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陸縝輕輕打著節奏的手指立即一頓, 忙看向她問道：「你怎麼了？」
四寶面露尷尬，捂著肚子道：「我想去……更衣……提督這裡有沒有……？」
她難道真是吃壞東西啦？
更衣即如廁的含蓄說法, 陸縝怔了怔才喚來一個下人, 讓下人帶四寶過去，他的私宅里有供客人如廁的地方，四寶忍著尷尬解開褲帶, 就看見褻褲上面已經有一小片紅暈。
四寶懵逼了, 這也太倒霉了吧，什麼人品啊！
她腦子懵了會兒才回過神來, 哆哆嗦嗦地展開手裡的絹子勉強墊在褻褲上, 又穿好衣裳走出去, 扶著外面種的翠竹對等在外面的下人道：「勞煩小哥幫我跟提督說一聲, 我身子實在不適得先回去了, 不能清去向他辭別, 十分歉疚。」
下人怔了怔才不愉道：「沈公子，您現在就在府里，離水榭也就幾步路遠, 怎麼著也得親去說一聲才好吧, 不告而別實在是……」他見四寶臉色實在不太好, 就把剩下的話硬是咽了回去, 伸手扶著他：「那我先送您出府吧。」
四寶觸電似的往回縮了縮：「別, 不用，我自己出去就成。」
下人臉色更不好看：「沈公子別令我們為難了, 沒得讓客人在府里亂走的規矩。」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四寶肚子更加難受起來, 捂著肚子正欲說話, 就聽陸縝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怎麼了？」
接著便是一雙白潔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沈兄身子不適，我去命人請太醫來。」
四寶反手拽住他, 一臉誠懇道：「不用！我這是……老毛病，回去休息一會就好！」
QAQ老天保佑她一定要在側漏之前趕回去啊！
陸縝見她表情古怪，心裡亦有些疑惑，見她蒼白著臉站都站不穩的樣子，一手攬著她的肩：「我送沈兄回去。」
四寶：「……」
QAQ你說你一東廠提督那麼平易近人幹嘛，就不能高冷一點霸氣一點眼睛往頭頂上長一點！
她正要推拒，陸縝下意識地伸手把人摟的更緊，目光不經意往她身後瞄了眼，就見顏色淺淡的袍衫上一點殷紅的痕跡，他手下一頓，心裡泛起驚濤駭浪，不過他一向沉得住氣，沒急著發問，先對著旁邊的下人道：「你們先下去。」
四寶聽到這個命令心裡先是咯噔一聲，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陸縝目露審視，眼底還有隱隱的驚喜，上下打量她幾眼，唇邊泛起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笑：「沈兄，你身後有塊印跡……」
四寶搶在他往下說之前先打斷他的話，急忙解釋道：「我這是…… 出門的時候用了硃砂筆，不留神沾上的！」
這話陸縝智商估計要降到十才能信了，他唇邊笑意更深，沒理會她的胡言亂語：「我是該叫你沈兄還是該叫你沈姑娘呢？」
四寶：「……」
他又笑了笑：「總不至於男人也會來癸水吧？」
四寶：「……」
他說完輕嘆了聲：」枉費我把你當成知交好友，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大的事瞞著我。」
她見陸縝已經發現了，索性破罐破摔承認了：「對，陸縝兄說的沒錯，我就是女子！」
她說完又放軟語氣道：「我知道陸縝兄不是饒舌之人，還請你不要把這事說出去啊，不然我們一家都要遭災。」
陸縝不置可否，一手仍搭在她肩背上，覺出她細瘦的身子在輕顫，他問道：「你為何要假扮成男人？」
反正身份都被發現了，理由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四寶自暴自棄：「我弟進宮之後家裡便沒了香火可繼，我爹一心想發展家裡，不受外人欺辱，所以名我假扮成男子去參加科舉……」
她說完也顧不得身份了，握住陸縝的手臂再次叮囑道：「還請陸縝兄千萬不要說出去，要不然我不光會被革除秀才功名，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有大麻煩！」
四寶現在真是心亂如麻，一會兒想要是陸縝不答應她豈不是就完了，一會兒又想陸縝若是答應了，她回去跟沈夙說，沈夙會不會把她打死……
而且最重要的是沈家和陸提督是敵對關係，被敵人發現了家裡最大的秘密……
陸縝也沒點頭，只是低頭瞧著她，含笑思量片刻：「我身為東廠提督，怎麼能帶頭做違紀枉法的事？」
四寶臉色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雙腿一軟險些站不住，不過一把細腰肯定被他摟住，就見他揚唇笑了笑：「不過法理之外還有人情，你為了完成父親夙願，一片孝心，我也不能不成全，更何況你我私交甚篤……」
四寶聽出些味來，眨了眨眼睛：「陸提督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
陸縝給那兩片羽扇一樣的長睫撩撥的心頭髮癢，克制住親上去的衝動，低聲笑道；「也沒什麼，我身邊能談心朋友不多，整個私宅就我一個人住，你隔三差五的來私宅看看我便成。」
四寶不知道為啥腦海里冒出一句『關愛東廠空巢老人』的標語……不過很快就把這念頭甩開，忙不迭點頭道：「可以。」
這事又不難，反正她在京里閒著也是閒著。
陸縝見她答的迅速，滿意點頭，扶著她站穩：「走吧。」
四寶驚道：「去哪！」
陸縝似笑非笑：「你打算就這麼出去？
不換身衣裳？」
四寶這才紅著臉答應了，陸府里沒有適合四寶身量的衣裳，不過只要手頭有錢，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很快命人把成衣買了一套回來，把來癸水要用的帖司一併交給她讓她換，她拿到東西臉色更紅，雖然說有個貼心的異性朋友是好事，但是太貼心了就格外尷尬了……不過太監也不算異性吧，難道是中，中性？
四寶胡思亂想了會兒，里外換好才走出去，就見他已經把上好的信陽毛尖換成了紅糖薑茶，沖她微微笑道：「你是頭回來，還是多注意些好。」
四寶：「……多，多謝。」
她抱著茶盞子啜了口，一股醇厚濃烈的味道湧進來，小腹也沒有那麼難受了，陸縝適時問道：「如何？
還難受嗎？」
陸提督真的好像婦女之友啊……四寶汗了下，乾笑道：「還好，不難受了。」
她本來想起身走人的，就聽陸縝問了句：「有時候振興家裡，使家裡不被旁人欺辱也不光靠科考一條路，旁的法子也未嘗不可。」
四寶疑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世上還有比科舉更能升遷的途徑嗎？
難道我要去習武？」
陸縝眨了眨眼，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覺著你未必非得女扮男裝，只當女子也未嘗不可。」
四寶被沈夙一個勁灌輸科考興家的觀念，對他的說話並不以為然，不過沒有表露，就聽他又問道：「你喜歡讀書考試？」
這話就有點尷尬了，學渣四寶給問的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陸縝一笑：「假話？」
四寶果斷道：「不喜歡！」
陸縝：「……」他又問：「那真話？」
四寶：「討厭死了！」
好吧其實她穿越之前對古代文化很有興趣的，正史也喜歡，只是對一些野史雜書興趣濃厚，但是沈夙不知道是望子成龍心切還是咋地，他雖然是個學識淵博的人，但肯定不是個好老師，每天逼著她讀死書不說，日日抽背抽默寫，三伏天身上長痱子了要寫，寒冬臘月手生凍瘡了也要寫，經常是打手板加關小黑屋套餐，有時候手都打爛了第二天還要繼續早起讀書，經常還要接受精神摧殘。
四寶險些沒給他逼出心理疾病，本來底子就不如真正的古人，又被他把濃厚興趣硬生生磨沒了，每天為著家裡的前程勉強學習，其實真是看到書本就頭疼。
陸縝：「……」他笑一笑：「其實你年紀輕輕就能中秀才，可見天資不差，只是教導你的人沒有找對方法而已。
若是不聽家中父母的，你自己想幹什麼？」
四寶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道：「我想四處遊學，一邊遊覽名山大川一邊學習，四下拜訪名師，訪問山水，可以多知道些人情世故。」
「一聽就知道你是個心野的。」
陸縝起身一笑：「別急，你的日子還長，你想要的以後會慢慢實現的。」
四寶不信地撇了撇嘴，他也不再多說，直接起身相送：「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四寶以為他的送是客氣話，沒想到他真命人準備了馬車，自己先上車，對她伸出手：「走吧。」
四寶咋舌：「這，這不太好吧，太勞煩您了。」
陸縝已經帶住她手臂，她不留神一個趔趄，整個人跌倒在他懷裡，他把香軟的小東西抱了個滿懷，心裡適意，嘴上還是道：「沈兄是女子，這般投懷送抱可不大好啊。」
四寶：「……」
他繼續悠然調侃：「我倒是罷了，沈兄萬不可對其他男子也如此，仔細被人說輕薄。」
四寶：「……多謝提醒。」
兩人終於平安上了馬車，行了近一個時辰才到沈宅，陸縝突然叮囑道：「我發現的事別告訴你家裡人。」
四寶皺眉：「這……」陸縝沖她微微笑了笑：「我已經答應替沈兄保守秘密了，你連這點小事都不能應下？」
四寶只好道：「我不說就是。」
陸縝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四寶一臉莫名地回了府，沈夙面色肅然地問她：「我見有輛馬車送你回來了，馬車主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