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2024-08-27 02:01:36 作者: 昭亂
  商子辰的話里全是諷刺:「我只是好奇,別人都說謝先生您是天之驕子,怎麼連自己的女朋友都照顧不好呢?」

  天之驕子。𝒔𝒕𝒐520.𝒄𝒐𝒎●

  所有人都是用這個詞來形容謝厭遲的。

  只手創立了景逸科技不說,而且就算有一天公司倒了,背後也有謝氏這個雄厚的靠山。

  他有所有倨傲的資本。

  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謝氏從來不是謝厭遲堅不可摧的後盾。

  而是一直以來,籠罩在他頭上,時刻準備扼斷他脖頸的陰霾。

  三年前,謝厭遲的一款MOBA類手遊上市。

  當時幾乎是所有的遊戲商都能夠嗅到,這種類型的遊戲擁有無限的商機和極強的生命力。

  所有人都在搶占市場。

  同期,也有多款相同類型的手遊上市。甚至為了優化服務和提前上市,這些對家公司借下了巨額貸款,孤注一擲。

  最後,在經過一年多的拼殺和淘汰後,只有景逸科技推出的那一款成功存活了下來。從那以後,幾乎是壟斷了MOBA類手□□業。

  謝厭遲也因此帶著景逸科技一戰成名。

  在普通人眼裡,有些公司突然變得知名了,有些公司突然銷聲匿跡了,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其實許多時候,輸贏的結果比想像中的更為殘忍。

  當年貸款上市的一家遊戲公司,終於不堪重負宣布了破產。兩個月前,公司一位負責遊戲策劃的高層從二十七樓的辦公室跳下。

  曾經有多輝煌,高樓倒塌的時候就會十倍百倍地去償還。

  資本的博弈,是會死人的。

  秦郁絕出事的那天,謝厭遲不在潼市,而是在江城。

  謝厭遲這趟行程鬧得沸沸揚揚,據說是前段時間,謝父給他口頭上定了個未婚妻。但沒過幾日,這位小少爺就自行解除了婚約,斷得乾脆利落。

  大家都說,他去江城,就是躲風頭等自家那位老爺消氣的。

  但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謝厭遲先是去了一趟江城的某小學。

  那時候是早上七點半,正是孩子上學的時間。

  他看見那位跳樓自殺的男人的妻子,吃力地騎著自行車,在靠路邊的地方停下,然後將自己的孩子抱下來,替她整理好校服。

  面容消瘦到可怕。

  一夜之間,這位曾經坐在賓利車上抱怨著堵車的貴婦人,就如此熟練地扮演起了普通人的角色。

  聽說她在這段時間搬了幾趟家,但總能被債主找到。

  無休止地砸門,和歇斯底里地咒罵,早就摧毀了她曾經的高傲。

  這些事情突如其來,但又在意料之內。

  「謝先生,如果您放心不下的話,我可以替您聯繫,匿名捐助他的孩子讀書。」陳助理看了眼後視鏡,然後這麼提議道。

  謝厭遲沒立刻說話,他只是看著車窗外那對平平無奇的母女,安靜許久後,淡淡道:「如果輸的是我,那麼遲早有一天,我會是站在二十七樓那個位置的人。」


  陳助理:「您不會的,您身後還有謝氏……」

  「那不是我的謝氏。」謝厭遲打斷,「那是謝何臣的謝氏。」

  兩天後,謝厭遲出席了一場葬禮。

  喻之衍母親的葬禮。

  自從喻之衍離開後,他的母親身體狀態就一直很差。

  謝厭遲這麼多年一直幫襯著,去遍了各地的醫院,找了各種各樣的醫生,最終還是沒能把人救回來。

  「你是個好孩子,這麼多年我也看在眼裡。」喻父的聲音沙啞到極致,「你就實話告訴叔叔一句,當年那場火災,和你們謝家有沒有關係?」

  那起火災鬧出了不小的轟動。

  發現當年肇事的保姆一家,獲得了一筆來路不明的錢財的人,不僅僅只有謝厭遲一個。

  許多人都在猜,當年可能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蓄意縱火。

  那到底是誰呢。

  各式各樣的答案中,有一個呼聲最大。

  他們說,是謝厭遲的父親。

  為了燒死謝何臣。

  但沒想到百密一疏,那天在謝厭遲也出現在了公寓中。

  因為謝何臣不是謝厭遲的親哥哥,而是他大伯的兒子,在大伯因病離世後,過繼到了謝父的名下。

  他們說謝家覬覦謝何臣名下的股份,不想等他成年後讓出,所以才要放火燒死他。

  空穴來風的話不需要任何證據。

  謠言傳播的時間太長,就會變成真相。

  直到十六歲的謝厭遲突然有一天,突然找來了律師,當著所有長輩的面,宣布著自己的放棄。

  放棄謝氏,放棄擁有的和未曾擁有的。

  所有人都說他瘋了,然後笑哈哈地以「孩子的話不能當真」打趣過去。

  謝父罰他跪了整整一天,讓他不許再說這些蠢話。

  他應該是理所應當的天之驕子。

  但他只覺得諷刺。

  那段時間,謝厭遲不想將自己從身陷的泥潭裡拉出來。只覺得就這麼算了,吊兒郎當地活著,日子還是好端端地過去。

  直到,看見了秦郁絕留下的那一行批註。

  許多時候,救贖是自己給自己的。

  他原本就不想放棄。

  只是需要一點光,告訴他,自己是對的。

  秦郁絕就是那一點光。

  眼下,謝厭遲看著喻之衍的父親,沉默了很久,然後唇角稍動,每個字都說得艱難:「叔叔,節哀順變。」

  完全挨不上邊的回答。

  但是喻父卻聽出了話里的暗示。

  喻父忽的大笑了幾聲,然後拿起身邊的杯子和書本,稀里糊塗地砸到他身上,讓他滾出去。

  鋒利的書頁劃開了謝厭遲的額角,往外滲著鮮紅的血珠。

  他卻動也不動,像木偶一樣任由發泄。

  雖然這麼多年,喻父心知肚明謝厭遲也是無辜的那個人。

  但好端端的一個家,就被這些風雲詭譎的事情給波及到,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還是沒有辦法不怨恨。


  骨灰盒入土的時候,謝厭遲還是在場。

  只是站在很遠的地方。

  沒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放聲痛哭,伴隨著神父的禱告,像是一場悲壯的哀曲。

  風雲大作,雷聲滾動。

  離開的時候,謝厭遲又經過了那個小學。

  成群結隊的孩子涌了出來,有好朋友一前一後地追趕著,撐著傘踩著地上的水坑。

  就像他的曾經。

  「我聽說了你朋友母親過世的消息。」謝何臣打來電話,聲音儒雅溫和,「記得替我道一句節哀。」

  多麼謙和的一個人,多麼溫柔體貼的關照。

  都快讓謝厭遲差點忘了,十年前,謝何臣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含著笑說出那句——

  「不要搶哥哥的東西。」

  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

  謝厭遲瘋了一樣的做出了很多令老一輩人都不敢做出的大膽博弈,反反覆覆將自己放在了二十七層高樓那個位置,一次又一次地賭。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不要命的瘋子,最後又覺得他會是一個手段狠厲的成功企業家。

  但所有人都忘了,十六歲那年。

  他也只想成為一個少年。

  回到潼城之後,各路的「朋友」開了宴會想給他接風洗塵。

  他只去了江景行的場子。

  江景行是他的大學室友,也是唯一一個能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

  聚會上的人都口無遮攔,隨口就是葷話和不著調的調侃。謝厭遲懶洋洋地窩在角落,有人搭話就敷衍地笑幾句,意興珊。

  直到有人說——

  「周衍這回可是碰了個硬茬,居然直接鬧得人家跳樓了。」

  「那個姓秦的?我就說她看上去烈,還不信。」

  「周衍還後悔呢,省得洗澡的功夫直接把事辦了,就不會鬧這一出。」

  或許是某個姓氏引起了謝厭遲的注意,他目光微偏,一眼掃到了那群人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是一張熟悉的臉。

  一個許久沒有見過的人。

  白皙曲線弧度恰到好處的雙腿垂在一側,黑色抹胸晚禮裙,露出一對精緻的肩胛骨。

  雙目緊閉,兩頰發紅,眉宇間都帶著些藥效時引起的痛苦。

  謝厭遲按滅了煙,突地開口:「手機給我一下。」

  那人愣了下,將手機遞過來。

  他伸手接過,手一抬,力道十足地從窗口扔了出去。

  乾脆利落,甚至連眉都沒抬一下。

  「我操。」那人下意識一句粗口,憤怒起身看向謝厭遲,壓著火,「謝二少,這就不太好了吧?」

  雖然知道謝厭遲不好得罪,但在座的沒一個是省油的燈,當然不甘心白白丟了面子。

  「您就不給個解釋?」

  然而,話還沒說幾句,就戛然而止。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謝厭遲。


  收斂了那一身放浪形骸的氣質,渾身上下冷冽到極致,如尖刀一樣,一寸寸剜過人的脖頸。

  然後,再爆發。

  架是江景行勸下的。

  等人都走乾淨後,他嘆著氣收拾著殘局,用腳撥弄著桌下的碎酒瓶,說:「我會讓人查查還有誰有那張照片,然後讓人刪除掉。不過,秦郁絕就是你這麼多年記著的小姑娘?」

  謝厭遲沒答。

  「想護著人家的話,就挑明了說唄。」江景行說,「她還挺招人惦記的。」

  謝厭遲卻突然開口:「謝何臣要回來了。」

  江景行一頓,然後明白了。

  「我不能這麼對她。」謝厭遲又說。

  秦郁絕從來都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她不會甘心做任何人的金絲雀。

  商子辰眸里全是倨傲,不少一分。

  他似乎是冷笑了聲,語氣有層嘲諷:「是我失禮了,但畢竟我還以為謝先生是真的無所不能呢。」

  其實商氏和景逸科技倒有些恩怨。

  之前和謝厭遲博弈的幾家公司,其中有些就有商氏投資。

  利益對立就是敵人。

  景逸讓人一次又一次吃癟,樹敵自然也不會少。

  謝厭遲卻突地笑了聲,卻讓人不寒而慄,冷意噬骨,全身上下的線條繃緊,宛若一隻等待狩獵的獅子。

  他鬆開秦郁絕的手,朝前邁了一步。

  秦郁絕感受到了謝厭遲的異樣。

  也感覺到了如果任由他爆發,可能誘發的後果無法承擔。

  於是她眉頭一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回房間吧。」

  謝厭遲置若罔聞。

  「謝厭遲!」秦郁絕陡然拔高了音調,聲音帶著輕顫地勸道,「求你。」

  謝厭遲停下步子,他轉頭看她一眼,薄唇緊抿,沉默許久後突地低笑了聲,緊繃的氣氛剎時間鬆開,

  他說:「行啊。」

  秦郁絕看著謝厭遲的眼睛,手順著他的胳膊向下,然後握住了他的手,轉身帶著他朝著房間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突然停下來。

  她轉頭看著身後的商子辰,淡淡道:「多謝關心。」

  商子辰皺眉看著她,似乎準備開口說些什麼。

  而就在這時,被秦郁絕輕輕的一句話打斷——

  「沒有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

  商子辰一怔。

  這句話,是在回應剛才自己那句,「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房門關上後,謝厭遲就鬆開了秦郁絕的手。

  他扯了扯領口的扣子,鬆開幾粒,沒說一句話,換上拖鞋就朝里走去。

  秦郁絕皺了下眉,抱著胳膊看著他,覺得有些好笑:「謝先生,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真的在吃醋。」

  這句話一說完,謝厭遲卻驀地停下了步子。

  他轉頭,輕睨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朝她走來。

  下一秒,眼前的光線一暗。

  謝厭遲扣著秦郁絕的肩膀將她抵住,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按在了門上,整個人將她壓得死死的。

  「你做什麼?」秦郁絕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掙扎了下,卻發現動彈不得。

  身體,氣息,溫度,都是滾燙的。

  如同一陣陣的熱浪洶湧而來。

  謝厭遲將頭一低,似乎是要咬上她的脖頸。

  秦郁絕下意識地將頭一偏,感到他在靠近自己肌膚幾厘米的距離時突地停住,只剩下呼吸打在自己的肩窩。

  「如果我說是呢?」他的聲音低啞,讓秦郁絕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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