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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白住在傅先生家的第一個晚上,失眠。別說四個小時了,他連三個小時都沒睡滿,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醒過來,揉了揉自己的背,苦命得仿佛豌豆公主。
這客房的床板也太硬了,讓習慣了軟床的許白一晚上都輾轉難眠,睡到一半甚至有股爬起來淘寶下單買個席夢思的衝動。
今天就可以回去睡軟床了,許白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看到餐桌上熱氣騰騰外加香氣四溢的中西合併的早餐,許白為傅西棠承包一整個西湖所有蓮蓬的心又活絡了。
厲害了我的傅先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大老闆。
許白這個生活殘障在這一刻對傅西棠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粥,為什麼都能做得那麼好吃呢?這不科學啊。
吃飯的時候,附近的影妖為傅西棠帶來了今早的報紙。影妖是種隨處可見的最低級的小妖怪,黑不溜秋一團,像個小煤球。
影妖面對著傅西棠這樣的大妖怪,還是很怕的,送完報紙就蹦啊蹦地全聚到了許白腳邊。許白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他就很招這些小妖怪、小動物的喜歡。
許白就掰了一點烤麵包,捏碎了扔給它們吃,像他在家裡餵麻雀一樣。
阿煙看著那一地的碎屑,再看看先生,明智地選擇了閉嘴。出乎意料的是傅西棠沒說什麼,只專注地看著報紙。
不一會兒影妖們走了,許白看著地上沒吃完的碎屑,就抽了張餐巾紙彎腰去抹。可他忘了自己有隻腳暫時不能著力,即便是坐在椅子上的狀態,整個人的平衡也難以把握。
「噯。」許白一個不慎,就要跌下去。他心想這下完了,可誰知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他就被人撈住了。
許白下意識地攀住了對方的胳膊,抬頭一看,就看到了傅西棠背著光的精緻卻攻氣十足的臉。而他此時此刻攀著對方的胳膊,整個人半靠在他身上,襯衫貼著襯衫,熱度毫無阻礙地傳遞著曖昧。
「啊,不好意思。」許白趕緊放開他,坐直了身子。
傅西棠看著他有些微紅的耳尖,沒有說話,只是隨手一揮就把地上的碎屑揮進了垃圾桶,而後轉身對阿煙說:「今天你陪他去隔壁。」
全程圍觀得津津有味的阿煙,精神振奮地點頭道:「沒問題!」
許白就這樣被阿煙送到了隔壁,並被全程看管。他覺得自己在傅先生心裡的形象大概已經變得挺糟糕了,可他其實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姚章對於許白的準時出現很驚喜,他剛剛跟朱子毅通過電話,要根據許白的受傷情況來調整拍攝日程,結果許白就來了。
許白真的只是扭傷,不需要住院不需要打石膏,所以他覺得完全沒必要因為他拖慢劇組進度。《北里街9號》這部戲本來就有很多場景是坐著的,除了爬屋頂,也基本沒有任何動作相關的戲了。
姚章很欣慰,拍著許白的肩大力誇獎了一番,然後拍攝繼續進行。隨後朱子毅也趕到了劇組,給許白帶來了一根拐杖。
「真沒事兒?」朱子毅還是忍不住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腳。
「沒事兒,給我看的醫生是白藤,他都說沒事兒了,哪還會有問題。」許白說。
朱子毅有些驚訝,「大老闆真的把白藤都給請來了?」
對於大妖來說,白藤可能不算什麼。可對於朱子毅這樣茫茫妖海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員,白藤就已經是他們能接觸到的很頂尖的存在了。
許白一看他這神情,就想到了昨夜白藤說的什麼「大老闆與影帝之間緊張又刺激的故事」,再加上今早那一出,心裡忽然有點微妙。
阿煙就在一旁嘿嘿一笑,說:「白藤那小子有一大堆黑歷史,要不要我講給你們聽啊?」
白藤那小子?不明真相的朱子毅看著阿煙那張可愛的長著幾顆小雀斑的臉,微微愣怔。許白則乾脆地問道:「不裝了?」
「呵,我那叫裝嘛,那是體恤你們這些小朋友沒見過市面。」阿煙拿著巧克力棒當菸捲,甩了甩頭髮,擺了個六十年代大佬的姿勢。
社會我煙哥,人狠話又多。
很快阿煙就跟朱子毅滔滔不絕地講起了白藤的黑歷史,就說他以前還在當中醫的時候咋滴咋滴,後來又是如何踏上了西醫的不歸路等等,講到中途又開始忽悠朱子毅給他點外賣。
阿煙對於外賣真是特別執著,尤其鍾情於各種垃圾食品。
許白提醒他別又被傅先生給逮住,他就大義凌然地說:「祖國母親那麼偉大,八大菜系還有冒菜麻辣燙。我好不容易回國了,看到同胞們那麼努力還開發了外賣,我怎麼能不支持一下呢!你們這種一直生活在幸福中的小妖怪,怎麼能懂老子的良苦用心?!」
朱子毅無可奈何,最終還是妥協了。
隨後朱子毅跟許白商量了一下,現在他腳扭傷了,來回不方面。可跟劇組其他人員一起住酒店的話,還是得在路上來回,只是近了一點而已,所以朱子毅就建議許白繼續藉助在大老闆家。
「你確定?這樣不好吧?」許白挑眉。
「你不是跟大老闆關係挺好的嗎?」朱子毅問。
許白疑惑道:「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朱子毅攤手:「各方面,都有。而且葉大少也跟我說了,就讓你住隔壁,他會去跟大老闆說的,你不用擔心。」
「可是隔壁的床太硬了。」許白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這個好辦啊,櫥櫃裡還有好多墊子,你要墊幾層啊?」阿煙對許白的借住舉雙手雙腳歡迎,有他這個客人在,先生總會寬容一些的。
於是許白與傅先生的同居生活,就此拉開了序幕。
下午姜生去許白家給他拿來了換洗衣物,順便帶來了昨晚許白讓他去車上拿的木盒子。姜生問:「這盒子裝的是什麼啊?」
「我讓我媽給我寄來的書。」許白說。
姜生「哦」了一聲沒再多問,下班之後他把許白送到隔壁之後就回家了。大老闆或許能接受許白住在他家裡,但對於姜生就不一定了,姜生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許白拄著拐杖,行動還算自如,上下樓梯扶著扶手也能解決。於是當傅西棠從書房出來準備下樓的時候,就看到許白扶著扶手異常靈活、異常有活力地從樓下蹦上來。
像是阿煙經常玩的超級馬里奧。
許白蹦到一半,一抬頭發現傅先生站在二樓樓梯口,忙掛著笑臉打了聲招呼,「傅先生好啊。」
傅西棠問:「阿煙呢?怎麼不叫他扶你?」
「我自己就行啊。」許白怕他不信,又往上蹦了幾級,轉眼就到了傅西棠面前。
傅西棠看著他額頭上微微滲出的汗,還有他無論何時都輕鬆寫意的微笑,沉默片刻,而後伸出了自己的手,說:「上來吧。」
「哦。」許白看著那隻一看就很適合彈鋼琴的手,忽然發現大老闆的手也長得很好看。隨即又趕緊把這些雜念都拋掉,還算大方地抓住他,一步跳到了傅西棠身邊。
「謝謝傅先生。」許白說著,把一直夾著的木盒子遞過去。
「送我的?」傅西棠問。
許白點頭,「謝謝傅先生一直以來的照顧,這是我家裡的幾本老書,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
傅西棠有那麼大一個書房,藏書量驚人。許白也不敢肯定自己手上的那幾本能不能入他的眼,但就他自己而言,這幾本都是他比較喜歡的。
因為是書,不同於其他東西,原想拒絕的傅西棠,再次收了下來。但他又說:「這算借閱,過幾天再還你。我書房裡的書,你也可以去看。」
「好。」許白點點頭。
傅西棠隨即招招手,將許白遺落在客廳里的拐杖召喚過來遞給他,而後便拿著木盒子下了樓。許白摸摸鼻子,拍了一天的戲他也累了,於是就乾脆回客房休息。
進屋一看,阿煙果然說到做到,給許白足足墊了五層薄薄的軟床墊。
客廳里,傅西棠坐在沙發上打開了許白的木盒子,入目便看到了一本封面有些破損的側邊都已經泛黃了的舊書。
書的名字叫《一朵花》,作者是北海先生。
那一瞬間,傅西棠有些愣怔。無邊的感懷像這春日的憂傷漸漸包裹著他,他輕輕撫摸過書的封面,翻開來,扉頁上寫著——致人間的愛不移。
幾乎能夠倒背如流的內容,如流水潺潺,淌過傅西棠心頭。他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看到這樣一本舊書,這是奇妙的巧合,也是歲月中難得的一點偶趣。
過了許久,他放下這本《一朵花》,又拿起了其餘的書。剩下這兩本也是很久以前的舊書,其中一本還是傅西棠沒有看過的,當時印量極少的詩集,算是又一個意外之喜。
詩集的下面,還壓著一張舊照片。
照片是背扣著的,上面貼著一張便利貼,寫著幾行秀麗的字——我寶貝的崽,你四川的嬸嬸來杭州玩,給我帶來了一張你小時候的舊照片。當初我們搬家時,不小心把相簿丟在西湖里了,怎麼找都找不到,沒想到現在失而復得,特地寄過來給你看看。小時候的你真可愛,能夠生出這麼可愛的你,我覺得很欣慰。PS:你嬸嬸要給你介紹對象,如果你再不談戀愛,就真的該去相親了,我的崽。
傅西棠莞爾,把照片翻過來。他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小嬰兒,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大大的花架上被擺著的一個蛋。
蛋殼已經碎了,碎片在花架上,只剩下半個底座。一條小白蛇盤在那剩下的半個蛋殼裡,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探出頭來,頭上還戴著一個很小很小的花環,像個小公主。
如果他沒有看錯,這條小蛇在笑,看著有點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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