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縝面上雖不大顯,但話里的意思明擺是愉悅的,成安聽他一問就有點後悔自己嘴快了,萬一四寶今兒晚上有事沒來,豈不是讓督主白高興一場?
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他邊在心裡扇自己嘴巴,邊硬著頭皮小心道:「那小子說了晚上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事兒給耽擱了,最近內官監事兒多……」
他覷著陸縝的神色,小心道:「要不我幫您去問問?」
陸縝沒說話,但他瞬間就瞭然了,欠著身退出去。
陸縝繼續坐在窗邊喝茶賞雪,偷得浮生半日閒,他本來以為要等上一會兒成安才能回來,沒想到他不過兩柱香的功夫就回來了,臉色不大好看,進來先欠身道:「回督主的話,奴才說四寶那小子怎麼沒來呢,她本是早早地就要過來的,沒成想被幾個泥豬癩狗關到皇壇庫了!」
他方才正想去問問馮青松呢,沒想到剛出門就遇到那幾個折騰人的小太監,那幫人當中有個心理素質不大好的,神色慌張,嘴裡還時不時叨咕幾句,成安瞧著蹊蹺,順道兒問了句『怎麼回事?
』,沒想到幾個人齊齊煞白了臉。
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但也知道這幾個肯定沒幹好事,著人拿下之後嚇唬了幾句他們什麼都招了,可把成安氣的夠嗆。
他把始末說完之後又道:「督主放心,那幾人我已經處置了,方才也命人取了鑰匙去開皇壇庫的門兒,四寶等會兒就能出來。」
陸縝嗯了聲,眼睛眯了眯,眼底略有幾分冷意。
原本幾個小太監犯事兒他也懶得多管,但這回卻掃了他的興致,他正要過問,成安就頗為鬱悶地嘆了口氣:「那孩子還特地給您做了年糕,現在怕也涼透了吧。」
他處理得當,陸縝原也不再多問,聽了這話長睫微微一動,忽起身道:「你也不用派人去皇壇庫了,現下左右無事,取了鑰匙跟我去一趟。」
成安聞言一怔,忙點頭應了個是,暗道真不知道四寶那混小子究竟燒對了哪路香,竟這般得督主青眼,難道真是督主的私孩子?
他腦補歸腦補,準備可一點不慢,給他取來大氅,命人提著琉璃風燈就出了門——順便說一句,自打督主的衣裳上回被燒了以後,東廠上下的風燈都換成琉璃的了。
皇壇庫離司禮監並不遠,走上一會兒也就到了,陸縝想到也有好些日子不見四寶那個小斷袖了,心裡忽有些期待,唇角不自覺揚了揚,站在皇壇庫門口正欲叫人開門,就見不遠處的牆頭上冒出一個大頭。
四寶由於是背對著他們一行人的,所以壓根沒看見他們在,踩著可憐的謝喬川,吭哧吭哧地探出半個身子,又費勁地往牆頭爬,嘴裡還對一臉不信任的謝喬川道:「我這是……這幾年沒練過了……原來我們老家的老槐樹……誰都沒我爬的快,大腳你可要信我啊!」
謝喬川:「……閉嘴!」
等陸縝走近了,就眼睜睜地看著她撅著腚擰著腰往下翻,成安搞不明白這死小子唱的是哪出,重重咳了一聲。
四寶下意思地扭頭看了一眼,給嚇得怪叫一聲,腳下一個打滑,人直挺挺地就栽了下來。
若是她自己栽下來也就罷了,陸縝卻正站在她下面,眼看著她就要砸過來。
成安簡直累覺不愛,雖然沒哪個人能能像她一樣讓督主這般青眼,但也沒哪個人能像她一樣這麼能搞事!
陸縝微怔了怔,下意識地就伸手把人接住了,本以為沉甸甸的,沒想到出乎意料的輕盈香軟,他只往後退了一步就頓住了,抱著懷裡柔軟的身子,竟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盈盈甜香不住地往他鼻子裡鑽。
四寶死機了一會兒才重新啟動,連滾帶爬地從他懷裡鑽出來:「督督督督督主饒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祝您洪福齊天長命百歲,大過年的見血不好啊督主~~~」
陸縝:「……」
他愣了一瞬就回過神來,立在原地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讓她抬起頭來跟他對視。
他悠然道:「四寶啊。」
四寶第一次聽他這么正式叫自己的名字,抖著嗓子應了個是:「您,您吩咐……」
他微微一笑:「有時候真想切開你的膽子來瞧瞧,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四寶:「……TAT不要啊督主,奴才有膽結石的!」
陸縝不過是嚇唬她一句,見她胡言亂語只是斜了她一眼,鬆了手道:「你方才在做什麼?」
四寶哭喪著臉道:「奴才被人關在皇壇庫里,本來是想翻牆出來的,哪想到在這裡遇見您了……」
陸縝淡淡看她一眼:「若不是遇見我,你現在怕是被巡夜的侍衛射死了。」
他頓了下又挑眉道:「你一個人翻出來的?」
四寶嚇木的腦子這才轉動起來,忙擺手道:「不是,還有個人也和我一起被關了,我還得把他拉出來呢。」
陸縝看了成安一眼,成安沒等他吩咐就取了鑰匙開門放人去了,謝喬川見來人不是四寶,眼底一警,成安吩咐了幾句他才跟著出去了。
有時候她話多的時候他恨不能抽人,這時候人冷不丁不見了,他又覺著心裡空落落的,出門之後轉身看了眼,見她在督主身邊被眾人簇擁著,正在小心答話,那裡並沒有他插話的餘地。
他一人站在宮燈底下,身影和孤寂一道兒都被拉長了,他不由得閉了閉眼,向成安道謝之後,自己先回了司禮監。
四寶瞧他們帶了要是也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急著跳牆幹嘛,再等一會兒人不就來了嗎!
陸縝現在的心情絕對可以稱得上不錯,唇邊笑意隱約:「聽說你做了年糕?」
四寶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忙告了個罪,跳起來去皇壇庫把擱在一邊的食盒取出來,見裡面的年糕都被凍的硬邦邦的了,不由得沮喪道:「回督主的話,都涼了,吃不成了。」
陸縝揚了揚唇:「無妨,帶到司禮監熱一下。」
四寶開開心心地跟他回去了,路上陸縝問怎麼回事兒,她又不是聖母,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狀,他聽她腦袋上還挨了一下,不由得蹙了蹙眉,細白的手指輕輕點在她傷處:「傷的怎麼樣了?」
由於他下手比較輕,四寶倒是沒覺著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後腦勺:「開始的時候火辣辣的疼,後來就好些了。」
陸縝偏頭吩咐道:「回去之後把玉肌膏取出一瓶。」
成安見怪不怪地應了個是,一行人就這麼回到了司禮監,四寶想著東西再回一遍鍋味道就不好了,把食盒交給廚下的人叮囑道:「這回就不要煮了,直接下鍋炸吧。」
她想了一下陸縝那翩翩謫仙的模樣,覺著他可能不大愛吃油炸食品,於是又補了一句:「一半炸一半蒸吧。」
廚下知道她在督主面前得臉,自不敢怠慢,認真應了之後才提著食盒下去了。
成安取了藥膏出來,低聲問道:「督主,今天生事兒的那幾個……」
其實這些人他自己都能處理,但是既然陸縝對四寶這般上心,他就不得不多問一句,免得罰輕了讓他老人家心裡不痛快。
陸縝面上微沉:「讓他們不必留在司禮監了,每人自領三十板子,去淨房吧。」
淨房是處理宮中各處恭桶的地方,苦逼勞累尤勝浣衣局,成安心裡有了數,正好這時候四寶走進來,他把藥膏遞過去:「趕緊上藥。」
話才說完陸縝就看了他一眼,成安話硬生生轉出一個笑臉:「還是安叔幫你吧。」
TAT總感覺四寶這死小子來了之後他的地位也下降了,督主您還記得大明湖畔跟您鞍前馬後的成安嗎!
四寶:「……」
成安手勁不小,而且最倒霉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手勁大,四寶給他抹個藥抹的痛不欲生,簡直恨不得再挨一棍子,堅持要求自己來上藥。
等把藥膏抹完,四寶眼看著也差不多了,正想說幾句吉利話就起身告辭,陸縝抬眼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在這兒用了晚飯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