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原來是在渡我！
刀和檀木拐杖。
這兩樣東西，無論何時，至少有一件會在藤原萬國的身旁。
能夠觸及到這兩樣東西的人，一定是這個家裡的人。
藤原萬國的目光依次掃過了後院內，視線所及的每一位傭人，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殺意。
因為他知道，能夠觸碰到刀和拐杖的，不光只有這個家裡的傭人，還有他的……親人們。
他不敢確定。
他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用了什麼樣方法改變了次郎。
他更想不出，對方將次郎變成這樣，目的究竟是什麼？
最終，他的目光還是看向了，那個從一開始就看穿了一切的人……
…
藤原萬國的視野中，身披大日普照袈裟的牧遠，十分隨意地從鈴木園子的手中接過了他的「名物觀世正宗」，正在翻來覆去的把玩著，而鈴木園子則是跟在一旁，眼冒星光，嘰嘰喳喳地追著牧遠不斷追問著。
這一幕，隱約讓藤原萬國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很年輕的時候。
「呵……小鬼，刀可不是那樣玩的。」
藤原萬國嗤笑了一聲，從小就玩刀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牧遠完全不懂劍道。
但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又凝重了起來。
一個完全不懂劍道的人，怎麼會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名物觀世正宗呢？
要知道，名物觀世正宗雖然被保養得很好，但怎麼說也是一把有著數百歲高齡的古刀了。
歲月難免會在其上留下痕跡，那些原本華麗的銘文、佩飾、漆面，早已被時光的洪流洗刷得黯淡無光，不復以往了。
這樣一柄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武士刀，怎麼會被一個絲毫不動劍道的人，一眼就看中了呢？
除非……
「他並不是真的想要老夫的名物觀世正宗，而是在幫老夫做出抉擇？」
藤原萬國忽然圓睜著雙眼，心中有了一連串的頓悟。
【如果老夫不肯放棄名物觀世正宗，次郎它就永遠也不會回到從前的樣子……】
【只要老夫不肯放棄名物觀世正宗，次郎它就還是會不斷地傷害自己……】
【在老夫的心中，究竟是名物觀世正宗更重要，還是次郎更重要？】
【那個小鬼……牧遠主持他，是在用這種方法，點醒老夫？】
【入佛法即明心見性，教人千言慧語不如贈一鏡，明照三我……牧遠主持，是在渡我入佛！】
「他，原來是在渡我啊！」
想到這裡，藤原萬國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二泉寺的老主持，之所以會選擇牧遠成為他繼承人的原因。
漸漸恢復平靜，再次抬起頭來，藤原萬國看向牧遠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敬重。
…
…
「喂！牧遠，你快說啊！」
為了不被再次拍開，鈴木園子這次十分聰明地抓著牧遠左手露出的僧袍，激動道：
「你究竟是怎麼讓次郎恢復過來的？能……教教我嗎？」
類似的話她已經翻來覆去地問了許多遍了，嚴重干擾了牧遠對名物觀世正宗周圍念場的觀察。
牧遠沒辦法，只得收起刀，再次解釋道：「我並沒有對次郎做什麼，它只是單純的，太過忠誠了而已。」
「太過忠誠了……什麼意思？」鈴木園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滿臉的不解。
「我想，牧遠小哥是想說……」鈴木次郎吉帶著魯班走了過來，微笑道：「次郎它是因為無法原諒，想要攻擊主人所有物的自己，才會做出那樣的反應的吧。」
「次郎它是無法原諒自己，所以才……」
鈴木園子瞳孔一縮，總是大大咧咧的她沉默了。
片刻之後，她突然憤聲道：「可惡！究竟是誰？竟然利用了次郎的忠誠，要是讓我知道了，我鈴木園子是一定不會……」
「老夫也不會放過那個傢伙！」
「呃，藤原老……爺爺。」
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藤原萬國，鈴木園子下意識地躲到了牧遠身後。
藤原萬國對著鈴木園子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在老夫看來，園子丫頭這樣的性格，可是鈴木家最為珍貴的瑰寶，所以園子丫頭你，就稱呼老夫為『臭老頭』就好。」
鈴木園子拽著牧遠的袈裟，訕笑著，沒敢接茬。
藤原萬國搖了搖頭，似是有些遺憾，轉而看向牧遠，他的表情便又嚴肅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藤原萬國究竟會對牧遠說些什麼，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卻是讓人大感意外。
…
「牧遠主持，剛剛是老夫無禮了！」
藤原萬國拄著桌腿，竟然微彎著腰，給牧遠行了一禮，並保持著低頭的動作，繼續道：
「這把名物觀世正宗，就當做賠禮，還請牧遠主持萬萬要收下！」
…
「什麼！？」眾人震驚。
包括鈴木園子和鈴木次郎吉在內，所有人看向藤原萬國的目光中，都充滿了難以置信。
賠禮和最開始的約定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按照最開始的約定，牧遠固然可以拿走名物觀世正宗，但卻並不意味著藤原家不會再採取行動，設法奪回這把象徵著藤原家家主之位的名刀。
但如果是賠禮，可就意味著……
藤原家未來無論如何，都決不能再設法要回這把名刀了！
也就是說，這把傳世名刀，名物觀世正宗，此時已經完完全全的屬於牧遠了！
他們無法理解，藤原萬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難道只因為牧遠治好了他的愛犬嗎？
…
「牧遠主持……」
藤原萬國扶著桌腿站直，用聲音再次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他繼續道：
「還希望您一定要將迫害次郎的真兇抓出來！」
說完，藤原萬國便一臉期盼地望向了牧遠。
但他剛剛的最後一句話中，卻是隱含著殺氣，讓不遠處的佐佐木管家，微微縮了縮脖子。
牧遠看了看藤原萬國，又看了看滿頭大汗的佐佐木管家，最後又瞥了一眼正在收拾醫務包的春野醫生，想了想道：
「如果伱能演示一下這把刀的用法，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您是說……劍道演示？」
「用這把刀就行。」
藤原萬國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接過原本屬於自己的名刀，心中充滿了不解。
他不明白牧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讓他進行什麼劍道演示。
但因為有著次郎的事情充當前車之鑑，他倒也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的悟性尚且不夠，暫時沒能理解牧遠更深層的用意。
而且，只是劍道演示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
「呼——」
藤原萬國將桌腿放到一旁，手持名刀，深吸了一口氣。
「那麼，老夫就獻醜了。」
說完，藤原萬國便閉上了雙眼，手持刀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園子有些忍不住想要打哈欠的時候，藤原萬國忽然動了！
「呵，啊！」
隨著一聲爆呵，行雲流水般地拔刀劈砍一閃而過……
鈴木園子眨了眨眼睛，保持著哈欠打到一半的姿勢，心中冒出了一個想法：就這？
她有些尷尬地拉了拉牧遠的袈裟，剛想開口詢問，卻發現牧遠正無比專注地盯著藤原萬國手中的刀刃，眼底……隱約還閃過了一絲流光。
「牧，牧遠？」
牧遠轉過頭，眼神再次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狀態。
但剛剛……
名物觀世正宗周遭的念場，的確亮起了一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