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拓說以方填的磨蹭勁,沒三兩天出不了門的話是一點沒錯。
他吃了早飯就想往沙發上癱，一點沒有收拾東西和制定計劃的打算。
等被俞拓丟了個包，連人帶證地趕出門時，他還有點懵。
「z市,四十分鐘車程,下高鐵了再給我發信息。」俞拓冷漠的面孔隨著關上的大門逐漸消失。
方填拿著身份證呆站在門口。
好半天才伸手「砰砰」敲了兩下門。
「俞拓！開門！」
敲門沒人理的方填,表情何止是委屈,他轉過頭跟楚星折哭訴：「這是我家啊,他住我家居然還趕我。」
楚星折手上提著他的包,差點繃不住冷酷表情,「確實，很過分。」
方填腳上鞋都沒穿穩，不信邪地又敲了幾下,還是沒人理。
顯然，俞拓是鐵了心趕他走了。
方填嘴角垂著,蹲下身老實繫鞋帶。
……
俞拓口中的z市是近兩年人氣才旺起來的一個新興旅遊城市，其中每個景點都在短視頻網站上被無數人推薦打卡。方填之前就想去的,但是因為各種原因,總是抽不出機會。
他其實就是懶,畢竟z市離s市不過四十分鐘的車程,高鐵半小時一趟,都不用特意提前訂票。
方填一路讓楚星折帶著,人坐在高鐵上了還在意難平。
楚星折坐在他旁邊,兩人半晌都沒說話。
「你……」
楚星折起了個頭,又停住。
方填疑惑看他，「？」
「你不高興了？」他以為方填嚴肅的表情是不高興和他一起。
「啊，沒有。」方填搖了搖頭,「我就是生俞拓的氣。」
「生氣他趕你走？」
「不是。」方填搖搖頭，接著氣憤道：「他衣服都沒給我帶，我昨晚安排了好幾套衣服打算拍照時候穿的，哎。」
楚星折手指顫了顫，伸手極快地捏了下他鼓著的臉。
又嫩又軟乎。
在方填茫然看過來時，正色道：「我也沒帶，到時候一起買，出門少帶東西更輕鬆。」
方填卻不被他轉移話題，偏著頭問道：「你捏我幹嘛呀。」
表情天然又無辜，像真不明白似的。
方填還以為這是隔著網絡，或者有旁人在場的時候呢。
心裡想著楚星折肯定會被他逗到心慌，胡亂解釋。
哪知道面對面，和他獨處時，理智是壓不住心動的，一點小動作都會被放大到誇張的地步。
所以楚星折在他問完後，就忍不住又捏上他的臉，靠近回他：「你好可愛。」
方填：……
如果他表情不是冷肅又認真的話，方填真會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
楚星折每次碰他的動作，比說的話做的事，都要溫柔很多。
抱他的時候，吻他的時候，就是現在捏著他臉的時候，也沒用上一丁點力，指尖是楚星折獨有的溫度，貼著他的臉頰，輕按輕撫，像對待珍稀瓷器。
這總會讓方填覺得自己很寶貝。
抬手抓住楚星折的手腕，方填垂下眼，聲音在隧道里小得有些失真，「可愛也……」
楚星折想聽清，湊得更近，「你說什麼？」
本就不大的空間，被擠得更逼仄，方填都要貼靠在窗邊了，手也被反握住，完全桎梏的動作，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雖是出行旺季，但他們坐的商務座這一排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隧道很長，在氣壓和雜音中，沒人注意到這個小角落裡，方填在被楚星折壓著欺負。
就是欺負。
方填都被逼到頭抵窗戶了。
「你……別擠我了。」
楚星折像咬著他耳朵似的，呼出的熱氣直往他領子裡鑽，低聲追問他，「你說什麼。」
方填後知後覺感到不太妙了。
以為的自在拿捏和運籌帷幄在單獨相處時，很容易就會被真正的壞人反抓住軟處肆意搓揉。
楚星折好像要吻他，又好像想吃了他。
方填睫毛顫得，楚星折都要心軟了。
心軟幾把硬。
楚星折在腦子裡說著不知羞恥的下流話。
隧道盡頭的光線湧入，像失去月光威力的狼人，楚星折放開他的手腕。
方填側著頭看窗外的風景，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
俞拓在他們還沒下高鐵，就貼心發來了z市的旅遊攻略，和各大網紅打卡點，方填站在高鐵站出口，假裝認真研究著。
楚星折從下高鐵就戴上帽子恢復高冷模樣了。
禁慾酷哥的外表完全無法和隧道里捏著方填欺弄的色氣樣子聯想到一起。
方填覺得楚星折實在分裂得厲害，對外和對他完全是兩個人。
還沒有確認關係就這樣，要是在一起了……
方填抖了一下。
「冷？」
「……不冷。」
耳垂被碰了一下，方填抖得更厲害。
楚星折沒有戴圍巾的習慣，所以沒法做到像其他男友一樣體貼，只能握上他拿著手機的手，皺眉道，「你手很冰。先找酒店。」
「好……」
旅遊攻略的第一個景點也是最著名的，就是z市的雲梯山，雪間日出，高空索道，以及情人眼許願池，都在雲梯山。
出高鐵站就有的車司機熱情攬客，兩人背著包，高高瘦瘦年紀輕輕，看著就很好載。
方填一被喊就拒絕不了，乖乖上車。
司機簡直熱情過頭，一上車就操著帶口音的普通話跟他們介紹z市。
楚星折抱臂冷臉不作應答，只有方填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點頭回問兩句。
「情人眼就是個破水池子嘛，看不看都行，小情侶去去可以的，你們兩兄弟就可以不考慮啦。」
一直沉默的楚星折，忽的開口道：「我們怎麼不可以去？」
聲音冷硬得像壓著火。
「額，沒什麼好看的，就騙騙遊客的……」
「哈哈，來都來了，肯定要去看看的呀。」方填及時打斷司機大哥的話。
再說下去，他有種楚星折要發火跟人吵起來的不好預感。
雖然俞拓給的旅遊攻略上也寫著，推薦指數一顆星。
司機將他們送到雲梯山底下的民俗小鎮，就停下放他們下車了。
小鎮是和現代化城市完全不同的復古民族風，有石板路和吊腳樓，一眼望去所有建築都是木質的。
車上時楚星折就有在網上查找住宿酒店。
但寒假旅遊旺季，大部分酒店不是客滿就是環境太差位置偏遠。最後方填向當地人問了路，轉坐環保車去半山腰後，才找到一家環境好還有空房的景區高級民宿。
「還有一間雙標可以嗎？」前台戴銀飾的小姐姐甜聲詢問道。
「房間很好的，山景房，有大陽台，不用上山頂就可以看雲梯山日出。」
方填看了楚星折一眼，對方也在看他，像等他意見似的。
方填把身份證遞過去，「可以。」
楚星折目光閃爍了一下，也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
辦好入住了，小姐姐領他們走過一條木製斜廊到了自己房間，說了句「入住愉快」後就離開了。
民宿房間比一般的酒店標間要大不少，小姐姐說的沒錯，這裡環境極好，半拉著的窗簾後是一整塊木紋包邊的大玻璃窗，推開就是陽台，外面山林雪霧，漂亮的像在仙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標間的兩張床，單個一米二寬的小床，沒有床柱就置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周圍是地毯，床是拼靠在一起的，中間只有一點縫隙。
乍一看像一張大床。
方填除了尷尬地感嘆一句，「怎麼這麼擠……」就不再說話了。
楚星折也沒做聲。
俞拓只給方填帶了洗漱用品和貼身睡衣，所以也沒什麼可整理的，方填拿出睡衣就仰躺在床上了。
他閉著眼睛跟楚星折商量，「我們今天不趕景點了吧，就在酒店裡休息好不好。」
「我好累啊……」
調子軟綿綿的，像在跟人撒嬌。
楚星折坐在他旁邊，床墊陷下去一個弧度，聲音像裹著冬日冷風，「不好。」
方填猛地睜眼瞪他。
楚星折這時才勾了下嘴角，手撐在方填臉側的床邊，居高看他。
「瞪我幹什麼。」
「為什麼不好！」方填很兇地問他。
楚星折挑著眉，視線從他臉上，自上而下地游移到鼻尖，再停在嘴唇，纏繞著向微張的唇瓣深入。
方填躲避似的側開頭。
楚星折怎麼這麼色啊，就，老是這樣。
在外面裝的那麼高傲冷淡不近人情，結果一跟他獨處就變了。
方填再怎麼個遲鈍法，也覺得他不對勁。
「為什麼不好啊，星折哥……」只能軟下聲音求一求，像以前對付他那樣。
楚星折果然頓了下，低聲回道：「騙你的。」還問他：「你餓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方填簡直肚子要咕咕叫。
「嗯！」
楚星折拉他坐起身，「我看看有沒有外賣。」
好在旅遊景點周邊的特色小吃還是很多的，味道不錯，雖然偏甜口但方填也挺喜歡的，總覺在山裡點外賣別有風味，一頓晚飯吃的肚皮滾滾。
在陽台上繞著走了好幾分鐘才算消食。
晚上洗澡之前，楚星折和方填對這間民宿的住宿條件和山間環境都是極滿意的。
楚星折甚至覺得這個雙標床的擺放也非常合心意。
方填拿著睡衣說要先去洗澡時，楚星折除了氣息稍稍起伏，倒沒出什麼亂子。
誰都沒想到這高級民宿的浴室，居然能這麼高級。
浴室正對著床的那面，是整塊磨砂玻璃的設計，除了底部三分之一處是木製的牆面，上面高處全是玻璃。
民宿在半山腰，可能是天然氣或者供水的原因，熱水來的很慢，方填冬天洗澡習慣先試水溫，手在淋浴底下接了兩秒見還是冷的，就開著水等了會兒。
等淋浴的水簾冒出熱氣了，他才開始脫衣服。
楚星折起初還沒覺得不對。
他坐靠在床上玩著手機，大概兩三分鐘的樣子，他抬眼無意往右邊瞥了一下。
那一眼，直接讓他愕然怔住。
浴室的磨砂玻璃不知道是什麼高級材質，原先人站在裡面模糊得連個剪影都看不清，但在開了淋浴，熱氣一蒸騰，那朦朦朧朧的磨砂雪花，跟蒙塵的鏡子一樣，一下被擦的清亮，抹得透明。
方填上身的衣服早就脫乾淨了，他此時彎著腰正側身扯去下身衣物。
大概是踩到褲腳了，腳滑間，腰後尾椎骨往玻璃上輕撞了一下。
那一下，就讓楚星折清楚看到，他白皙背脊上，那顆點綴一般的，黑色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