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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賣三生石掛件的事情暫且不提,商四和傅西棠的意思是——花種的丟失,與鮫人的遊魂有關。
鮫人最後被那大少爺放回北海湖時,她是已經死了的,因為她造了殺孽得到了報應。傅西棠和商四都在湖底見到過她的骸骨,距離傅西棠撿到籠子的地方並不遠。可她卻沒有任何投胎往生的記錄,那她的魂魄一定還徘徊於世。
「四爺看到鮫人把花種撿走了嗎?」許白不由問。
「看到了。」商四是在北海出事前就陷入沉睡的,近年才甦醒,所以之前什麼忙都沒幫上。而傅西棠在籠中感應到了花種殘留的氣息,一直認定花種就在籠中,所有人都以為是這樣,所以沒人去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直至籠子被打開,傅西棠才跟商四重新審視起這件事來。
鮫人的屍體被葬入北海湖,但她那時候其實並未徹底死亡。求生的本能讓她在臨死之前發出了呼救,北海聽到了,於是他從家裡跑了出來,再次來到了湖畔。
商四也是隔了許久才找到那麼一本書,可以讓他重返北海墜湖的時間點。他看到老年的二大爺氣喘吁吁地跑到湖邊,蹲在那裡企圖跟湖裡的鮫人說話。
可是鮫人已經喪失了回答他的能力。
北海很著急,伸手探入水中,卻只觸碰到一片涼意。他忽然記起來自己已經是一個廢妖了,身體變得比人類還不如,是不能夠再下水的。
他不會游泳啊。
這個時候他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可很快,就又不清醒了。老年痴呆這個毛病,讓他逐漸喪失了基本的理性的判斷,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
要救人啊。
見死不救是不行的。
躺在湖底那得有多冷呀。
救了人還要回家呢,哥哥發現自己偷跑出來了,一定又要罵人了。
於是他努力地伸手往湖裡探,越探越深、越探越深,「撲通」一聲整個人就掉了進去。冰冷的湖水瞬間將他包裹,他卻還懵懵懂懂的,仿佛不知身在何處。
冰冷的寒氣侵襲著他的身體,他慢慢變回了花的模樣。花朵枯萎,一片片花瓣掉下來,有一些落進了籠子裡,有一些落在了鮫人的屍體上。
紅色的花瓣輕拂過鮫人美顏的臉龐,悽美又哀傷。也許是北海的氣息喚醒了鮫人,鮫人的魂魄慢慢在她的屍體上甦醒,凝聚成了一個遊魂。
她起初是茫然的,手裡捧著那片花瓣,愣怔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她才倏然想起來生前種種,然後奮力地向籠子撲去,目光焦急地搜尋著,最終在籠子的中央找到了那顆花種。
此時的籠子還是一艘巨大的寶船,鮫人雙手緊握著欄杆,把頭探入欄杆中間,企圖鑽進去把那顆花種拿出來。
她聽到了那顆花種上傳遞出來的聲音,他在說——好冷啊。
這裡好冷啊。
我想要回家。
鮫人其實只見過北海寥寥幾次,他們之間別說愛情,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鮫人有著這世上最剔透的心,孰善孰惡她分得一清二楚。
她不願與傅北海多做交流,因為她知道那是一個善良而純粹的人,而自己的雙手已沾滿鮮血,早就與他不是一路人了。
所以她拜託她的情郎,將她葬在她造下殺孽的地方,用無邊的孤寂來贖罪。那麼等到來生的時候,或許她能與他們相逢在一切還沒有開始之前。或許,還能在某個春日看到故鄉的大海。
可是她沒想到傅北海又出現在這裡,她不想的。
她忽然痛恨自己為何不能安靜地死去,她只是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求生的本能,為什麼就又把他招來了呢?
鮫人拼命地往籠子裡鑽,眼淚如同斷了的線從她的眼眶裡掉下,化作珍珠砸落在金屬的欄杆上,「叮咚」作響。
這不斷的擠壓消磨著她的靈魂。她的魂魄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脆弱,也越來越小,而牢籠的禁制也終於被她磨破了一個洞。
靈魂的力量,是精純而強大的,鮫人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終於來到了北海的花種旁,將花種撿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花種上的生命力在逐漸衰退,這湖底太過寒冷了,再待下去,這顆種子可能就再也發不了芽了。
花種上卻在這時傳來欣喜——你還活著啊,真好。
鮫人搖搖頭,又點點頭,又哭又哭,不能自已。隨後她把花種藏在心口的位置捂著,儘管她現在只是一個遊魂,沒有絲毫的體溫。
緊接著她帶著花種離開了籠子。巨大的寶船就在她離開後,因為禁制的破損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吊墜,頹然地落在淤泥里。
許白聽到這裡,一顆心不由揪起,忙問:「那她後來去哪兒了?找到了嗎?」
商四攤手,「她走了。魂魄離開水面的時候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爬到飛鳥的背上,被飛鳥帶走了。」
「飛鳥?」許白愣怔。
「是啊。有些人命特別好,有福報,死了之後沒等到黑白無常來勾魂,就會被飛鳥帶走。這個飛鳥在古代通常都是仙鶴。」
許白眨巴眨巴眼睛,有了三生石在前,他這會兒倒不那麼驚訝了,問:「被飛鳥帶走的,是要去成仙麼?」
「喲,看來你很聰明嗎。」
「那北海先生成仙了?」許白眼前一亮。
商四挑眉,看這小朋友一臉天真的樣子,就忍不住想毒舌兩句。可是傅西棠就在一旁,一個「你敢說」的眼神掃過去,兩個大佬互相較勁,就沒許白什麼事兒了。
許白見商四不答話,又看向傅西棠。
傅西棠便說:「世上早沒有神仙了,所以這隻飛鳥最終會飛去哪裡,誰都不知道。」
許白:「沒能追蹤到這隻鳥的去向嗎?」
「我倒是想。」商四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那本書的書中世界太小了,只有一個北京那麼大,再遠可去不了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隻鳥去了北邊,想要繼續探查它的行蹤,得找其他的書。」
許白點點頭,一隻鳥在天上飛來飛去的,機動性那麼大,目標又那么小,應該很難找。不過他換個思路想一想,這事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鮫人身上背著殺孽,一定是引不來飛鳥的,那麼飛鳥一定是為北海先生而來。
「至少,飛鳥帶北海先生去的,一定是個好地方啊。」許白說話時眼睛亮亮的,嘴角帶著笑意,特別有感染力。尤其是當他專注地看著傅西棠的時候,會讓傅西棠覺得心情很好。
克斯維爾的明天,果然是希望。
對面的商四看著他們,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雙手對插在寬大的衣袖裡,起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許白忙問:「四爺你去哪兒啊?不留下來吃晚飯麼?」
商四頭也沒回,「去逮鳥!」
商四很氣,別人遛鳥他逮鳥,傅西棠還跟他小男朋友眉來眼去的餵他吃狗糧,好像誰沒個對象似的。
許白望著他的背影,轉頭問傅西棠,「四爺是不是生氣了?他為了這事兒那麼忙,我要不買點禮物去送給陸知非?」
傅西棠很淡定,「能者多勞,別理他。」
「哦。」許白決定聽男朋友的。
現在想想,當大佬其實也挺不好的,就是個勞碌命。比如尋找飛鳥這事兒,除了能夠在書中回溯時光的商四,還真沒有誰能辦到。
尋找飛鳥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急不來,而生活還在繼續。
許白很快就因為《北里街9號》跑到了外省,參加一檔綜藝節目。這檔節目叫《非常星期六》,黃金檔播放,同時段收視率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這一次除了許白,一起去的還有杜澤宇和姚杳。顧狄因為正在拍戲,所以只能遺憾缺席。
三人直接在電視大樓匯合,大半年沒見,姚杳和許白沒有絲毫生疏。杜澤宇卻感覺變低調了許多,還會主動跟許白打招呼。而後站在旁邊看姚杳跟許白說話,安靜得像一顆蘑菇。
許白稍微一想,就明白這種轉變的由來了。杜澤宇進了四海,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只是一根小蔥,連東北大蔥都算不上。因為他不光比不過許白,就連後來的周齊和顧知都比不過,至少,葉遠心到現在也沒記住他的名字。
只知道他曾經是一個,賣假畫的。
杜澤宇被生活按著頭教訓了一頓,有苦說不出,如今再見到許白,聽到姚杳感嘆對方兩年都沒在綜藝節目露過面,心裡就愈發複雜。
如果換成是他,肯定沉不住氣,也沒有那個實力讓粉絲等那麼久。還有許白明明都快28了臉上一點細紋都沒有,看著感覺好像又年輕了一點,人比人,氣死人。
彆扭了半天,杜澤宇又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許白。只是沒等到他做出決定,許白就忽然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你怎麼了?沒睡好?」
姚杳也略顯擔憂地看著杜澤宇,她倒不是真擔心他,而是怕他上台以後砸場子。
杜澤宇連忙搖頭,看著許白的俊臉,把心一橫,壓低了聲音跟他說:「我可只把這事兒告訴你啊,你千萬別往外說。前幾天我出去聚餐的時候,聽到小花旦林茵說她家跟葉家是世交,葉家人都很喜歡她,她還吹牛說自己很快就會認識傅先生,到時候還要拍合照給大家看!」
「哦?」許白似笑非笑地眯起眼來。
杜澤宇看到他這表情就覺得瘮人,心機影帝一定沒想好事。此時此刻他萬分慶幸當初拍電影的時候只送了一幅假畫,連門都沒進。
賣假畫,保平安。
半個小時後,錄製開始。在主持人略顯誇張的介紹聲和全場觀眾的歡呼聲中,頭頂燈光打下,舞台邊緣噴出飄渺白霧,營造出一個如夢如幻般的場景。
許白就在這背景中緩緩登場,大長腿邁下台階,淡藍襯衫白毛衣,金邊眼鏡,笑面春風。
跟在身後的杜澤宇忍不住眨了眨眼——他現在承認許白以前是真低調不做作了,看看現在,四處放電,宛如孔雀開屏。
與此同時,北街10號。
阿煙一溜小跑到書房裡,風風火火地推開門來嚷嚷:「先生!葉家那個禿頭來了!還帶著個美女!」
正在用手機看許白路透照的傅西棠抬起頭來,眼鏡上閃過一道冷光,「關門,放狗。」
阿煙幸災樂禍,「可是我們家沒有狗啊先生,掌中寶的將軍沒有牽過來呢。」
傅西棠一臉冷漠,「那你就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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