個字——好。
向暖挫敗又低落,恨自己不爭氣。
明明那麼想和他多說幾句,卻在有機會和他聊天時,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除了「好」不會說別的。
他會不會覺得她惜字如金?
還是以為她不願意跟他聊天講話?
向暖捧著手機無比懊悔剛才沒有多說幾個字。
希望他不要介意聊天時仿佛很冷淡的她。
她真的是太緊張,忘記了說別的,只知道對他百依百應。
上午向暖在房間寫了其他科的作業,並背了一篇英語範文,還默寫了下來。
中午她並沒有出去吃,向暖自己做了午飯,吃完後就打算去省圖。
在出門前,她拉開衣櫥,拿了漂亮的長裙出來想要試,又覺得太刻意打扮,而且會冷。
最終還是選了粉色的連帽衛衣和牛仔褲搭配。
向暖裝上和物理有關的書和試卷還有筆記本等東西,蹬上白色的帆布鞋就出了門。
自始至終都沒見靳言洲從房間出來。
大概是不願意看到她。
向暖在家門口的超市買了一排養樂多放進書包,然後乘坐公交車在省圖書館下車,穿過有白鴿的廣場,到了省圖的台階前。
駱夏就站在台階旁不礙事的位置。
他穿了件淺藍色的衛衣配著牛仔褲,腳踩黑色帆布鞋。
單肩背書包,手中拿著一把紫色的雨傘。
向暖腳步微頓,稍稍出神地望了他幾秒。
在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來的那一刻,她才慌忙抬腳向他走去。
待她走近,駱夏說:「雨傘我帶過來了,補課結束後你拿回去吧。」
向暖輕點頭,聲音也輕:「好。」
他並沒有當下就把雨傘塞給向暖,而是率先轉身踏上台階。
向暖在他身後,跟著他的腳步往上走。
進了省圖,駱夏帶向暖尋了和僻靜的角落靠窗的位置。
他坐下來,將書包放到旁邊,雨傘掛在桌沿,等著向暖拿東西給他。
向暖把輔導書和試卷都拿出來,在他低頭給她劃題額時候,手藏在書包里猶猶豫豫。
想把那排養樂多給他,又不敢。
萬一他不要,拒絕了怎麼辦?
最終駱夏都給她勾完題了,她都沒能拿出養樂多。
錯過了合適的機會,只好作罷。
向暖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來,開始認真解題。
駱夏這才不緊不慢地拉開書包拉鏈,拿了本數學競賽真題出來,又拿出一個保溫杯來。
最後掏出兩瓶養樂多,沒說話,放在向暖那邊一瓶。
向暖受寵若驚,立刻輕細慌張地道謝:「謝謝……」
駱夏淡笑,「不客氣。」
他只是自己想喝而已。
分給她是出於最基本的禮貌和教養。
就連小孩子都被教導要懂得分享,更別說家庭教育極好的駱夏。
向暖艱難地啃物理題時,駱夏輕輕鬆鬆地解著數學競賽真題。
等他寫完一個正反面試卷,向暖才勉強做完他給她勾的題。
駱夏便開始一邊看向暖的解題步驟,一邊喝養樂多。
男生時而低頭,捏著筆在她解的題旁做標註,時而仰頭,喝一口養樂多。
每每這時,他的喉結就微微滑動一波。
向暖每次都忍不住偷偷地瞟一眼,再飛快地躲開視線。
等他喝完養樂多,也到了該給向暖講題的時候。
做題半個小時,講題需要一小時。
講完後,駱夏趁熱打鐵,又給向暖勾了幾道類似的題型讓她做,檢驗通過剛才的講解她掌握了多少。
安排好她後,駱夏才擰開保溫杯喝起水來。
隨後他起身,要去接熱水喝。
往前走了兩步,駱夏回頭看了向暖的方向一眼,旋即就離開了這寸安靜的地方。
不多時,他拿著保溫杯回來,一坐下就往向暖那邊放了瓶礦泉水。
正捏著筆寫題的向暖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他的行動。
這下直接怔住。
她抬起頭,眸子裡閃過驚訝,卻沒敢開口問是不是給她的。
總怕自作多情。
倒是駱夏,語氣淡然平常道:「給你的,渴了喝。」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向暖的心臟一下子撲通撲通地跳得極快。
這次不僅僅是受寵若驚,而是幾乎要欣喜若狂。
他居然能細心到看出她沒有拿水來去給她買礦泉水。
在此之前,向暖根本無法想像一個男生能心細到如此地步。
但駱夏總能做到。
不管是體貼細心,還是溫柔紳士,他一樣不差。
向暖不知道別的女孩子喜歡他什麼。
但她對他的情愫,始於當年那場對她來說像光突然出現在生命里的交集,卻陷於十七歲的駱夏優良的人格品質。
他不僅學習成績讓人望塵莫及,刻在骨子裡的教養也非常人能比。
他乾淨得纖塵不染,是高懸天上獨一無二的太陽。
而她,大概頂多只能算得上葵田裡時時刻刻圍繞著太陽轉的一株向日葵。
普通到如同一個路人甲,毫不起眼。
思及此,向暖心中酸澀,連眼睛都跟著發脹。
她放下筆,伸手拿了那瓶水。
向暖低垂著眉眼,手指在他握過的瓶身上輕輕摩挲。
須臾,卻在擰瓶蓋時遇到了困難。
向暖用盡了力氣,把手磨得泛紅,火辣辣的疼,都沒能擰開。
兩次過後,她一邊祈禱駱夏沒有注意到她擰不開瓶蓋,一邊尷尬窘迫地紅著臉想要試第三次。
結果駱夏的聲音下一秒就從她的身側響起:「握好瓶身。」
向暖立馬聽話地雙手抱緊礦泉水瓶。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覆到瓶蓋上,修長的手指微彎,輕巧一轉,就擰鬆了瓶蓋。
隨即他就抽回了手,繼續寫自己的題。
向暖不僅臉紅耳熱,全身都在發燙。
她的心裡像是掀起了一場颶風,而她正處在風口。
向暖神情恍惚地仰頭喝了一小口礦泉水。
居然覺得……很甜。
這天直到補課結束,向暖都沒能把藏在書包里的那排養樂多送給他。
但回家的時候,書包里比來時多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手中多了一把紫色雨傘。
向暖迎著傍晚的夕陽下了公交車,意外看到了難得一見的美景。
遠處天際粉藍光暈相接,像極了她和他今天穿的衛衣顏色。
她不禁莞爾,無意識地笑彎眼眸。
向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傻,明明是毫不相關的事物,但總能七拐八繞地聯想到他。
·
「,第一次和他在Q.Q上聊天,我卻詞窮到只會說好。」
「,他第一次單獨送我養樂多喝。」
「,大概是我味覺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嘗著他買的礦泉水好甜。」
「,看到了特別漂亮的粉藍色天空,很像今天我和他穿的衛衣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