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我很想。
晏航我很想啊。
每次路過晏航曾經住的那個房子,初一會往那邊看一眼,一直也沒有再過街從門口經過。
後來房子又租出去了,一家三口,每次經過的時候能看到一個很小的小朋友在門口的學步車裡來回撞走。
晏航和晏叔叔的氣息淡了。
越是難以再找到痕跡,就會越想得厲害。
生怕哪天少想了幾分鐘,就忘了。
很想晏航。
也怕自己會能這麼一直想下去了。
現在真真切切地跟晏航一塊兒走在路上,聽得到晏航的聲音,輕輕晃一下就能碰到晏航的胳膊,甚至可以點播泡妞魔術。
才算是慢慢回到了現實里。
找到晏航了。
晏航沒有走,還在這裡。
晏航沒有說是變態,沒有躲,沒有因老爸的事而對生分。
放下來之後,的想念才變成了真正單純的沒有別的情緒的真正的想念。
這種肉麻兮兮的,從來沒有說過。
能說出這種,在看來就兩種情況,梁靜茹的勇氣外賣到了,或者是脫口而出。
應該是脫口而出。
開口之前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說完之後還很吃驚。
初一說了句什麼玩意兒。
晏航笑了笑,是在肩膀輕輕拍了兩下,沒有說。
覺得這大概說得讓晏航沒法接了。
晏航住的小區挺高級的,門口保安站得很直。
初一在地圖上看到過這個小區,是地圖到門口的路邊,走不進去。
現在跟晏航往裡走的時候,感覺很奇妙,安寧而熟悉。
小區里還有很多樹和花,這會兒不少正順路散步。
「環境真,好。」初一說。
「嗯,一會兒帶看個小朋友。」晏航說。
「什么小,小朋友?」初一問。
小朋友?
多小的朋友?
晏航以前在們那兒住了幾個月,沒跟鄰居說過,現在認識鄰居家小孩兒了?
一直走小區裡頭的山邊,晏航停下指了指旁邊的一棟樓:「我就住這兒,頂上。」
「哦。」初一抬頭看了看,看不明白是哪一扇窗。
「崔叔住那一棟,」晏航又指了指旁邊的一棟樓,拿出了手機,「我給打個電讓下來拿奶茶。」
「嗯,」初一點點頭,還沒忘了之前的題,「小朋友,呢?」
「來,」晏航一邊撥了號一邊往旁邊的花圃走了過去,「奶茶外賣到了。」
掛了電之後晏航把手機上的燈打開了,往花圃里照,初一跟,不知道這是在幹嘛。
「找了!」晏航小聲說,把拉到身邊,指了指花圃里被燈照亮的地,「那兒,能看到嗎?」
什么小朋友趴在花圃的泥地里啊!
初一非常震驚,趕緊盯了過去。
盯了能有五秒鐘之後,泥地的草叢間有個東西了,初一嚇得一激靈:「耗子啊!」
還挺大!
跟晏航認識了幾個月,想了一年,怎麼也沒想到晏航喜歡大耗子!
「是不是瞎了?」晏航看。
「大概嚇,嚇瞎的?」初一也看。
「再看一眼,」晏航說,「是什麼?」
初一轉臉,草叢裡那一坨東西又了,這回能看出不是耗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比耗子要大。
「刺蝟啊,」晏航說,「是個小刺蝟。」
「啊!」初一有些吃驚,「刺蝟?養,養的嗎?」
「不是,」晏航關掉了手機上的燈,「上個月崔叔看到的,在大門那邊,那邊小孩兒多,就給抓到山邊來了,現在它就在這片兒住。」
「說的小,小朋友是,它?」初一看。
「啊,」晏航笑了笑,「以是個小孩兒嗎?」
「嗯。」初一笑了來。
「我上哪兒認識小孩兒去,」晏航帶回到了樓下,「我對面鄰居長什麼樣我還沒看清呢。」
崔逸從樓里走了出來,看到初一的時候愣了愣:「這是初一?」
「是,」晏航點了點頭,給初一介紹了一下,「這是崔叔。」
「崔叔,好。」初一問了好。
「不說一米四麼?」崔逸打量初一。
「一米,四?」初一轉頭看。
「就是個比喻,」晏航嘆了口氣,的確是給崔逸說過初一很矮,就一四米那麼點兒,「就是形容……以前……」
「以前就到腰。」崔逸說。
「啊……」晏航無奈地轉開了頭,現在知道了,以後再背後說的時候不能那麼隨意。
「今天住晏航哪兒嗎?」崔逸問初一。
「嗯。」初一點了點頭。
「那明天一塊兒吃早點吧,按說晏航的朋友來了,我得請個飯,」崔逸說,「結果也不讓我去。」
「謝,謝崔叔。」初一說。
拿了奶茶之後崔逸就回了樓里,晏航帶初一往自己住的那棟走過去。
「一米四也不,不是,到腰吧?」初一在身後說,「幾,幾米高啊小,哥。」
「怎麼還是這麼多。」晏航樂了。
「平時也,不多,」初一站到身邊,看了看電梯,「我還沒坐,坐過這,樣的電梯。」
「沒坐過電梯?」晏航看。
「那種站,的坐,坐過。」初一說。
「這種也不是躺的,」晏航說,電梯門打開,走進去,「這也得站。」
「我是說那,種步,步,步……」初一嘆了口氣,「算了。」
晏航笑看。
「那……種……步……梯……」初一想了想又拖聲音說了一遍。
「我知道。」晏航笑說。
晏航的房子是個小戶型,很小的,是裝修得很好,比以前在們那兒租的那套要高級。
還有個對山的小陽台,初一有些羨慕。
自己宿舍八個,還沒搶靠近窗的那個上鋪。
「先洗吧?剛跑一身汗,」晏航打開衣櫃,「我給找衣服。」
「嗯,」初一看晏航,「現在上,上班嗎?」
「上班,」晏航拿了一套自己的運服出來,「在一個酒店的西餐廳,還挺好的,本來想爭取去後廚,是現在可能要升領班。」
「啊,」初一突然有些興奮,「這麼牛。」
「是我想去後廚,」晏航笑了笑,把衣服遞給,「穿這套吧,現在有個兒了,穿不會大。」
「是啊以,前一米四就到,到腰。」初一說。
「沒完了是吧,」晏航嘖了一聲,「剛吃東西的時候還委屈巴巴兒的,這麼快就恢復了?」
「小,孩兒嘛,這,這樣。」初一笑了笑,抱晏航的衣服準備去洗個澡,今天在外頭跑了一天,這邊的氣候比家裡那邊潮多了,這會兒還真是挺想洗個澡的。
「我給找條內褲。」晏航又拉開了抽屜,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打開了,從裡頭拿了一條內褲出來。
初一一看就愣了愣:「這……」
「少兒款,」晏航抖了抖手裡紅白條間的內褲,「多青春。」
「有中,中老年,款嗎?」初一問。
「沒有。」晏航把內褲扔到了身上。
「什,麼買這,這樣的?」初一看了看內褲。
「這一盒有素色的也有條紋的,露出來的那條是黑的,我就買了,回來一拆,發現還有兩條斑馬,」晏航說,「去洗吧,斑馬不也比的紅內褲強麼。」
晏航還能記得的紅內褲,初一不知道是應該感還是尷尬,說實今天穿的還是紅內褲。
攢的錢沒太捨得花,就買了幾套衣服,內褲這種東西,還沒破洞就捨不得買新的。
紅內褲還是在菜市場買的,十塊錢三條。
品質還不錯。
這個品質還不錯,指的是不掉色兒。
菜市場買的很多東西掉色兒,洗臉毛巾用一個星期了還是阿凡達的效果,白衣服跟菜市場的衣服一塊兒洗過幾次之後消失了……
初一站在浴室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一堆能想那麼遠。
把衣服放到架子上,看了看浴室里的東西。
挺高級的,這個瓶子那個罐子的也分不清是什麼,有些上面一個字兒中文沒有。
初一感嘆了一下自己真土啊,然後湊到一個個瓶子跟前兒看。
「初一。」晏航突然在門上敲了兩下。
「啊?」初一嚇了一跳,用手遮了褲襠之後才想來自己還是整裝的。
過去打開了門。
「洗髮水,沐浴露。」晏航幫拿兩瓶出來放在洗手台上。
「那些是什,什麼啊?」初一指了指架子上的瓶子。
「是洗髮水和沐浴露,」晏航說,「不好用就扔那兒了。」
「首,富是不,不一樣哈?」初一說。
「是啊,」晏航說,「羨慕吧?」
「羨慕。」初一笑了。
晏航用東西一直挺首富的,而且是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比如那瓶一直藏沒捨得噴的迷魂香。
有時候想想會覺得沒有底氣,晏航這樣的一個,帥氣,灑脫,聰明,英語好,生活挺洋氣……怎麼會跟自己是朋友。
一個雖然天天練拳是還是很土的土狗。
脫了衣服,擰開了噴頭。
水溫已經調好了,現在天氣還不冷,水溫稍微帶些溫熱,從身上滑過的時候一下就覺得毛孔全張開了。
初一撐牆,低頭把自己埋在噴頭灑出來的水花里。
沖了一會兒拿過洗髮水倒了點兒出來,很淡的香味,小天哥哥同款洗髮水get。
接拿沐浴露,再次get。
雖然get了同款也沒有什麼意義,還是覺得高興。
初一洗完澡拿自己洗好的衣服走出來想問衣服晾哪兒,看到晏航正坐在客廳的飄窗上抽菸。
大概叼煙發呆,初一出來沒有轉身,應該是沒聽到。
初一站在原地看。
晏航偏頭,臉沖窗外,外面霓虹燈閃的紅色光暈打在側臉上,跳躍,讓晏航整個看上去格外的靜。
初一站了能有兩分鐘,沒敢出聲。
「洗完了?」晏航突然說了一句。
「哎!」初一嚇了一跳,本來以是自己暗中觀察結果突然反轉,讓非常尷尬,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怎麼還把衣服洗了?」晏航轉過頭看,「扔洗衣機一塊兒洗了就行啊。」
「習慣了。」初一站了來。
「晾陽台吧,」晏航掐了煙,從飄窗跳下來,伸手要接的衣服,「我正好一堆衣服沒晾。」
「哦。」初一應了一聲,轉身回了浴室,把洗衣機里之前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放在了盆里,又端了出去。
「長工之魂長存啊,」晏航嘆了口氣,「去吧。」
晏航估計幾天的衣服攢一塊兒洗的,一大堆,算上初一自己的,衣架差點兒不夠了。
晾完衣服回到客廳,晏航去洗澡了。
初一站了一會兒,在客廳里溜達了一圈,又坐在飄窗上往外看了看。
晏航的老習慣一直沒變,就是坐在窗台上往外看。
外面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一片高樓,星星點點的窗戶里透出來的光,還有高樓頂上各種各樣的燈,有的閃,有的不閃。
窗戶開,空氣里明顯帶濕潤,初一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
喜歡這個味道。
喜歡這個洋氣的城市,喜歡這裡的。
正打算到陽台再去看看的時候,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小姨。
猶豫了一會兒接了電:「小,小姨?」
「非常行啊!非常牛逼啊!當哄哄啊,牛逼哄哄啊!」小姨的聲音傳了出來,「長大了是吧,是個男啦!」
「我……」初一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要沒上家去一趟是不是得過年的時候才知道跑那麼遠去了啊!」小姨聲音挺大。
「我……怕,怕……說我。」初一小聲說。
來這邊上學,基本有家裡和拳館的知道,爺爺奶奶和小姨沒敢說。
雖然一直想離開,總還是怕被阻攔,特別是被覺得親近的,爺爺奶奶,小姨,這幾個任何一個開口說不要去那麼遠,有可能會猶豫。
「我說,我說,我能說什麼啊,還怕我說,怎麼不怕我現在罵?」小姨嘆了口氣,「這孩子!現在學校那邊安頓好了嗎?」
「嗯,」初一點點頭,「住下了,學校挺,挺大的,很好。」
「該買的東西買了嗎?錢交好了?」小姨問。
「,妥了。」初一說。
「說弄好了,」小姨應該是轉開了頭在跟小姨父說,然後又轉回頭,「一會兒我給轉點兒錢,一個在那邊,不要太省了。」
「我有,」初一趕緊說,「我這兩,兩天找,工作了。」
「找的,又不衝突,」小姨說,「本來上高中了我就給準備了紅包的,今天去家也是想帶出去轉轉買點兒什麼學習用品的。」
「謝謝小,姨。」初一輕聲說。
晏航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初一還低頭看手機屏幕,盯小姨給轉過來的五千塊錢出神。
「喲,」晏航湊過來看了一眼,「財神,挺有錢啊?」
「我小,小姨。」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別急打工了,」晏航說,「剛到新環境,先適應一段時間再說。」
「哦。」初一應了一聲。
晏航進了臥室:「睡嗎?」
「我可能,」初一跟走進臥室,很老實地回答,「睡,不,太興奮了。」
「那坐這兒聊會兒。」晏航在床邊的地上坐下了,靠床。
初一過去坐到了身邊。
床側正對落地窗,外面的陽台是鐵欄杆的,視線沒有阻擋,這麼坐下往外看出去,跟站在陽台上一樣,能看到很遠的高樓。
「平時也這,這麼看嗎?」初一問。
「之前總看來,」晏航說,「這陣兒沒時間。」
「忙?」初一看了看。
「嗯,」晏航笑了笑,「想考個證。」
「什麼證?」初一很好奇。
「口譯,」晏航說,「崔叔讓我考,畢竟不能永遠做服務員吧。」
「啊!」初一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口譯,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東西,離太遙遠了。
遙遠得啊完了之後找不到可以繼續說下去的內容了。
「我剛查了一下們學校,」晏航說,「還挺不錯的,學生就業去的地不錯。」
「我沒查,過。」初一有些不好意思。
「憋勁查小李燒烤去了吧,」晏航笑了笑,「真是……」
初一看。
「就不怕我走了嗎?」晏航問。
「沒想過。」初一低下頭,看腳踝上的小石頭。
晏航穿的是條大褲衩,一眼就能看到小石頭,笑了笑。
「繩子挺結實,我還擔會斷,」晏航收了收腿,手指在小石頭上彈了彈,「現在還磨石頭嗎?」
「沒,」初一伸手在小石頭上一下下勾,「好久沒,沒去找石,頭了。」
「我在樓下撿到幾顆,」晏航拉開旁邊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個小袋子遞給,「有沒有時間給我磨個手鍊啊?」
「有時間。」初一想沒想就回答了。
晏航撿的石頭挺漂亮,幾顆是白的,上面帶很淡的花紋。
「給設計一下吧,看怎麼弄好看。」晏航說。
「嗯。」初一點點頭,想了想又有些猶豫地問一了句,「微信是,不是屏,屏蔽我了?」
「我一直沒用了,上面除了,也沒什麼需要聯繫的,電號碼換了,」晏航拿出了手機,「給我發消息了?」
「嗯。」初一點頭。
「給我發什麼了?」晏航重新開始下載微信。
初一沒想到晏航不光換了手機,換了號碼,微信不用了,甚至連微信刪掉了,頓時一陣緊張。
如果這次沒有找到晏航,自己可能永遠找不到了。
晏航下好微信,又身從書架上拿了個鐵盒回來坐下了。
打開盒子的時候,初一很快地往裡瞅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那支鋼筆。
「還留,留這個鋼,筆?」初一突然有點兒想哭。
「嗯,」晏航從盒子裡拿出了個手機卡,換到了手機上,「不過沒用,怕丟。」
「手機卡也沒,沒扔?」初一問。
「沒,還一直交錢。」晏航開機。
「真有錢。」初一輕聲說。
「怕找我。」晏航笑了笑。
「那,那……」初一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顫了。
晏航轉頭看。
初一努力地控制自己,拼命咽了咽口水,想把鼻子和腦門兒中間那點強烈的酸脹咽下去。
今天晚上已經哭過一次了,實在不想再哭二次。
太丟了。
一個跑這麼遠出來上學了,這麼牛逼的老爺們兒,當的面一晚上哭兩次,簡直是恥辱。
以後晏航不光可以跟說初一一米四到腰,還可以說一米四哭來沒個完。
現在一米七四,練拳一年,這個設還沒在晏航跟前兒立穩就崩了。
的鼻子酸得眼睛眯縫了。
「怎麼了?」晏航應該是已經看出來的情緒,回手從床頭抽了張紙巾放在了手裡。
「怕我找,找,」初一一開口,眼淚就這麼流了出來,「那還,什麼也,也不說就走,消息也不,不回,換,換卡了,還留個號,有屁,用啊!」
「我就算找,找,也媽是關,機啊!」初一有些惱火地抹了抹控制不住的眼淚,「是傻,子嗎!」
晏航沒說,是看。
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了一句:「牛逼了啊土狗,會罵了?真媽沒看出來啊?」
「我想,媽就,媽!」初一說,「不服憋。」
「服,」晏航又拿過一張紙巾,在臉上輕輕按了兩下,「我馬上看看給我發什麼消息了?」
「自拍。」初一帶哭腔說。
晏航還沒點開微信,聽了這沒忍住笑了。
「笑個屁,」初一說,「新發,型自,拍。」
晏航收了笑容,伸手兜後腦勺把拉了過來,按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